釜山,一座被巖石折疊的海港,蜿蜒的海岸、縱橫的山脈、方便的交通、超現實主義的建筑,這里是除首爾外最可能成為旅行目的地的韓國都市。我在釜山時遇到她,一個獨自旅行的韓國女生。在韓國極少能碰到這樣的女生,如果下次再碰到,我一定不會再錯過向她問電話號碼。

電影之城
釜山的英文是“Busan”,韓語發音有點像“Pusan”,而中文卻是“[fǔ] [shān]”,所以在一開始我說釜山的時候,沒有人知道我說什么。
在來到釜山之前,我對它的印象僅限于韓國電影。想象中的釜山,總是伴隨著帶有厚重鼻腔音的日本演歌,從慢鏡頭中出現一幫穿著花襯衣的流氓,提著棒球的球棒或修車鋪的鐵棍,大搖大擺地走過碼頭。
黑幫電影呈現的時代已逝。最近,喪尸電影《釜山行》倒是意外的讓釜山賺足了眼球。順便提一句,因為釜山國際電影節,對于釜山的文藝氣息我倒是早有耳聞。釜山電影節以推崇青年導演著稱,許多中國導演最早也是在釜山電影節上嶄露頭角,之后才慢慢走向國際舞臺的。江山代有才人出,對年輕人的尊重與重視使得釜山始終保持著年輕的活力。但我已等不及今年的電影節開幕了,也因我打算從北到南追紅葉,所以不得不將釜山的行程提前。

開天節期間,我和許多韓國人一道坐普速列車“逃”出首爾。開天節是為了紀念朝鮮民族始祖檀君而設立的,據說他于公元前2333年建立“古朝鮮國”,意思是“寧靜晨曦之國”。韓國是一個高度職業化的國家,在非節假日里旅行,你基本上只能見到退休的老人與年幼的學生;然而一到假期,烏泱烏泱的人群,像喪尸一樣涌向鐵路沿線的各站,或度假或返鄉。當我從首爾火車站的扶梯往下望的時候,看到的畫面就像《釜山行》里看到的一樣,或許延相昊導演的靈感就是來自某次坐火車的體驗呢。
由于我沒有提前訂票,到了火車站后才發現KTX高速列車的票早已售罄,只好選擇一輛最老最舊的廉價列車。由于逢站必停,所以要五個小時才能到釜山,這對于面積比重慶大不了多少的韓國來說著實是一趟超長的旅程。這趟車是推拉門,我幻想著在拉開某一扇車門的瞬間,會跳出新的任務關卡,這個橋段是出自另一部經典的韓國電影——《雪國列車》。水泄不通的車廂,連過道都坐滿了人。在韓國旅行,如果你不巧買到站票,餐車便是唯一能活絡筋骨的地方。但這趟車卻連餐車也沒有落腳的空間了,售貨員也早已放棄了陣地。

我在餐車上發現了一個鎖壞掉的卡拉OK房,于是立即躲了進去,瞬間進入另一層空間。這里有舒服的躺椅,看書、聽音樂,可以消除五六個小時的辛苦,難怪平時要計費。經過大田站、大邱站后,車上的人漸漸變少,還有大學生在地上騰出一塊空地玩起了撲克牌。
終于,釜山到了。
釜山的味道
釜山火車站并沒有想象般宏偉,甚至還比不上中國的一些縣級市的高鐵站。火車站對面是上海街,大紅燈籠、大紅招牌、裝潢成大紅色的店鋪,一切和唐人街極相似。上海街里有許多賣炸醬面的餐館、按摩店、還有一所華僑學校。除此之外,上海街上還有很多俄文的招牌,這大多是俄羅斯人開的酒吧。

逛完上海街我去了札嘎其市場。札嘎其市場是韓國傳統的水產市場,但卻與首爾或仁川的水產市場不同。札嘎其市場就位于碼頭上,那一排簡易的房子便是大排檔,可以現買現做。除了普通的生魚片,這里還提供一種熒光色的鰻魚——盲鰻。盲鰻只生活在深海,一般人看到這種生物都會敬而遠之,還有人稱它為吸血食尸的怪物,但在釜山盲鰻卻是不可不嘗的美味,不過我還是覺得口感怪怪的,美味之說也只能是見仁見智了。由于市場內無法刷卡,我只好到處去找ATM機,終于找到一家釜山當地的銀行,銀行的標志是一條魚,看起來很是應景。
吃完烤大蝦和盲鰻喝了啤酒和燒酒之后,我醉醺醺地來到碼頭。此時,在我眼中,近處的釜山港與遠處的釜山港大橋也變得晃晃悠悠的,幸好沒有連人帶相機掉下去。札嘎其市場的飯館里全是上了年紀的老頭,飯館大媽半開玩笑地對他們說:“下午還有一場舞會,吃好喝好后趕快去吧!”我從沒見過世界上哪個國家的老人像韓國老人一樣對青春如此留戀。

落日與遇見
趕在日落之前我又去了好幾處海邊,有五顏六色的小房屋,有跨海大橋、海堤、海鷗和漁船,岸邊海釣的人、對海撒尿的人、約會的情侶,每一處都有所不同。尋得一處不鬧的咖啡館,我便在屋頂上等待日落。靜靜的看著來來往往的客人,在此喝上一杯咖啡,留影,背景是如溪流般涌入大海的房屋。
一位獨自旅行的女生也在此等待日落。像所有韓國女性一樣,她巧妙地用妝容掩蓋了年齡,看上去精致但不刻意。帶著如晚霞般迷人的微笑,拿著Sony的微單相機,不時對著山下拍上一張。“幫我照張像吧。”她對旁邊喝咖啡的游客請求道。咔擦一聲,永恒地留下了她與村落、天空、海的合影。天色漸暗,時而飄過幾滴雨,恐怕是看不成日落了。華燈初上,燈光遍布釜山,一閃一閃像螢火蟲般好看極了。天空慢慢地由淡灰色變為深藍色,一切都美得如畫中一般。
晚上我到了著名的海云臺,這里與所有海濱城市一樣,有著標志化的海灘。周圍聳立的超現實主義建筑里經營著酒吧、餐廳、咖啡館和高檔酒店。工人們正在海灘上為電影節搭建舞臺,距離電影節的開幕只剩下幾天時間了。

在釜山冬柏公園可以遠眺日本的對馬島。對馬海峽是日本與亞歐大陸的一個咽喉,在日本經濟騰飛的年代,日式幾乎是整個亞洲流行的風向標。釜山作為離日本最近的大都市,受到不少日流的影響。眼看釜山的街街巷巷,竟與日本有幾分相似,曾幾何時在釜山街頭上觀光的游客幾乎是清一色的日本人。冬柏公園上的APEC世峰樓是觀看日落的最佳地點之一。于是,在第二天的日落之前我又回到這里安好腳架,調好相機,靜靜地等待。突然,眼前的晚霞如同調色板,太陽緩慢地被大海吞沒,城市的燈火再一次星星點點燃起。這是我在韓國看到的最壯闊的日落。
我又奇跡般的遇到了那個獨自旅行的女生。釜山是個三百萬人口的大城市,看日落的地方也如此的多,而我們竟能在不同的地方一再遇見。她站在我旁邊,我鼓起勇氣用英語向她打了招呼,問她是不是攝影師。她說她只是一般的公司職員,攝影只是愛好。
“我昨天見過你,在那個咖啡館的天臺,你就站在我旁邊。”我說。“是嗎?抱歉我沒太注意,哦,但我記得你的相機,昨天我見過它。”她驚訝地回答。我們隨意地聊著,最后她讓我幫她拍了一張照片,照片里她的背影和釜山的夜景一起永遠的留在我的記憶里。離開的時候我急著趕火車回首爾,沒留任何聯系方式。
在回程的列車上,我發了一條微博,只是寥寥幾句:“在山前的民宿,在半島的咖啡館,在涂滿顏色的房屋與沙灘,隨意走走,就能看到日落。但能遇見同一個人時的欣喜,已大過此前旅行時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