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圖分類號] G712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2096-0603(2016)20-0011-01
“比”是我國古代文學理論中很重要的一環(huán),最早見于《周禮·春官》。后人依據(jù)不同的理論,對“比”的研究與闡釋也不盡相同。其中對“比”作出精辟解釋的,當屬宋代的朱熹。他在《詩集傳》中說過,“比”是“以彼物比此物”,即“比”比喻或比擬這兩種藝術(shù)手法。這兩種修辭手法都是拿一種更為形象的事物來表現(xiàn)另一種相對抽象的事物,所以從思維活動的過程和結(jié)果來看,“比”就是一種聯(lián)想活動,能讓我們形象地感知事物,理解作者的思想感情。
縱觀歷史上作家對“比”的使用,無論是古代作家還是現(xiàn)代作家,中國作家還是外國作家,無一不重視聯(lián)想的作用。李白《靜夜思》中有“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的名句。詩人是如何由“明月光”想到“地上霜”的呢?有生活經(jīng)驗的人都會知道,月光是潔白的,霜也是潔白的。正是因為二者都具有“潔白”這個共同點,才使詩人由“明月光”想到了“地上霜”。因此“比”的使用過程就是根據(jù)事物之間的相似性,由甲事物到乙事物的聯(lián)想過程。
正因為可以“比”的事物之間是由相似性聯(lián)系起來的,所以我們在研究“比”的過程之中,首當其沖要研究事物的相似屬性。這也是語義網(wǎng)絡研究的關(guān)鍵所在。“明月光”是白色的不假,可白色的東西有很多,如雪、鹽等,作者為什么偏偏會想到“霜”?所以除了白色,二者應該還有其他屬性需要我們?nèi)ヌ骄俊T鹿庹赵诘厣希厣系氖挛镫[約可見,霜落在地上也是如此,所以二者都具有朦朧感。除此之外,二者都給人以清冷的感覺,與作者的心情關(guān)聯(lián)極大。而雪除了給人以清冷之外,不能給人以朦朧感,很難引起對故土的思念。鹽則因為結(jié)晶太大,會出現(xiàn)鏡面反射,不像霜的漫反射那樣柔和,也不會給人以清冷的感覺。而且,鹽鋪滿一地的現(xiàn)象并不常見,不能使人一下子聯(lián)想到。所以要抒發(fā)思鄉(xiāng)之情,最好的是把“明月光”寫成“地上霜”。
因此,從語義網(wǎng)絡角度看,要分析“比”,先要分析可以“比”的事物之間的屬性與作者寫作意圖的關(guān)系。緊扣寫作意圖是選擇喻體的關(guān)鍵。如《纖夫的愛》中有這樣的句子:“天不刮風天不下雨天上有太陽,妹不開口妹不說話妹心怎么想?”很明顯,這是比興共用的例子。作者由“天”引出“妹”,同時又將“妹”比喻成“天”。為什么要這么比?天是久旱無雨,妹是緘默不語,這種相似性是可以比的基礎(chǔ)。
但是,“天”和“妹”之間既有相似點,又有不同之處。這不同之處顯而易見,其中就有“天上有太陽”和“妹心怎么想”。天既不刮風又不下雨,太陽卻是明明白白地掛在天上,一望便知;妹妹不開口不說話,她的心思就成為一個謎。因此這個“比”里又隱含對比的意思。這種不同之處也是這組“比”的屬性之一。作者的寫作意圖是借這種相似性和差異性,既表明“妹”對我來說像天一樣重要,又表明“妹”的心思不像天空那樣一望便知。這種熱戀時的焦灼和渴望,通過“比”的形式,很生動形象地揭示出來了。
以上是一般意義上的比,用來“比”的兩種事物都是同一器官感覺到的。還有一種特殊的“比”,甲、乙兩種事物分屬于不同器官的感覺范圍,照樣可以形成“比”。例如《荷塘月色》里將荷花的香氣寫成了“遠處高樓上渺茫的歌聲”,荷香屬于嗅覺器官的感覺范圍,歌聲屬于聽覺器官的感覺范圍,用聽覺形象來寫嗅覺,這是“比”中的特例——通感。可通感的事物之間仍然是需要有相似性的。荷香是淡淡的隱隱約約的,風向不同,我們嗅到的香的程度不同,這就好像遠處的高樓上的歌聲一樣,隨著風向的轉(zhuǎn)變和音調(diào)的高低變化,聽起來時斷時續(xù),若有若無。
因此,注重“比”的本體和喻體的屬性,深入挖掘“比”的意義和作用,對于提高學生的文學鑒賞和寫作能力至關(guān)重要。它不僅能使學生的聯(lián)想和想象能力大幅提高,還能使學生養(yǎng)成勤思考的好習慣,使之受益終身。
同一事物,可以“比”成多種多樣的事物,除了二者在自身屬性上具有相似性外,還有一種人為地加上去的屬性,這就感情色彩。不要小看感情色彩在比中的作用,沒有了它,“比”往往會鬧笑話。例如,魯迅先生在《論“費厄潑賴”應該緩行》中主張,要痛打落水狗。在我們漢語言體系里,對狗的感情色彩非常復雜。有人認為狗是忠誠的象征,所謂“狗不嫌家窮”即是此例;更多的人把狗理解成小人,認為這些人做事豬狗不如,所以狗在我們中國人的意識里,也常常具有貶義色彩。在魯迅先生筆下的“落水狗”當屬于后者,指的是那些曾經(jīng)仇視辛亥革命,革命成功后假裝擁護革命,伺機破壞革命的人。所以當我們要贊揚某人非常忠誠時人民時,把他比喻成一條忠實的狗,肯定是不合適的。
對同一種事物的感情色彩,在不同地域、不同的時間不盡相同。例如,在中國人的傳統(tǒng)思想里,黃牛的屬性為任勞任怨、勤勞誠實。所以我們把那些操勞一生的人,比喻成老黃牛,贊揚之情不言而喻。《王杰日記·1964年5月30日》中說:我們革命戰(zhàn)士……要具備老黃牛忠心耿耿埋頭苦干的精神。”但是黃牛一詞發(fā)展到現(xiàn)在,其感情色彩有些復雜。“黃牛黨”一詞的出現(xiàn)就是明證。一些靠高價倒賣車票牟利的人,我們都俗稱黃牛黨。據(jù)說,舊社會拉人力車的車夫都穿黃馬甲,被稱為黃牛黨。后來,交通發(fā)展了,人力車逐漸退出歷史舞臺,這些車夫就憑借在車站碼頭熟絡的優(yōu)勢,販賣票證為生。職業(yè)雖然發(fā)生了變化,名稱卻沿用了下來,所以“黃牛”一詞在感情色彩上也有了貶義。此外黃牛一詞,在有些“比”中是中性的,“打黃牛驚黑牛”即是此例。
綜上所述,分析“比”的時候,要注意分析三方面的內(nèi)容,一是分析本體與喻體的屬性,深入挖掘二者的相似性,拓寬比喻的意境;二是分析二者的感覺器官是否相同,是否能讓抽象的事物顯得更形象;三是分析二者的感情色彩的異同和變化,從民族和地方文化的視角探討比喻是否恰當。只有全面分析了這三方面的內(nèi)容,我們才會深入理解比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