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考試作弊案”引發的迷思

期末考試第二天下午化學考試時間，一位監考老師急急來到辦公室，情緒激動的拿出一只手機，說：5班CJQ考試期間無視考場紀律，幾次從大衣里掏出手機查閱答案……辦公室幾乎所有的老師在瞬間達成共識：孩子作弊不誠實，這是道德品質問題，一定要嚴懲，防微杜漸。而我，在經歷了最初的詫異、憤怒之后，內心眾多的迷惑最終迫使理智叫停了匆匆的腳步，我告誡自己：在弄清原委之前，且慢，道德評判。

我的迷惑：

迷惑一：CJQ在班中屬于理科優等生，性格單純陽光。他每天會無數次到辦公室討要甚至“偷竊”老師要求之外的作業，他是以挑戰難題為快樂的孩子，老師們都很喜歡他。這樣的理科“高才生”，怎么會在一場難度不高的化學考試中無視考紀，挑戰底線呢？他的手機又是哪里來的呢？

迷惑二：三年來，我跟孩子們傳遞最多的就是誠實守信、懂得感恩、有責任感。我把關于諸如此類人生觀、價值觀的熏陶培養看得比分數還重。一直以來，我也非常自信的認為我們5班的多數孩子不會抄作業，更加不可能考試作弊。CJQ的行為無異給了我當頭一棒。我無法釋懷：他究竟為什么會這么做？

追根溯源：說起這個孩子，總是讓我心疼和憐惜。父母婚姻破碎，孩子根據自己的意愿選擇跟隨父親。可是，父親背井離鄉遠赴外地打工，只在過年幾天回來跟兒子團聚。正是這樣波折的命運，讓原本聰明可愛的孩子在過去的幾年里像根野草一般隨意生長：撒謊、貪玩、倔強，成績當然一落千丈。升初二，好心的干媽把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接到身邊，也成就了我們的一段師生緣。一年多的時間里，我們都盡力給這個孩子更多的鼓勵、肯定以及關注，我們也欣喜地見證著他一點點陽光、積極，他正在從家庭的陰影里走出來。

思而后省：當場考試結束后，我通過與CJQ的交流了解了事情原委。孩子說：手機是早晨來校路上同村鄰居借的。他是在解題結束后，借用手機百度對下答案。在問及作弊緣由的時候，孩子輕聲說：老師，你在期末考試前說，這次的單科狀元可以有獎品。我想拿這個獎品，讓你高興，也讓干媽高興……孩子單純的話語，像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了我。看著他惶恐緊張的眼神，我的內心百感交集。某種意義上說，正是我和干媽，促成了孩子的這次考試作弊。

一、我給分數加勺“糖”

考試前的一次晨會課，為了動員鼓勵同學們認真復習、積極備戰期末，我和他們作了約定：每門功課設單科狀元和最佳進步2個獎項，得獎者會有相應的獎品。CJQ，正是為了得到這份獎品，更確切的地是為了得到我的肯定，才會這般“勇敢”的鋌而走險。捫心自問，我的這番考前動員的最初目的是什么？僅僅是用物質的誘惑功利的應對一場考試么？

著名教育家葉圣陶先生說：我們更應該糾正的是對于考試的根本態度。現在有人要用考試作為一個個的圈兒，把讀書人的心拴住;被考試者則把它看作一道道的關口，希望能僥幸通的過去;這樣還有什么教育的意義留存下來呢？我們竭誠地希望負責教育者注意：考試只能在學習的過程中占一個小小的位置，把它過分重視，甚至忘卻了求取知識的本義，對于學生是無益有害的。

而我，正是簡單地把成功與進步同化于一場場考試的分數之中;甚至，把對學生的評價與對物質的追求混為一談。某種意義上說，我在潛意識里把教育當作了一種投資：我的傾力付出，是渴求學生在成績上的“收益最大化”。我是以愛為名，在教與學的生命互動歷程中，慣性地從大人的高度、老師的深度，世俗的以“分數”評論學生，以“物質”評價分數。我給分數加了勺“糖”。

這次考試作弊風波，更多的讓我思考并明白：教育是一項漫長的復雜工程，教師的理想不應只現實地建立在短期的考試成績上，更要面對深遠的未來。只有把握好評價的尺度與寬度，教育才會傳達出更多的正能量。

二、“疼痛”——母愛的桎梏

作弊事件后，我分別通過電話和家訪兩種形式與孩子的干媽取得聯系。這是一位典型的中國式母親：善良、勤勞、隱忍。為了能讓這個可憐孩子擁有一個更好的未來，干媽每天起早摸黑，默默付出所有的一切，承接著除去撫養孩子成人和教育之外的更多的責任。交流中，干媽反復低喃：他說過再也不會撒謊，他說過一定會好好讀書做個好孩子。我想不通……他這樣怎么對得起我……他考不上高中怎么辦……我能從她斷斷續續的言語中讀到期望之后深深的失望，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她肩上沉重的壓力。說心里話，我由衷地欽佩這位母親愛孩子的初衷，但過高的期望以及過度的母愛，無形中造成了孩子巨大的壓力，讓孩子覺得如果沒有達成母親的心愿，就對不起她的無私付出。這份“疼痛”的母愛，于是成為一個枷鎖桎梏了孩子的心靈，這份母愛值得敬畏，但愛的方式卻待人商榷。

孩子在成長的路上總會犯錯，此刻，作為老師的我們不僅要冷靜地告誡自己，也有責任教育家長：不要草率粗暴地僅從道德的角度來定位學生，隨意的斥責他“不誠實”、“品行不端”。每一種行為的背后，都蘊藏著復雜的心理動機和根源問題。改變孩子固有的不良習慣，既要懷抱美好的希望，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孩子回到“慣性錯誤”的時候，少一點沮喪，多看看他的正向轉變。只有當我們懷著合理的期待，采用正確的方法，理性地直面孩子成長中的困擾，孩子才會還我們以更多的驚喜。

瑣碎忙碌的日常生活、中考分數的壓力，會逐漸磨滅心靈最初的敏銳與感知，甚至忘卻作為人師、人母的初衷與期待。遇到問題的時候，放下焦慮，勇敢面對，用朋友般的真誠陪伴，引領孩子走過迷茫和荊棘。

莫忘初衷！

（作者單位：江蘇省張家港市塘橋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