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廣東梅州竹板歌文化與發展

[摘 要] 廣東梅州竹板歌是當地非常著名的漢族口頭文學，早先被稱為“乞食歌”，是游方歌者乞討生計的謀生手段，因此，它也擁有著粵東地區獨特的藝術風格和人文氣息，是典型的地方漢族說唱藝術形式。從技藝角度來看，這種藝術表現形式擁有形象生動的唱腔和固定的唱式，表現內容與過程都相對樸實，現如今已經成為當地群眾喜聞樂見的大眾藝術表演形式和地方民間文化習俗。從廣東梅州竹板歌的基本表現形式入題，解析它的當代音樂形式轉變，包括梅州地區文化生態與竹板歌音樂傳承的互動機制。

[關 鍵 詞] 竹板歌；廣東梅州；生態；傳承；互動

[中圖分類號] G127 [文獻標志碼] A [文章編號] 2096-0603（2016）33-0114-03

客家人熱愛勞動也熱愛藝術，在長期的勞動生活中，他們創造了大量的、異彩紛呈的、具有濃郁地方特色的民間音樂形式，這其中就包括了廣東梅州竹板歌。作為粵東地區最為流行的民間說唱藝術，它已經被列入廣東省第三批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擁有極高的歷史及文化地位。

一、廣東梅州竹板歌的歷史文化與基本表現形式

（一）歷史文化

廣東梅州竹板歌起源于民間，它的前身為江西贛南曲藝“于都古文”，在清代中葉，它由贛南說唱藝人傳入梅州地區。在粵東地區，竹板歌還被稱為“甲塞歌”“五句歌”，這是迎合了客家語言及其歌詞強調五句一首的表現形式而得名。另外像“叫花歌”“江湖調”“阿排佬”“乞食歌”則是根據其起源特色而命名。在粵東地區發展多年后，原來的乞食歌也逐漸轉變成為當地的文化藝術特色，成為梅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經典說唱藝術，并派生出多種藝術表現形式，成為梅州曲藝的一大特色代表。

不得不承認，是梅州當地天然的文化生態環境與人文環境成就了竹板歌的發展興盛，它在受到當地多年的文化浸染后也入鄉隨俗，散發出濃郁的客家地域特色。所以，對它的文化發展研究不能僅僅停留在歷史與形態分析層面，應該結合當地文化生態環境，從這一更為深刻的文化生態角度去理解和剖析竹板歌音樂藝術在當代的發揚與傳承，為這一門地方性藝術開辟新的研究視角，也為實現對竹板歌的有效保護和未來發展提供有利參考。

（二）基本音樂表現形式

竹板歌出自廣東民間，所以它的敘事與抒情能力都非常強，不但可以單獨表演演唱，也可以二人合作互唱互和，其表現形式與內容都非常通俗易懂，帶有濃郁的地方生活氣息。用梅州客家人的話說就是“句句落肚”，它展現了竹板歌清晰明了的音樂表達思路，這也讓絕大多數客家人都愛上了竹板歌，使其擁有了二百余年的深遠歷史，為梅州地區留下了豐厚的歷史文化遺產。從竹板歌的基本音樂表現形式上來談，它主要涵蓋了以下內容。

1.總體印象

竹板歌主要通過說唱者打擊竹板伴奏來形成節奏旋律，它與山歌類似，但從曲藝角度方面分類絕對不能將二者混為一談，因為山歌屬于民歌范疇，而竹板歌則是曲藝，它們在歌詞演繹方面可以完全相同，但是腔調卻大不相同，屬于完全相異的兩個藝術品種。山歌的群眾性很強，竹板歌的職業性較強，但隨著竹板歌在梅州乃至粵東地區的逐漸推廣，現如今它也已經成為當地人喜愛和擅長的大眾化民間藝術表現形式。

如上文所述，竹板歌強調敘事性，它有長、中、短篇幅之分，這體現在它的說唱唱詞、曲調、表演道具和表現形式等方方面面。竹板歌的唱詞一般都為五句，每句有七個字，其中一、二、四、五句呈現押韻表現形式，擅長運用尾駁尾合韻來表現唱段。在長期的曲藝流傳及文化經驗積累過程中，竹板歌也逐漸形成它特有的基本唱腔，這其中就包括了歡板、平板、拖板、吊板和哭板。這些表現形式在節奏、音域上都各不相同，可以由說唱者自由掌控。

2.過門音樂

以平板唱腔為例，它在演奏過程中需要彈撥樂器與拉弦樂器相互配合，除竹板之外，像揚琴、二胡、三弦、中阮、大阮、低胡、中胡等都要參與表演。對樂器的配合沒有硬性要求，可以根據曲目的不同而任意搭配，這其中也包括人數，像3～5人或20人以上的樂隊都可以實現。在這里，高音樂器一般為二胡、三弦和揚琴，中音樂器則以秦琴、中胡、中阮為主，而大阮和低胡作為低音樂器出現。改革開放以后，梅州地區音樂藝術發展更加繼往開來，還融入了像中提琴、大提琴這樣的西洋樂器，這使得竹板歌的藝術表達形式更加豐富多彩。

如圖1，竹板歌的每一首唱詞都有五句，完成五句之后就可以插入過門音樂，可以將過門音樂看作是竹板歌整部作品的引子、間奏或尾聲，每次竹板歌的引子、間奏和尾聲中所出現的過門音樂都是不變的，而且可以反復演奏。用術語來講，竹板歌歌詞倡導“尾駁尾”的基本銜接形式，它表示為歌者在間奏中爭取時間調整與思考空間，思考下面該駁接怎樣的歌詞內容，用專業術語來講就叫做“五板句的即興化表現”。平板唱腔和其人唱腔一樣，其過門音樂都有十二小節音樂時間，這一時間足夠歌者思考接下來的歌詞和表演形式，以及對臨場情況的隨機應變。

3.唱腔曲調

梅州竹板歌基本唱腔曲調非常簡潔委婉，主要圍繞“羽—宮—商—角”四個基本音展開，它的旋律呈現級進式特征，常見音階多為四聲，少有五聲，且羽調式相對較多。整體來看，它的唱腔曲調節奏是相對平穩的，絕大部分時間遵循一字一音規律，簡單且清晰明了。節拍上多以2/4、3/4混合節奏為主。從曲調結構上來看，它強調結構工整，七言五句相當規范，多為五句體，偶有四句體出現，整體音樂表現風格相對平緩低沉，會給人帶來一種滄桑的、悲涼的特殊感覺。由于歌詞的每一句結束音都會落在羽音上，所以整體曲調是偏向于哀婉風格的。

4.伴奏

竹板歌的本質就是唱配合打竹板，所以竹板歌中竹板的地位不可替代，它是竹板歌最重要的伴奏樂器。但在竹板的數量要求上主要分為兩種：第一種是四塊竹板，歌者左手握三塊，右手持一塊，這與傳統中乞丐的左手兩塊、右手一塊略有不同。在現如今的梅州，竹板歌的藝術形式被逐漸豐富，對竹板的要求也更加變通，根據地區的不同，三塊或四塊竹板的伴奏形式都有呈現，梅州地區還是堅持傳統的四塊竹板，它基本保留了傳統竹板歌的曲藝風格與味道。

竹板歌竹板伴奏不在其數量，而在于其打板節奏，一定要體現出強烈的節奏律動感，梅州人稱之為“有板有眼”，具體來說就是“左手打板，右手打眼”，要符合2/4拍節奏，它的具體打法如圖2、圖3。

如圖2，其節奏主要為夾、打、合、夾、打、合。

也可以如圖3，夾打、夾打、合、夾打、夾打、合。

兩種節奏都是傳統竹板歌的基本“起板”節奏，它也為竹板歌整曲起到定調的作用，為樂隊提示演奏速度和情感表達基調。竹板歌的節奏是可以無限反復進行的，其節奏的長短則完全由歌者來即興決定，一般來說，歌者會根據自己的即興表演，思考歌詞時間的長短來思考節奏打長還是打短。

5.表現形式

傳統竹板歌表現形式以歌者走街串巷，登門表演為主，屬于單獨活動或兩人活動。表演過程中歌者不穿演出服也不化妝，其表演場合可以是城市各處，非常隨意，一般以小巷天井居多。由于是單獨表演，所以歌者必須自打竹板，自說自唱。如果是兩人情況，則一人負責打板、一人負責拉胡弦，表演形式一般為“三步式”：打竹板—說唱長短—接續演唱，然后如此循環表演，表演多以打板動作為主，很少有其他動作，其變化最多的地方還是歌者的聲音與面部表情，依靠歌者豐富的表情與多變的音色就能達到傳情達意、愉悅觀眾的目的。

現代創新式竹板歌強調團體表演，它對表演的布景、燈光、道具與服飾都有更高的要求。在舞臺上，多人對唱、二重唱、伴唱、合唱竹板歌的形式多有出現，它豐富了竹板歌的表演形式和表演氛圍，被更多人所接受。比如湯明哲編詞的《山村新風》就由母女對唱完成，這部作品在編曲結構方面更加豐富自由，除傳統五字句外，還融入了七字句和九字句，句式并不固定，可見當代竹板歌在曲式結構方面創新形式更加豐富多變，這也體現了這種古老地方曲藝形式隨時代發展與時俱進的態度。

二、廣東梅州竹板歌當代音樂表現形式

建國以后，廣東梅州竹板歌逐漸走上發展傳承與文化變遷之路，通過地方藝人的不斷摸索和實踐總結，其藝術表現形式也被逐漸豐富，時至今日已經成為粵東地區最為成熟的說唱藝術。本文希望解析廣東傳統梅州竹板歌在當代藝術領域的音樂表現形式變化。

（一）藝術傳承方式的改變

目前梅州竹板歌的傳承方式逐漸趨于多樣化發展，在當代，許多年輕竹板歌藝人逐漸崛起，他們隨同老藝人一同外出說唱，在表演過程中也傳承技藝，精進技術，得到了很好的鍛煉機會。像梅州竹板歌大師湯明哲就在當地各個學校傳授竹板歌技藝，希望通過教育來傳承和發揚地區曲藝藝術，甚至在梅州當地的幼兒園也已經開設了竹板歌訓練學習班，從娃娃抓起來，培養他們對竹板歌曲藝形式的興趣。另外，梅州民間也為竹板歌表演團體創造了表演環境，提供舞臺，并將他們的表演過程記錄下來，研究他們的特色表演形式，對竹板歌進行現代化改編，然后傳播給大眾，在當地營造了濃郁的竹板歌藝術傳播氛圍。

（二）表演形式的創新

梅州竹板歌注重對傳統形式的有效保留，也注重創新，像新晉的竹板歌歌者、學校團體等就創新了竹板歌形式，在歌唱性、歌舞性方面有所突破，創造了更多竹板歌的舞臺化形式，如對唱、重唱、二聲部合唱、彈唱、小組唱、音樂劇唱這些形式就創新并豐富了竹板歌表演藝術。而更多的舞臺調度、隊形變化與更豐富的肢體語言也讓竹板歌不再如傳統般死板，擁有了更多的表現主題與表現形象，改變了竹板歌的傳統表現風格，為更多人所接受和學習。

（三）演奏技藝的豐富

竹板歌演奏技藝的豐富也是其當代音樂形式革新的關鍵一筆。傳統竹板歌在表演歌唱過程中沒有任何裝飾，甚至歌者都不會去化妝，是純粹的說唱伴唱形式。但是在當代竹板歌演繹過程中，在竹板環節卻有所豐富。例如竹板下端加入了更多紅穗纓或紅綢裝飾，使竹板在表演敲打動態過程中更加美觀。有些歌者為了創新，還在表演過程中加入更多虛擬的道具與動作，豐富了舞臺表演的視覺效果與藝術表現力。

在竹板的打擊技巧方面，現代竹板歌表現形式也加入了雙搖板和七星板等新板花，這讓竹板從原來的先打后唱轉變為打唱結合的不固定形式，主要根據現場表演的氛圍與情感反應來靈活調配，表演自由度大幅度上升。現代竹板歌在表演過程中明顯壯大了其陣容，像一些特殊節目甚至有50人以上的大樂隊進行伴奏，這是傳統竹板歌曲藝表演所不敢想象的。

（四）唱腔曲調的延伸

唱腔曲調的延伸主要體現在竹板歌的音樂性、旋律節奏變化方面，傳統竹板歌無論從曲式、情節演出方面都相對固定、簡單，但現代音樂表現形式則大不相同，其加入了更多新創作音樂內容及故事情節，曲調方面也一改傳統平板唱腔為主的基本演繹形式，現代竹板歌唱法不再緩和低沉，而是更加高亢，非常注重強弱起伏的鮮明變化，讓竹板歌的整體表現氛圍更加活躍和靈動，更容易被大部分人所接受和喜愛。

三、基于自然生態與人文生態的廣東梅州竹板歌藝術傳承互動

廣東梅州竹板歌之所以能夠在各個方面展現豐富變化，其原因就在于它愿意突破自我，尋求與現代社會的緊密交流。愿意基于自然生態與人文生態變化來形成傳承機制，體現互動思維。

（一）基于自然生態的梅州竹板歌藝術傳承互動

自然生態作為文化的最主要依托，它所具有的文化孕育能力也為文化傳承起到了不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梅州地區地域僻遠、相對封閉且遠離政治中心，其物華天寶、人杰地靈的一面就讓它擁有了發展民間曲藝文化的水土環境。尤其在近些年來，隨著地方經濟的快速發展，梅州地區典型的客家文化也得以發揚，讓更多人了解并愿意來到這里旅游做客，這也為其民間音樂代表之一的竹板歌帶來了復蘇新生的機會。但也不得不承認，傳統竹板歌歌者的說唱天地正在一點點被城市新文化所取代，充滿個性化的小型歌場也在逐漸消失。但如果從現代人的目光來看，它改變的僅僅只是竹板歌的風格與舞臺，現代梅州人每時每刻都在不遺余力地發展和傳承竹板歌曲藝文化，希望將其改變為更加實用、更具大眾娛樂性的新藝術表現形式，促成其更深遠的文化傳承態勢，與更多人形成互動。換言之，這就是一種從自娛向審美到大眾娛樂審美的文化意向遷移過程，它使得竹板歌與現如今美好的人文自然生態相融合，形成相得益彰的遙相呼應關系。

（二）基于人文生態的梅州竹板歌藝術傳承互動

廣東梅州竹板歌畢竟還是人的文化，它應該以人的審美情趣、文化意識和藝術表現意志來進行轉移，實現它在當代社會的有效傳承與互動。現如今，梅州地區經濟發展穩步前進，城市現代文化正在逐漸影響著當地人文生態的方方面面。在這種傳統生活情境逐漸隱退，城市文化影響不斷擴大的發展格局下，人們的人文、社會價值取向、文化審美情趣以及情感表達方式必然會發生改變。在這種轉變背景下，傳統竹板歌何去何從已經成為當地人所熱議的話題。筆者認為，梅州竹板歌應該保留其傳統原汁原味的清唱風格和單一的竹板伴奏音樂思維，展現一種傳統曲藝的自然美，這必然會被一些人所認可并懷戀，特別是在“非遺保護”背景下，對它的原始文化理念保護力度也在不斷加大。誠如上文所言，人類文明在進步，文化要發展，擁有傳統曲藝風格的竹板歌也必須基于人文生態發展現狀來不斷改變、豐富和完善，在歌唱與表演技巧方面融入更多新理念、新技術，以迎合現代大眾審美潮流及標準，實現一種藝術文化認同感。這種認同也源于客家人的文化、族群與情感等各個方面，它已經成為地方人文發展的主要象征符號之一。

總結：在當代，像竹板歌這樣的民間音樂藝術形式還有很多，它們在現代人類文明社會中求發展，與現代藝術文化共呼吸同生存，這也使得許多民間藝術表演形式不再專屬于民間藝人，而是更加大眾化，為更多現代藝術元素主體所融合。這是傳統民間曲藝形式必須要面對的現狀，也是它們尋求傳承、革新的必經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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