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建樹是活躍在中國雕塑界的青年才俊之一。近日,由他參與制作的“金屬玫瑰”、《愛婆羅》等作品又一次受到雕塑愛好者的追捧。他的作品直擊觀眾內心,用直觀寫意的作品與受眾產生共鳴。他如今的成就都來源于自己對工匠精神的執著追求。
所謂工匠精神,是做事精益求精、一絲不茍,把簡單的事情做到極致,還要學會忍受寂寞的漫漫長夜和一次次的失敗,直至絕處逢生。回頭來看,工匠精神用在宋建樹身上再合適不過了。
如果說宋建樹曾經的作品是在測試身體感覺的準確性和唯一性,那么如今則更多顯示出他企圖對此前的測不準美學重加測定,也從對標準的否定性懷疑轉向了對失準的肯定與致敬。
至繁歸于至簡
與浮躁而喧囂的時代相比,宋建樹喜歡獨自領“悟”。他以工匠精神來創作自己的作品,嘗試用剔除的方式不斷給自己的作品做減法。
當諸多藝術家面對概念化的“物”的時候,會不自覺地把自己的思維抽象化。好的藝術家可以解決這個問題,途徑各不相同。其實,只有不停地把面對的問題具體化,才能把自己細致化。宋建樹突破空泛思“物”的方法是發現具體的材料,并基于其特性進行改造。改造的方法是“剔”——也就是“雕塑”一詞中的“雕”。不同于“塑”的附加,“雕”是去除附加的偽飾,從而使材料特性鮮活起來,也可以稱為激活。“激活”的標準是什么呢?是藝術家自己的選擇和取舍,宋建樹那里被稱為“剔”。
命運是最好的編劇,讓每個人都有不重樣兒的活法,而他見過太多遺憾掙扎,和自己不斷撕扯撂狠話,甚至沒有太多時間去低落傷感。于是憑著熱愛,他堅持到了此時此刻。這么一句話,單用“堅持”一個詞兩個字說完了這么些年間的故事,他遠比這些故事來的豐富立體,而太多讓他成為他的時刻都躲藏在沉默不語里,要用心去體悟。
比如《最后》這件作品,它是一根削得非常尖的枯木。這件作品幾乎掩蓋了材料的特性,關鍵是它不但尖而且夠壯,完全是一件能秒殺怪獸的《殺器》,的確能夠讓人感受到一個在黑暗的山洞中摸索的人突然窺見光明,那種對生命強烈的渴望。當提到創作這件作品的初衷,他說:“這根木頭本身根部很大,到上面越來越小,很有往上生長的意味。我索性把它拋光,做成圓錐形,把對生命的渴望赤裸裸地展現出來。”
真正的藝術家好比在世修行的人,是對形而上的“意義”有著強烈執著,并以藝術創作為修道之法來感悟生命和時空的人,是這有情世間最感性的一類,是真性情之人。宋建樹用自己的作品說明了這一點。
有的人為活著找個理由,有的人活著要去追尋意義。生命的意義就是在于追尋夢想,這是人生的目標,如果你放棄了夢想,你就失去了絢麗的人生本色。宋建樹不是強烈以結果和目的為唯一導向的人,喜歡與環境和諧共生,自然體驗生命過程,找尋自我。
從“隨大流”到自成一派
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宋建樹如今對雕塑藝術的領悟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他在學習和探索的道路上從未停止腳步。
在他確定以這種“較勁”的方式構建自己的藝術之前,有著長達十余年的造型訓練和積累,并經由一次又一次的轉向,最終在既成價值的末端,在它們次第衰減或遞增的道路盡頭,找到造型的真正寄身之所。
事實上,一直以來一些在雕塑領域頗有成就的藝術家對他而言都產生過影響,在湖北美術學院雕塑系學習時期,他的作品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雕塑大家的身影。
在2003年的《聽海》這件作品的創作中,造型上對他影響較大的是法國雕塑家Jean Arp,相較于Henry Moore對人體中空間關系的提煉和解構,Arp則更強調體塊的完整飽滿和曲面的優雅,他是可以從人體的一個局部出發,發展成為具有自身完整性的雕塑。極少主義、貧窮藝術、物派、觀念藝術等等藝術流派和其他藝術家或在作品上或在思想上都對他的思考產生過影響,而這些影響在他的作品中也都能看出蛛絲馬跡來。
在這些大師的影響下,雖然宋建樹也能創作出比較令人滿意的作品,但他始終擺脫不了前輩們的束縛,在作品中找不到自己的靈魂。真正讓他醍醐灌頂,開始以“我”的角度來審視這個世界和創作自己的作品,是在他考取中央美術學院研究生面試的時候。
“我在面試的時候給隋建國老師看我本科的畢業創作《手機兇猛》,他當時的一個問題讓我語塞,也在后來使我茅塞頓開。他當時問道:你這件作品所要表達的觀念是不是用一句話可以寫出來?又或者是不是用一幅畫、一張照片可以傳達出來?如果是,那為什么要做成雕塑?作為一個雕塑存在的理由到底是什么?這開始讓我思考雕塑的本質問題,它是什么?它和繪畫的本質有什么不同,明白了這些我才慢慢理解雕塑是要去做什么和怎么做。”當談到那次經歷,宋建樹如是說。
可以說,這次面試改變了他未來發展的軌跡。他開始嘗試用自我的語言來講述自己的世界觀。

掙脫創作被“綁架”的怪圈
在中央美院學習雕塑以后,與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藝術創作人不同,宋建樹不愿做象牙塔里的寵兒,也不愿自己的創作被一切外界因素所綁架。他一路在思考,一路尋找,用他自己喜歡的方式去審視和創作。
藝術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宋建樹努力在生活中汲取營養,捕捉現實帶給他的靈感,讓自己的作品融入自己的思考的同時,又帶有現實生活的氣息。用他自己的話說:“我不是為了創作選擇生活,也不為了生活從事創作,這兩件事沒有誰是硬性的主導。”
《殺器》就是其中的代表作之一。曾經他去山上尋找靈感,碰巧的是聽說那山上出現過野豬,事實上卻并沒有遇到,他那些準備用來攻擊野豬的竹矛最后也沒有派上用場,倒是設想中竹矛呼嘯著劃過林梢奔向那個未知目標的場面形成了《殺器》這件作品。他感慨道:“我于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意識到,這種面對某個真實的、具體的刺激所采取的反應正是最能體現我自己的,這樣可以避免掉空泛、矯飾和陳述別人的邏輯。”
其實這也透露出了他在創作過程中對“個性”的追求。策展人劉禮賓曾評價他的作品《淡出》說:“藝術家想要表達的是在復制流行的時下,個性最大的挑戰來自于你的個性被復制。”當被問到是否同意這個觀點的時候,宋建樹道出了他個人關于“個性”的理解。
他說:“個性最大的要求就是與眾不同,但同時追求個性又是一個流行的事,當所有的人都把追求與眾不同看得很重要的時候,那大家又有什么區別呢?我在這個作品上主要想探討的還是在數字時代的技術能力下復制力的強大—一張隨便揉皺的紙夠有個性有偶然性了吧,可是要復制幾個這玩意兒也不是難事,甚至還能精確地控制到你需要的尺寸。那么讓個性什么的慢慢淡出吧,或許忘了個性的人較有個性。”
正是在創作過程中不斷地磨練與領悟,宋建樹才能讓“七卦陣”、“弦”、“剔”等個展直擊人心,讓人震撼不已。也正是他對雕塑精益求精的態度,讓自己離“工匠精神”越來越近。
他讓“宋建樹”成為他獨特的標簽,讓人們因為他是完完整整真真實實的他而認識、接納、喜歡他,這就是過人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