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俠是一種行為,也是一種理想,一種飽含著夢幻與榮光的意志,“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從武俠小說里引申出的俠義精神,更是中國人深植內心不變的追求,一種類似于“舍己為人”的精神,是俠義之心,慈悲之心,赤子之心。用俠者的江湖來觀望當下生活的種種,或莊重,或詼諧,我們的心里,亦有一個江湖。
只一個晚上,朋友圈就被“全面實施普遍二孩政策”刷爆。35年了,比一代人時間還長的“只生一個”的計劃生育政策結束,我們既興奮又陌生于關注家里的老二,因為家里已經太長時間沒有老二。
倒是歷史上的“二孩”我們不陌生。最著名的當然是孔子,曾經被長期戲稱做“孔老二”,兄弟排行四海皆知,可謂中國馳名“二孩”;在家中行二的歷史名人還有隋煬帝楊廣、唐太宗李世民,都是不甘寂寞做老二,與原本的太子哥哥斗智斗勇,最后突破了自我排名限制,晉級“第一”。
這些“二孩”讓人銘記,是源于自身成就,而在中國古代還有一位“二孩”讓所有人都記得,卻并不因為他本身多么與眾不同,僅僅因為他的出生行序是第二。這個人,叫元二。
說到這兒大家可能還有點反應不過來,元二是誰?但是下面這首唐詩你一定讀過:
渭城朝雨浥輕塵,
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
這首詩的名字,就叫做《送元二使安西》,是王維送別他一位元姓行二的朋友出使安西而做的詩,所以“送元二使安西”,就是送元家老二出使安西都護府(今新疆庫車附近)。
元二,我們都不知道你是誰,可我們都知道你在那兒。
王維這首詩太有名了。他在早春的清晨端上一杯酒,映著青青新柳送別他挽留不住的朋友。一彎垂柳,三點涼雨,幾許離愁。
本文論的是“詩詞江湖”,所以不僅有詩詞情愁,還要有俠義江湖。那么這首送別詩,就很像是金庸武俠小說《俠客行》里的一幕場景:
美麗的阿繡姑娘送呆萌的石破天登船遠渡俠客島,當時他們都認為一去俠客島便再無歸來日,于是阿繡對石破天說,我在這里等你三個月,你如不回來,我就跳海。這便是:“西出陽關無故人。”說起金庸的武俠小說,我們會驚異地發現老人家簡直就是在寫一系列獨生子女成長記!幾乎絕大多數的男女主角都是獨生子女:
郭靖、黃蓉、楊康、楊過、喬峰、慕容復、韋小寶、任盈盈、胡斐、苗若蘭、袁承志、夏青青……如果說,這些人物還都是出身于“破碎家庭”,不是爹媽早逝就是父母離異,所以才“只生一個好”——那么再看一些模范家庭、恩愛夫妻,居然也在自覺貫徹著我國計劃生育的基本國策:
比如在冰火島上足足度了十年蜜月的張翠山、殷素素,居然只有一個獨子張無忌;比如華山派的掌門人岳不群和他的俠女妻子寧中則,堂堂一派領袖只生育了獨女一個岳靈珊;武當派的接班人宋遠橋,只育有一個獨生愛子宋青書,掌門人的位子僅憑一脈單傳不免風險巨大。然而多么令人感動,優生優育,武林有責。
看看,哪怕在成人童話的武俠小說世界里,我們也沒有學到過手足同胞該如何共同完成成長,我們熟悉的,只有一個人的歡喜滿天與荒涼遍地。
所以《俠客行》里的石破天是以“二孩”身份擔當男主角的僅此一人。
但是,石破天在成長過程中始終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個有爹有媽有哥哥愛的“二孩”。他從小被敵人搶去,在深山老林里孤獨長大,只有一只黃狗和一個只會對他辱罵、不會與他交流的暴戾后媽陪伴。
金庸
所以,他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炎涼冷暖,不懂得與人相處,身體長大成人之后,心理也依然是個孩子。
而后,一場看似偶然卻命中注定的流浪讓他走出了深山,面對外部世界的社會萬千,他跌跌撞撞一無所知。
石破天這種成長狀態,正像是以一種極度夸張的筆法,描寫出了獨生子女一代的困惑與憂傷。作為空前絕后的家庭里只有一個孩子的一代人,我們孤獨,我們始終被圈養在家中,我們是人類族群中的異類,我們在成人后依然幼稚于外界社會,我們成長得好壞都沒有前例可循、唯有自我流浪。
好在,阿繡姑娘送別石破天上俠客島,石破天成為獨步武林的高手,后來又找回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得知他是石清與閔柔的第二個兒子,——知道了他有一個哥哥,是曾被當做獨生子女嬌慣養壞了的石中玉。
這一場赴往俠客島的送別,是石破天人生的轉折點:阿繡送別了他流浪自我的過去,他終于告別了孤獨成長,終將成為一代大俠。
“全面實施普遍二孩政策”,送別了一代人一個孩子的時代;
而獨生子女這一代人也逐漸步入了成家育人的年華,送別了被圈養為孩子王的過去,只有在社會中懂得了廣結兄弟、肩負俠義,才是擁有了手足,成長為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