張穎+張平
2015年12月,北京飛往烏斯環亞。
去南極很遠,遠到飛行40多個小時后,才剛剛到達烏斯環亞。這是阿根廷最南端的港口城鎮,世界的盡頭,真正的天涯海角。火地島碼頭在小城的南部,是阿根廷和其他國家去南極考察的后方基地,探索船、考察船都在這里補充燃料和食品。南極航線的郵輪也在這里起航,向南1000公里才是南極,我們將搭乘郵輪穿過大西洋繼續遠行,一路向南。
上船了,踏上甲板的那一刻,我們的南極之旅才剛剛開始。
“海洋探索號”郵輪
上船后,我們拿著船卡找到了各自的船艙,安置好行李后,所有的隊友準時在3層的酒吧廳集合,參加郵輪第一項重要活動:緊急救生和安全訓練。探險隊隊長漢娜,一個風趣的法國女人像飛機上的空姐一樣,為大家展示各種救生動作,講解意外發生后應該采取的措施。“如果聽到7短1長的警報聲,說明郵輪上發生了緊急情況。如果聽到連續響鈴,說明船體無法修復,船長發出棄船警報。”這是我們在船上的第一課——安全講座。然后,漢娜和她的隊友指導所有乘客進行了演練。
登船后的歡迎晚宴,是郵輪上非常隆重的儀式,除了值守的船員外,船上所有人都參加了。船長安德烈是個威嚴的俄國人,代表所有職員歡迎了我們。接下來,大副喬治、機械師謝爾蓋、探險隊長漢娜以及郵輪上的醫生、攝影師等都一一做了自我介紹。
烏斯環亞是印第安語,有“觀賞落日的海灣”之意,日落黃昏時,站在高高的甲板上,眺望晚霞中的海灣,水天一色,云霞似錦,美不勝收。碼頭上安靜下來,幕色中的火地島,好似一幅充滿南美大陸風情的畫卷。舷梯收攏,“海洋探索號”郵輪汽笛長鳴,起航了。
德雷克海峽
離開火地島港口一路南行,最初的航行平穩安靜,比格爾水道的海面風平浪靜,讓我們領略了頭枕微波如同搖籃一般的感覺。但是,心里卻忐忑不安,我們知道用不了多久就會迎來驚濤駭浪,不遠處就是德雷克海峽。
這段970公里長的海峽既是世界上最寬的海峽(最狹窄處也寬達900公里),同時也是最深的海峽(深度達5840米)。受極地旋風的影響,海峽幾乎每天都有狂風巨浪,風力8級以上,有時候浪高可達一二十米,從南極滑落下來的冰山也常常漂浮在海峽中。
這段終年狂風怒吼的海峽,曾讓無數船只傾覆海底。因此,德雷克海峽被人稱為“暴風走廊”、“魔鬼海峽”和“殺人西風帶”,是一條名副其實的“死亡走廊”。
該來的終于來了,我們聽到了窗外的風聲,也聽到了海濤聲。
最初郵輪輕微晃動,接著左右搖擺,然后像坐過山車般起伏,突然間翻江倒海的力量將郵輪推上了浪尖,滑落時竟然帶著尖銳的嘶叫聲跌入海底。整個夜晚就這樣重復著這個過程,聽得到巨浪撞擊郵輪的聲音,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中,萬噸重的郵輪就像一片樹葉一樣微不足道,每一次傾斜都充滿著兇險,時時刻刻都有被打碎的可能。艙頂上及左鄰右舍的船艙里接連傳來物品的摔落聲,我們房間的艙門也發出可怕的金屬磨擦聲。
南極利馬水道
“微風拂面,白霧升騰,波浪舒展,我們是第一個闖進這平靜海面的探險者。”有人說,這句話是海盜船長德雷克幾百年前,在穿越“殺人西風帶”之后寫的航海日記,也有人說他只是形容德雷克海峽瞬間的平靜,之后他的海盜船險些受了滅頂之災。無論怎樣說,我總感覺形容這里最恰當不過。兩天后,我們早晨醒來看到的正是他所描繪的場景,大自然突然向我們敞開了夢幻世界的大門。
利馬水道(得名于比利時探險家利馬)是位于南極洲大陸和島嶼之間的狹長海域,是去南極的必經之路。這條長11公里、寬1600米的水道是由兩岸冰山、陸緣冰和冰川的碎冰堆積擠壓形成,可通行的水道很狹窄。
清晨,郵輪播放著輕松的音樂,隊長漢娜告訴大家:我們已經進入南極海域。所有人都來到甲板,伸展著被風浪折磨得快要麻木的肢體,呼吸著室外的新鮮空氣。突然間大家都凝止了所有動作,被眼前看到的一切驚呆了!大家看到了南極,“這就是南極?!”
早晨的天不是很藍,有很多立體感很強的云朵,正一層層從天上飄落在不遠處的群山和島嶼間。幾塊云朵掉落在我們眼前化為霧氣,淡得如輕煙般,懸浮在空中,而濃白色的霧團,像是有生命的物體,正在以它奇特的流動方式,貼著海面在郵輪的航道上擴散開來,云霧繚繞中,我們的船似乎在飄行。
有人跳躍歡呼起來,從不掩飾自己情緒的歐美隊友們手舞足蹈,興奮地和身邊所有人擁抱,大家用各種方式表達初見南極的激動和喜悅。歷經千辛萬苦,我們在世界的盡頭看到了它。這一刻我明白了,德雷克海峽終年駐守著強烈的西風帶,讓連綿不停的暴風圈擋住了來自人類文明社會的污染,保護著世界盡頭最后一塊凈土。仿佛是暴風之神守護著這片地球上獨一無二的景致,所有想闖進這片圣地的人們,都要先經過畢生難忘的風浪考驗。
沒有青山綠水,沒有鳥語花香,千萬年的孤獨凍結在冰雪世界中。但是,真的很美。太陽出來時,霧淡了,藍天碧海中聳立著冰山冰川,晶瑩剔透,閃爍著幽藍光澤。白雪覆蓋的陸地、島嶼纖塵不染,白得純凈,白得叫人心顫。
郵輪放慢了速度,緩緩前行,劃開布滿碎冰的海面時,發出來的聲音分外響亮。隊長漢娜指著遠處的一座冰山告訴大家,那是藍色條紋狀冰山,在南極很常見。隨之而來的驚喜接連不斷,平靜如絲緞般的海面上浮冰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大。各種千姿百態、奇形怪狀的浮冰,像是精美的冰雕一樣一一在我們面前閃動,金色的光線竟讓它們呈現出不同的色彩:像城堡、像飛馬、像舞者……隊友們都像孩子一般爭論著。在南極,你只要有無窮的想象力,就是這些藝術品的鑒賞家,就是大自然鬼斧神工杰作的見證人。
南極給我最初的印象是空靈、奇幻、令人敬畏,而又大氣磅礴。
沒有感覺到寒冷,置身在淡淡的氤氳安寧中,我們在靜謐里陶醉。
南極的傳說
自從人類發現世界最后一塊陸地以來,南極就成為了一個神話的領域。探險家們從冰雪的南極帶來各種光怪陸離的傳說:30米高的“南極人造人”、UFO艦隊、金字塔、時光門……這個遙遠無人居住的陸地成了所有幻想與神秘的源泉。從古老的航海日記到現代衛星,發生在冰雪中的無數故事被傳頌,甚至高度發達的現代科學也無法使這些神話失去光芒。
這些傳說讓南極彌漫著神秘的氣息,也許這就是南極的魅力所在。當我們有機會踏上這片白色的陸地,航行在無邊無垠的冰海時,總是有一種沖動渴望,期盼著從冰山雪谷中,看到金字塔穿透融化的冰雪嶄露尖峰,形成冰封大地突起三角錐的景象。我們甚至睜大眼睛,試圖從腳下的海水里,尋找到瑪雅人遺失的古城。當然,直到旅行結束,傳說依然是傳說,但是南極依然保持著神秘狀態,宮殿般形狀的冰山、造型各異的冰人冰獸、閃爍的冰柱、詭異的冰峰……
終于有了收獲!我們在一次海上巡游時,看到了傳說中的黑冰,郵輪上的專家講過,黑冰形成需要一萬年,密度大多大于普通的冰塊,由于光線折射,黑冰在海水里呈現黑色,但撈出水面以后,卻比一般的冰塊更透明,似鉆石般晶瑩剔透。探險隊員撈起了這塊黑冰,帶回打碎后放在威士忌中讓大家品嘗,大家說這是在品味南極。
在我們航線不遠處,有座巨大的平面冰山,斷面雪白光滑,蜿蜒壯觀,像堤壩又像一堵巨墻,乍看時,如似曾相識,竟讓我大吃一驚。去年夏天,我曾去英國侏羅紀海岸看到過著名的白崖,百米高低的白色峭壁,連綿幾十公里,氣勢磅礴。當時我就想過,億萬年前,大自然將一塊陸地一劈為二,一半是大不列顛,另一半去了哪里?看到巨形冰山的那一刻,我似乎有了答案:原來另一半在南極。我將這驚人的想法告訴同行的隊友們,大家一致認為,我喝了太多加黑冰的威士忌。唉,南極本就是一個能讓人產生幻想的地方,多我一個故事又有什么好大驚小怪。
南極半島
我們此次南極之旅的目的地是位于南美洲對岸的西南極洲上的半島——南極半島。
南極半島海岸曲折,近海島嶼眾多,一條山脈綿延貫穿南極半島—南奧克尼群島—南桑德韋奇群島—南喬治亞島—南美洲安第斯。半島及附近島嶼是南極大陸最溫暖、降水最多的地方。西海岸有較多的“綠洲”,生長著少量高等植物及苔蘚、地衣和藻類,動物種類繁多,故有“南極綠島”之稱。著名的動物有:企鵝、海豹、磷蝦、鯨等。大量的科學考察站、觀測站都設立于這個區域,一路上我們看到過幾個。
探險隊在南極半島為我們安排了一系列活動,包括參觀考察站、劃艇、游泳、觀賞鯨魚和攝影比賽等等。但最讓我們期待雀躍的還是登島上岸,坐上沖鋒艇進行海上巡游,當然還有看企鵝、海豹——這才是來南極的目的,是重頭戲。前一天晚上,探險隊召開登陸說明會,隊長漢娜說明了第二天天氣情況,并對登陸流程、人員分組做了詳細安排。我們中國隊友10人為一組一艇,駕駛員為米亞。懷著興奮而又忐忑的心情,我們踏上了海上巡游之路……
南極——企鵝世界
我們第一次登陸的島嶼是漢娜島。漢娜島是企鵝的世界,沒有登島前,我們在沖鋒艇上就已經看到成群結隊的企鵝站在那里。空氣中開始有一種怪怪的臭味,越來越濃,當我們幾次面對面近距離接觸它們時,也就習慣了,臭味來自企鵝長年累積的糞便,哪里有企鵝,哪里就是這種味道,原始狀態中的企鵝世界就是這樣真實。
這是一個震撼的場面,漫山遍野的企鵝,像是成千上萬的紳士集結在一起,聲勢浩大。這就是巴布亞企鵝,又叫金圖企鵝,在企鵝家族中算是體型較大的,它們身長約60-80厘米,重約5-8公斤,眼睛上方有一塊明顯的白斑,嘴細長,嘴角呈紅色,眼角處有一個紅色的三角形,顯得眉清目秀。因其模樣憨態有趣,如紳士一般,十分可愛,因而俗稱“紳士企鵝”。
上島后,我們徑直走進企鵝群,距離5米左右時,我們站定。大家用很禮貌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向它們打了招呼。但這些傲慢的紳士們并不在意,依然是我行我素,有的交頭結耳,有的東張西望,絲毫不把我們放在眼里。這讓我們非常憤怒,一個隊友壓低嗓門向它們說:“你們太臭了,能不能下海洗洗去!”話音未落,一只貌似老大或是島主的企鵝抬起屁股,一股糞便噴射出去,一邊并排站立的幾只企鵝被噴得全身都是。最可憐的是一只站在企鵝媽媽前的絨毛寶寶,被噴射的力量打了個筋斗,躺倒在地哼哼唧唧爬不起來。誰能想到那個家伙竟像是聽明白似的,一句玩笑話竟然惹得它大發神威,大家一呆,之后這個笑呀,一個個笑得前仰后翻。這時小企鵝在媽媽的幫助下站了起來,不知是被打暈了頭還是求疼愛,帶著一腦門的磚紅色臭臭,一跩一跩地向我們走來。保持5米距離!我們連滾帶爬,落荒而逃。
南極終年冰天雪地,沒有四季,只有冷暖之分。我們上島時正是暖季,也正是南極企鵝最忙碌的時刻。繁殖期帶來的喧鬧自然發生在求偶、筑巢、孵化和喂養小企鵝的事情上。其中最能引發企鵝“爭吵”的緣由,是偷鄰家筑巢的小石頭。企鵝是一夫一妻制,都有一個用碎石塊筑成的家。在南極,企鵝找到適合筑巢的碎石需要走很遠,也很不容易找到。于是碎石塊變得很珍貴,對于企鵝來說這就是財富。有了它,就擁有了愛情、家庭和預防災難的堡壘。企鵝喜歡群居,與鄰居筑巢很近,一個挨著一個,大家住在一起互相有個照顧。這原本是好事,但偏偏有些小偷小摸之“人”混跡于中,它們通常是乘對方不備,從別家巢中叼走一塊石頭放在自己巢中。
在我拍攝的過程中,就親眼見到幾次發生在企鵝之間的偷竊行為。其中一次,一只胖企鵝竟當著巢主的面叼起一塊石頭就想走,結果爭吵爆發了。先是雙方揚著脖子嘰嘰嘰嘰地叫個不停,胖企鵝剛剛偷到嘴的石頭也隨聲掉落,接下來各自揮著小翅膀像是要打架。爭吵聲顯然驚動了雙方各自的親朋好友,嘰嘰碴碴在一邊助陣,吵得島上亂成一鍋粥。我與幾個隊友停下拍照,過去看熱鬧,希望雙方“動手”擴大這次戰爭的規模,拍幾張精彩的照片。大家都在猜測這些激動的家伙在吵什么。后來大家用人類的思維推斷出吵架內容:“鄰里之間一個島上住著,你怎么可以偷我家的石頭?”,“我老婆要下蛋了,來不及去遠處找,先從你家借一塊石頭用用。”有人問:“會是這樣嗎?”哈哈哈!不知道。最后兩個家伙用白白的肚皮相碰一下,就這么簡單,爭吵結束了。
企鵝——南極的象征
南極企鵝的種類并不多,但數量相當可觀。據鳥類學家長期觀察和估算,南極地區現有企鵝近1.2億只,占南極海鳥總數的90%。數量最多的是阿德利企鵝,約有5百萬只,其次是帽帶企鵝,約3百萬只,數量最少的是帝企鵝,約57萬只。
帝企鵝是企鵝家族中個頭最大的,成年后身高在90厘米以上,最大可達到120厘米,體重可達50公斤。帝企鵝是公認最漂亮也是保護級別最高的企鵝,可惜我們沒能看到。南極有兩條航線,一條是我們所走的南極半島線,另一條是能看到帝企鵝的南極三島線。
離開漢娜島之后,我們又用了幾天時間陸續去了彼得曼島、納克港、庫佛維爾島等,觀賞到了阿德利企鵝、帽帶企鵝等。這些南極企鵝的生存環境及習性大致相同,只是體型和長相稍有不同。盡管它們終日吵吵鬧鬧,但是一旦遇到天敵進犯,就會停止內訌,一致對外。
賊鷗是企鵝陸地上的天敵,是一種兇頑強悍的稀有鳥類,只生活在南極,是受到國際生物保護組織精心保護的珍禽。賊鷗的獵物主要包括魚和磷蝦,但也從不放過企鵝蛋和出生不久的小企鵝。我們每次上島時都會看到賊歐在企鵝營巢上空飛翔,虎視眈眈尋找下“手”機會。我們曾拍攝到了賊歐偷襲,眾企鵝協同抗擊保護小企鵝的場面。
企鵝的另一個天敵是來自海中的豹型海豹,這是南極海豹中最兇殘的一種,也是幾種海豹中唯一把企鵝作為固定獵殺目標的海豹。通常豹型海豹潛藏在水里或冰層下,一旦企鵝進入伏擊圈便成了它們的美食。為了避免海豹的攻擊,企鵝喜歡成群結隊快速入水,出水時直接從水面竄出,速度驚人,到了陸地上豹形海豹就構不成威脅了。
我們在島上時,除了能看到密密麻麻的企鵝,還常常看到不遠處一群群海豹擠在一起。海豹和企鵝這對海水里面的天敵死對頭,在陸地上卻能和平相處,讓人不敢相信。后來探險隊員告訴我們,這個季節正是海豹脫皮換毛的時間,這期間,它們不吃不喝,只喜歡懶洋洋地睡覺。另外,這些肥家伙三四百公斤重,動作緩慢,在陸地上笨得像一坨肉,根本追不上企鵝。大家聽后都笑了,這是大笨笨遇到小笨笨,笨到一塊了。
企鵝給南極這個冷清、寂寞的冰雪世界帶來了生機和活力,沒有任何一種生物能以如此龐大的陣勢與企鵝相比。在如此艱難的環境下生存延續,千百萬年來,企鵝家族一起構筑了南極地域的生命色彩,當之無愧地成了這片極寒大陸的象征。
南極天堂灣
如果世界上一定要有一個天堂,那么一定是這里,亳不夸張地說,只要你看上一眼,就會永生不忘。天堂灣!名如其地,地如其名。
經過一夜航行,清晨時“海洋探索號”拋下錨桿,在一片寬闊的海面上停下來。我和幾個隊友起早正在船頭拍照,一個水手告訴我們,天堂灣到了。
天堂灣是早期捕鯨船躲避災難時無意間發現的一個海灣,因其四周層層疊疊的冰山雪峰擋住狂風巨浪,保住了捕鯨者的性命而得名。
站在甲板上,我們的眼前只有藍白兩種顏色,簡簡單單,便成了南極雅致唯美的詩畫。白是冰白、雪白、云白,藍是天藍、海藍、冰藍,藍白對比色感強烈,因此一切看起來分外清晰。整個世界出奇安靜,耳畔響起的只有冰山融化時,成千上萬小氣泡冒出水面發出的微微的聲音,以及水面浮冰撞擊郵輪鐵甲的清脆聲響。靜靜地聽,仿佛就是一首美妙的南極晨曲。
天堂灣三面為巨型冰山,約有1萬英尺高的冰河一直由山頂端延伸到海邊,氣勢雄偉。這里風平浪靜,海水較淺處擱置了大量的浮冰,形成了形狀各異的冰山。
早餐后,海上巡游開始,我們全副武裝登上了沖鋒艇。
天堂灣的冰海與南極所有的冰海一樣,不同的是,這天天氣極好。天藍得純凈耀眼,高遠浩茫的天空中有階梯般的白云排列。陸地上冰雪奇峰層巒疊嶂,海面上的冰山爭奇斗艷、冰藍閃爍。寬闊的海面上平滑如鏡,山重水復,這一切相映入海,動人心魄。
飛馳的沖鋒艇劃破平靜的海面,犁起的浪花水痕蕩起水中倒影,幻象重重,讓天堂灣這片靜謐的海域又增添了動感的絢麗。當我們穿梭于巨大的冰山之間時,才真正感受到它們的巍峨壯觀、大氣磅礴,感受到千萬年來凍結在寒冰中的純真古韻。湛藍的南極晴空映襯著雪白幽靜的冰山,我們巡游其間,玉宇瓊樓,恍若游走在仙境一般。
天堂灣岸邊的巖石上有座咖啡色小木屋,一塊標志板上寫著:南緯64度53分—西經62度53分,國旗顯示這是一所阿根廷在南極的科學考察站。來過南極的人都熟知在這里曾經發生過的悲劇故事:1984年,一支科考隊曾在這里居住研究了一年,當來年需要換班回國時,一位隨隊的醫生被宣布需要在這里繼續留守一年,聽到這個消息后,這名醫生的精神立刻崩潰了,當天深夜就一把火將科考站點著燒毀了,用如此過激的方式實現返回國內的目的。如今科考站雖已重新建起,但悲劇的陰影還籠罩在這里,仿佛還在提醒著人們,任何人的精神都會在極端環境下變得脆弱不堪,盡管眼前風景如畫。
真實的南極
回程的路上,我們還在想著被燒毀的科考站。人類在遠離現代生活后,在大自然面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僅是南極的孤獨寂寞,就足以將人的精神意志摧毀崩潰。40歲的尼古拉斯·約翰遜曾在美國位于南極的麥克默多科考站工作10年,他在回憶錄中這樣描述:在與外界相對隔絕的環境中,有些人瀕臨精神崩潰,每年科考站都有十多人患上精神疾病,一些人甚至有暴力傾向。很多人寂寞難耐,不得不靠酒精、大麻和放縱的生活來麻痹自己。
在南極,我們僅僅是過客,大自然在這個特定的時間里允許我們接近它,并向我們展示出了它的美麗,但是用不了多久,這里就將是零下70度或更低的極寒氣溫,到那時,這里就是漫長的黑夜,整日狂風怒吼、冰雪交加。到那時,人類征服大自然的口號就會變得可笑。即使是現在,看似安寧祥和的南極也處處隱藏著殺機,一塊浮冰、平靜的水面、身邊的積雪和多變的天氣,任何一種難以預料的變化都會讓人置身危險之中。
郵輪航行中,探險隊長漢娜告訴大家郵輪左舷發現座頭鯨,當我們沖上甲板時,看到遠處海面上一股壯觀的霧柱,隨后傳來座頭鯨沉悶的呼吸和鼻孔噴水聲。一個黑色閃亮的小島露出水面,在我們剛剛意識到這是座頭鯨的脊背時,一條巨大的Y字形尾巴破水而出,緩緩地在空中揚起了一道優雅的弧線,接著與身體一起緩緩沉入水里。所有人都在等待,希望它再度出現,但是直到旅行結束,我們也沒再看到過鯨魚。
南極鯨魚的減少罪在人類,早期人類對南極的開拓史上充滿血腥。在人類發現南極不久,對鯨魚的屠殺便開始了。1906年,挪威人在欺騙島建立捕鯨基地,1914年開始大規模獵殺鯨魚。據估計,僅在欺騙島上,就有5000頭鯨魚被肢解、烹煮煉油,連帶南極的海豹群也遭遇到同樣的命運。1904年到1965年間南極鯨魚遭到毀滅性捕殺,17.5萬頭鯨魚死于世界各國的捕鯨船,只有之前數量4%的鯨魚逃離了這場浩劫。在欺騙島上,我們看到了當年遺留的巨大的煉油桶和加工車間,想到世界上最大的生物在這里被一塊塊切開,感到心疼。從1918年到1931年,僅英國人就在此煉制了360萬桶鯨油。
欺騙島是南極洲一片黑色火山巖形成的小島,是南極洲的活火山之一。據說,20世紀初的某天,南極海域大霧彌漫,幾個捕魚人偶然發現霧中有個島,可海水一漲,這個島又不見了,好像沒有了這個島一樣,“欺騙島”的名字由此而來。
再見南極,再見企鵝
在返航的路上,郵輪上的攝影作品比賽開始,主題是“我心中的南極”。企鵝類、人物類的冠軍分別被印度、美國隊友奪得,非企鵝類和風光類冠軍由我一人獲得。領獎品時,百多人的會議廳里掌聲熱烈,船長和郵輪攝影師向我們頒獎、祝賀。
那只被噴得腦袋上全是磚紅色糞便的小企鵝作品,是企鵝類作品中的冠軍,看到它滿臉幸福、憨態可掬的小模樣,哪怕它一定是臭臭的,也讓人想抱起來親親它。
然而,我們僅僅是這冰雪世界的過客。再見南極!再見企鵝!
每個人的心里都有不同的南極,都隱藏著一個去南極的理由。不論你年齡多大,曾去過哪里,都可以規劃一次非凡的旅行,來完美你的人生。去南極吧!從地球的那一邊回來,生命從此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