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漢語中身體名詞做量詞的句法考察

【摘要】在現代漢語中，許多身體名詞可以做量詞使用，這些身體名詞和數量詞所組成的結構有些可以充當定語，有些可以充當狀語，有些可以充當補語，有些既可以充當狀語也可以充當補語等，本文將以身體名詞做量詞的現象進行句法考察。

【關鍵詞】身體名詞;名量詞;動量詞;狀語;補語

【中圖分類號】G643 【文獻標識碼】A

量詞是漢語區(qū)別于其他語言的一個重要特征之一，量詞是用來表示事物或者動作的量。漢語中量詞分為名量詞和動量詞。名量詞表示事物的單位，動量詞表示動作行為的量。此外，許多量詞還兼表事物的類別、形狀、性別、級別、修辭功能等。身體名詞主要是指表示身體某一小部分或者整體部分的名詞，如：耳，目，手，頭等。在成語中就有很多身體名詞做量詞的例子，如：一目十行，一眼萬里，一手遮天等。在現代漢語中，身體名詞作為量詞的使用也相當普遍，本文將對現代漢語中身體名詞做量詞進行考察和探究。

一、身體名詞作為名量詞，與數量詞構成數量短語，修飾名詞

我們注意到，在現代漢語中，有很多身體名詞，如“頭、眼、鼻子、口、嘴、腿、腳、手、肚子、身”等，他們不僅是名詞，也可以和數量詞一起組成數量短語修飾名詞，比如“一頭霧水、一眼清泉、一鼻子灰、一口井、一嘴飯、一腿泥、一腳水、一手絕活、一肚子氣、一身泥”等，在這些數量短語中，我們可以發(fā)現，當身體名詞用作名量詞時，一方面是用的其本意，還有一方面是用的身體名詞的比喻義和引申義。

在身體名詞做量詞作為本意使用時，往往是修飾的名詞附著或者包含在身體名詞之中，如：（1）我循著鼓聲向坡下走去，有個農民從田埂上過，挽著褲腳，一腿肚子泥巴。（高行健 《靈山》）。（2）若鴻碰了一鼻子灰，但他依然忍耐著，熱切的觀察著子默的神情。（瓊瑤 《水云間》）;（3）嚴志發(fā)看徐義德這位演員又在他們面前表演了，心中作嘔，忍著一肚子氣，指著陽春面，對徐義德說，“徐先生，你的態(tài)度要老實點。”（周而復 《上海的早晨》）;（4）李緬寧含著一嘴飯菜，看著肖科平使勁嚼著，又低頭沒命地吃（王朔 《無人喝彩》）。

“一腿（肚子）泥、一鼻子灰、一肚子氣、一嘴飯”等，在這些身體名詞作為名量詞時，常常是以局部代替整體，數字“一”在這些短語中具有“滿，全部”的意思，并不是指具體的“一個兩個”，這種整體義和周邊義是量詞語義的一個獨有的特征。（1）中“一腿肚子泥巴”意思可以理解為“滿腿泥巴”;（2）中“碰了一鼻子灰”可以理解為“碰了滿鼻子的灰”;（3）中“一肚子氣”可以理解為“滿肚子的氣”;（4）中“含著一嘴飯菜”意思就是“滿嘴里都是飯菜”。

但是當身體名詞表示實義本義時，也可以與數詞自由結合，如：江青吃兩口飯。又問：“是跳舞跳上的？”我輕輕“嗯”一聲。江青說：“人怎么樣？”下次去杭州帶來看看么，我可以幫助你參謀參謀（權延赤《紅墻內外》）;每個男人都能分到兩三丈藍布，女人們都能分到足夠做兩身衣服的花布（知俠《鐵道游擊隊》）;“吃兩口飯”“做兩身衣服”，這里的量詞表示的就是基本意義，是實指的“嘴巴”和“身體”的義項。

在身體名詞做量詞作為比喻義和引申義使用時，所做的量詞與身體名詞有意義上的關聯，但是不是直接的接觸或包含，其量詞的詞義是通過表述計量對象的特征而獲得。如“一眼清泉、一口井、一手絕活”等，其中的“眼”和“口”用來修飾“清泉”和“井”就是因為其形狀相似的特點，“手”修飾“絕活”就是使用了手的工具性特征。

身體名詞作為名量詞時，有以下特點：具有很強的臨時性，與典型性量詞“個”不同的是，“手”如果前面不加數詞，我們可以認為“手”是一個名詞，而“個”不管是單獨出現還是和數詞同現，都被認為是一個量詞。但是加上數詞以后，“手”又成了一個量詞，如：

我有些朋友和他們夫妻有交往，據說楊菊蘋是個賢妻良母，不光戲唱得好，還做得一手好菜，不光會做中國菜，還會日本料理（《鄧友梅選集》）;大部分身體名詞做量詞不可以重疊。

我們可以說：這些蘋果，個個都很甜。但是卻不能說“口口人都很好”“嘴嘴瞎話”等;有些身體名詞由于使用頻率等原因，已經演化成量詞性語素“眼，口，頭，手”等。如現代漢語詞典中已收錄的帶有身體名詞的副詞如下：

一口：[副]表示口氣堅決。

一鼻孔出氣：比喻持有同樣態(tài)度和主張。

一頭：[副]①表示同時進行幾件事情;②表示動作急;③表示突然一下子;④表示頭部突然往下扎或往下倒的動作。

一心：[副]專心，全心全意。

一手：[副]指一個人單獨地。

在這幾個例子中“口”“鼻孔”“投”“心”都已經成了量詞性的語素出現在詞匯里，有些身體名詞作為量詞已被慢慢地往詞綴化方向發(fā)展。

二、身體名詞作為動量詞，和數詞“一”形成數量短語，做補語

（一）身體名詞不僅可以作為名量詞，也可以作為動量詞來使用

當身體名詞作為動量詞時，與數次組合成數量短語，在句中做補語成分，如：（1）李小龍傷心至極，父親走得如此突然，沒來得及看一眼剛出生的孫子（張小蛇《李小龍的功夫人生》）;（2）許多人都把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當作“唐僧肉”，都想來“宰一刀、吃一口”（《1994年報刊精選》）;（3）春玲等她來得近了，照她腰上狠踹一腳，“你以為我沒勁了嗎？來吧！”。（馮德英《迎春花》;（4）小的兒明明是聽見了，但她沒有反應，倒是母親過來在我的屁股上輕輕地打了一巴掌。（1995《作家文摘》）

“看一眼，吃一口，踹一腳，扇一巴掌”等，在這些身體名詞做動量詞時，動量詞不僅體現了身體名詞的工具性，而且具有行為動作的計數的功能。（1）中“看一眼”就是用“眼”看了一次，（2）中“吃一口”就是用“口（嘴）”吃了一次，（3）中“踹一腳”就是用“腳”踹了一下，（4）“打了一巴掌”就是用“巴掌”打了一下，其中的數量詞不僅限制于“一”也可以是“看兩眼，吃幾口，踹兩腳”。身體名詞做動量詞的數目是有限的，有些身體名詞不能作為動量詞使用，是因為其本身沒有工具性，也不能作為動作計數的詞語出現，如“心、肝、腎”就不可以。

（二）身體名詞和數詞一起做狀語

當身體名詞和數量詞放在一起做狀語時，修飾的動詞總是固定的，如“一屁股”后面總是跟“坐”，“一眼”后面的動詞和“看”有關;“一腳”后面的動詞一定是與“踢”和“踹”有關;“一腿”肯定是和腿部動作有關，如“掃”“踢”;“一步”是和腳有關的，如“跨”“邁”“走”。在身體名詞和數量詞一起做狀語時，數量詞往往是“一”，形容動作迅猛快速而有力，達到的效果也是極好的。當身體名詞和數詞組合在一起做狀語時，他們的語義指向是清晰明朗的，具體的動作意向明了，只有“一口”和“一手”后面所修飾的動詞有多重選擇，如：一口否認，一口拒絕和一手建立、一手帶大等。

綜上，身體名詞做量詞具有以下特征：（1）身體名詞是與人體器官相關的，如：嘴、臉、鼻子、手等都屬于人體器官，可以感知外界環(huán)境并做出反應的人體器官更易成為身體量詞，像眉毛，牙齒，血，毛發(fā)等就不可以作為量詞來使用;（2）身體名詞作量詞時，其量詞的詞義是通過表述計量對象的特征而獲得，有形狀上的相似性或功能上的可使用性;（3）身體名詞用做量詞都是由身體名詞借化而來，具有多義項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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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馬夢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