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晚上,埋頭趴在電腦前查找資料,突然屏幕彈出一個新聞窗。瞟一眼,不相信,點開來看,是真的:楊絳先生走了,105歲高齡。
不知怎的,我的眼睛濕潤了。
雖然很小就看過《堂吉訶德》,可我對楊絳先生的了解僅限于她是錢鍾書的愛人,而錢鍾書是我最愛的中國作家之一,另一位是老舍。是在錢鍾書死后,她寫的《我們仨》,讓我了解她、心疼她、尊重她。在18年之后,他們仨團圓了。我感慨,中國少了一位真正的知識分子。
科室小醫生知道我好讀書,問我借《我們仨》。我很驚奇,他是從來不讀閑書的。問他為什么,他說朋友圈都爆了,全是楊絳先生的各種文字。他想知道真實的她是什么樣子。
二
上專家門診來了個老太太開治心臟病的藥,講到注意事項時,我怕老人忌諱“心搏驟停”“死”之類的詞,說得委婉。老人倒痛快:“我不怕,我已經到紅十字會填寫了遺體捐獻表,人死了,還能派上點用處,多好。器官老了不能用,皮膚總可以用吧。或者,做科學實驗用。再不濟,給醫學院做解剖也行,骨頭做成骷髏架子,我看你們骨科都掛著的。我兒子不同意,我問了,只要我態度堅決,表達意愿,能行。我相信,我兒子最終會理解我。我不要臨死前還要遭各種罪,我是不要搶救的。人總有一死,你說是吧?醫生。”我被老太太樂觀豁達的態度感動了,握著她的手:“我為您保駕護航,先好好活著,享受生活,再平平靜靜地百年。”
三
下班路上,恰逢暴雨,車窗關得嚴嚴實實,收音機聲音大大地唱著,我隨著緩慢的車流朝家的方向行進。交叉路口,橫七豎八的車堵在一起,誰也過不了。我前面兩輛大越野車互不相讓,擠在一條車道,都想著有機會先過。我索性拉了閘,撿起副駕座位上長期備著的書,做好備戰準備。
隱隱約約有警笛聲透過雨聲穿進車窗。醫生的警覺:是救護車。這樣的雨,這么多車,怎么走?我抬頭環顧,在我的前面,隔著那兩輛大越野車,忽閃著報警的,果然是救護車,實在擠不進正向的車道,進了我們這條逆行道。可是兩條道都是車,沒有避讓車道,怎么讓?大約是沒有希望過去,救護車滅了報警。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掛上擋,打了右轉燈,放下右側車窗,緩慢向右側擠去,沖瞄著我的隔壁車道車上的司機指指前面,又指指他的方向,示意我想讓路,擠進他的車道。其實,心里沒底,他會讓我嗎?我一輛車過去了,有用嗎?我后面那么多車,會有人像我一樣,讓條生命之路嗎?還有前面那兩輛大越野車堵著。
隔壁車道司機慢慢往后退,讓我過去。我沖他揮手,小心翼翼擺過去。看后視鏡,突然心頭一熱,我后面的車都打著右轉向燈,準備挪動到隔壁車道。大家車擠車,可秩序井然。前面兩輛大越野車,休戰了,一輛車慢慢后退,另一輛也打起了右轉燈。
說起來漫長,其實大約只1分鐘,我的左側車道空了,救護車明顯遲疑了一下,才重新拉響警報,呼嘯而去。我不知道它能順暢地走多遠,希望有足夠的時間到醫院。
在剩下的回家的路上,我心情激動,為我、為素不相識卻有緣同行的司機們點贊。
每一個生命都值得被尊重。

長壽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