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罪》中的創傷書寫

邢凱麗

伊恩·麥克尤恩是當代英國著名作家之一，長篇小說《贖罪》是他的最受好評的眾多作品之一?！囤H罪》是一部集現實主義、現代主義和后現代主義于一體的小說。小說講述了由于一個小女孩的錯誤的指控，而導致了一場無法挽回的愛情悲劇，從而給三個人都帶來了無法磨滅的心靈創傷。該論文根據創傷理論，對小說中的直接受害者和隱形受害者的創傷進行了分析，又進一步分析了主人公布里奧妮作為一名創傷幸存者在內心譴責之下的懺悔和救贖。通過該論文的分析，可以使更多讀者對小說中主人公們的創傷及《贖罪》主題有一個更好的理解。

一、《贖罪》和創傷理論簡介

（一）《贖罪》簡介

伊恩·麥克尤恩是英國文壇當前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多次位列歐美暢銷書排行榜，并且被翻譯成多種文字暢銷世界各國。作為當今英國杰出的小說家之一，伊恩·麥克尤恩憑借短篇小說集《最初的愛與最后的儀式》在英國文壇嶄露頭角。2001年，麥克尤恩發表長篇小說《贖罪》。這部小說不但獲得了評論家們的廣泛認可，也得到了眾多普通讀者的青睞。2006年《贖罪》被搬上銀幕，此后這部作品就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稌r代周刊》更是給予該作品高度的評價，將其列為自創刊以來最偉大的100部英文小說之一。文學評論家從許多角度對《贖罪》進行了深刻的解讀，如敘事技巧、元小說、小說主題、互文性等。然而，我們能從《贖罪》中解讀出來更多的內容。

（二）創傷理論簡介

弗洛伊德對創傷的描述中包含“延宕”概念，強調受傷者對原初經歷或記憶、意象的追蹤，從而在時間上產生了一種斷裂。該思想對當代研究創傷理論的專家凱西·卡魯斯產生了很重要的影響?？斔箤搨x為“一種突如其來的、災難性的、無法回避的經歷。人們對于這一事件的反應往往是延宕的、無法控制的，并且通過幻覺或其他闖入方式反復出現”。1980年，美國精神病協會對創傷一詞進行了專業的定義：

典型癥狀會伴隨著暴露于一種極具創傷性的緊張性刺激下產生。該刺激包括個人對一涉及事實和威脅性的死亡、嚴重受傷或其他對個人肉體完整的威脅之事件的直接經歷；或者因親眼目擊死亡、受傷或對他人肉體完整有威脅的某一事件而產生；或者因得知某一家庭成員或其他親密關系的意外和暴力死亡、嚴重受傷害、死亡威脅、受傷而產生。

由此可見，有幾種體驗創傷的方式：作為創傷經歷的直接受害者或作為創傷目擊者的間接受害者。在小說《贖罪》中羅比和塞西莉婭是創傷的直接受害者，而布里奧妮作為罪行的造成者其實也在意識到罪行之后逐漸成為了創傷的隱形受害者。

二、受害者的創傷和贖罪

（一）直接受害者

羅比和塞西莉婭本來是一對彼此傾心的戀人，羅比卻因為彼此的身份地位而不敢向塞西莉婭表明心跡。羅比是塞西莉婭家仆的兒子，是塞西莉婭童年的玩伴，也是她大學的校友，但是他很有才華，甚至有點自命不凡，他讀書的錢還是塞西莉婭的父親出的。他們兩個對彼此的心意，被一張放錯了的信道破了。那封被送錯了的信，既是他們甜蜜愛情的開端，也是造成他們愛情不幸的催化劑。當年幼的布里奧妮透過窗臺看到遠方的噴泉池邊的那一幕時，她用自己的幻想給羅比的為人下了定義，而這個不好的想法在她偷看了羅比給塞西莉婭錯送的信之后被加強深化。當她看到羅比和塞西莉婭在書房中做愛時，她已經將羅比判了罪行。她對羅拉說“太可怕了，那個男人是個色情狂。”“現在他終于被定性了，她感到某種安慰，盡管噴泉池事件的神秘感也因此而加深了。”這一心理導致了后來布里奧妮在警察面前振振有詞的指控。她從“我認為是他”變成了后來非常堅定的“我看到是他”，而她絕沒有想到，自己自以為是正義的指控卻給一對無辜的戀人造成了永遠無法磨滅的心靈創傷。

當羅拉出事之后，布里奧妮滿懷正義地去指控羅比的罪行，羅比帶著失蹤的雙胞胎兄弟回來的時候，看到門口眾人復雜的表情，還沒有等他弄明白事情的緣由，自己就已經被定罪了。而他就在不久之前，才和自己心愛的女子互相表白了心意。他對自己的未來還有許多美好的規劃未來得及實現，而這一切都被一個小女孩自以為是的正直給毀滅了。

（二）隱形受害者

布里奧妮在這部小說中可以說是被讀者罵了無數遍的不懂事的小女孩。但其實她既是犯罪者，同時也是一個隱形的受害者。年幼時的她偏執、固執己見，想要用自己自以為是的正直把壞人繩之以法，可是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居然親手毀了自己最親近的人的幸福。她親身經歷了死亡和受傷，當她終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之后，才發現塞西莉婭和羅比兩個人再也不可能在一起，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永遠也沒有機會彌補了。從這個角度來看，她也是創傷中的受害者，只不過她的創傷是隱形的，更多的是來自于對自己所犯下錯誤的反思和懺悔。當她在給傷員清理傷口時，她幻想著，如果這是羅比就好了，說不定羅比醒來之后看到是她在照顧他，還會對她心存感激?！八氲搅巳绻@些人中有一個人是羅比……那時他會何等感激地看著她，認出了她是誰，然后捉住她的手……那他就是原諒她了?！彼膬刃膫涫苷勰ズ图灏?。她希望羅比和姐姐可以在一起，這樣子至少她內心的罪過可以減輕一些。當她收到父親的來信的時候，內心開始變得無比內疚和自責，她猜測父親可能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的內心備受煎熬，她一直活在懺悔和自責之中。

（三）幸存者的贖罪

在作者的元小說式的結尾中，塞西莉婭和羅比的故事圓滿結束。他們兩個人雖然沒有原諒布里奧妮，但是布里奧妮卻得到了自己的救贖。但是，小說終歸是小說，而事實卻是兩人紛紛離世，布里奧妮永遠也無法得到創傷受害者的原諒，而她自己只能通過寫作的方式獲得內心的救贖，這個救贖的過程要占據她漫長的余生。她自己在不斷地飽受內心折磨，這樣的她，一個已經可以在自己的世界里呼風喚雨、指點江山的上帝般的女作家，怎樣才可以獲得贖罪呢？“上帝也好，小說家也罷，是沒有贖罪可言的，即便他們是無神論者亦然。這永遠是一項無法完成的任務。這正是要害之所在。奮力嘗試是一切的一切?！?/p>

三、總結

對伊恩·麥克尤恩《贖罪》里的創傷的解讀使讀者對該小說的解讀有了一個新的視角。災難性事件的發生會給親歷者和見證者造成難以愈合的心理創傷。創傷具有入侵、后延和重復性。由于這種創傷沒有得到及時、徹底的治療，潛伏在受害者心里，隨時可能爆發。通過對小說中羅比和塞西莉婭作為創傷的直接受害者的創傷分析，以及布里奧妮作為隱形創傷受害者的分析，得出了不僅創傷的直接受害者會受到嚴重的影響，而且布里奧妮這個所謂的引起悲劇的罪魁禍首兼隱形創傷受害人也在心靈和精神上受到不可磨滅的創傷。最后布里奧妮用自己獨特的方式——創作，通過改寫自己的小說的結局，終于讓兩人幸福地在一起，從而實現了自己精神上的贖罪。

（湖南科技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