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嚴復“信、達、雅”一直是翻譯界的“金科玉律”,但縱觀翻譯界,不忠實的翻譯比比皆是,尤以古詩英譯為代表。堪稱中國文學皇冠的古詩,其英譯自古就有。由于譯者主體的不同,譯文和策略也就千差萬別。英國著名翻譯理論彼得·紐馬克總結自己的研究成果,提出了交際翻譯理論。從紐馬克的交際理論來研究古詩英譯,可以深入體會非忠實翻譯的積極意義。
【關鍵詞】:交際翻譯;非忠實翻譯;古詩英譯;積極意義
一、引言
我國著名翻譯家嚴復在《〈天演論〉譯例言》中提出了“譯事三難,信、達、雅”, 此后,“信、達、雅”這三個字一直影響著中國的翻譯界,郁達夫稱之為翻譯界的“金科玉律”。但是,翻譯界中不忠實的翻譯也有很多,特別是古詩英譯。雖然有些譯者沒有按照“信”的原則翻譯中國古詩,但其譯本卻完整地表達了原詩的風格和韻味,更利于讀者接受。如李白的《送孟浩然之廣陵》:“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以Pound 和許淵沖的譯文為例,如下表:
Pound譯 許先生譯
KO-jin goes west from Ko-Kaku-ro, My friend has left the west where the Yellow Crane towers;
The smoke-flowers are blurred over the river, For River Town green with willows and with flowers.
His lone sail blots the far sky His lessening sail is lost in the boundless blue sky;
And now I see only the river, the long Kiang, reaching heaven. Where I see but the endless River rolling by.
美國著名詩人弗羅斯特給詩下定義為:詩就是在翻譯中喪失掉的東西。這就說明譯詩很難,而要把詩譯得傳神更難。在龐德的譯文中,他采用對號入座的譯法,如:西辭=goes west, 煙花=smoke-flowers, 長江=the long Kiang 等,這些都過于拘泥于原文,而且他對“西辭”的理解錯誤,讓人覺察不到絲毫的詩意美感。對比許先生的譯文,“煙花三月下揚州”譯為“ For River Town green with willows and with flowers”,雖然沒有譯出“煙花”二字,但以“green with willows ” 和 “red with flowers”押韻,表現了滿園春色,生機勃勃的氣息;體現了原文意境開闊、色彩明快的風格,更能傳達原詩的意境美,讓讀者與原文產生思想上的共鳴,這就是非忠實翻譯的積極意義。朱光潛認為:“絕對的‘信’ 只是一個理想,事實上不易做到 [1](P348)。”上世紀八十年代中期,香港學者周兆祥博士就指出,“忠于原文”不是翻譯的主要原則和標準,不信的譯文完全正常[2](P46-50)。張美芳教授說:“所謂的不忠實翻譯的存在之所以有市場,那是因為它的存在是客觀原因造成的。或許我們應該提出一種新的‘相對忠實’的標準,即把客觀原因考慮進去之后的忠實[3](P17)。”非忠實翻譯并不是一種錯誤的翻譯方法,由于文化差異,譯者主體的不同,讀者接受能力的不同,非忠實翻譯有其存在的客觀性和實踐性。而這與英國著名翻譯理論家彼得·紐馬克提出的 “交際翻譯” 原則不謀而合。“‘交際翻譯’試圖對譯文讀者產生一種效果,而這效果又要盡可能地與原文讀者所要表達的效果相似。要求譯者重新組合語言結構,以使譯文地道順暢[4](P56)。”本文試圖從交際翻譯理論看非忠實翻譯在古詩英譯中的積極意義,有利于讀者進一步了解非忠實翻譯產生的原因以及對翻譯創造所具有的意義,從而促使譯者全面綜合各種翻譯技巧,創造地道,富含美感的譯文,滿足讀者的需要。
二、交際翻譯理論
1.“交際翻譯”理論的產生
一直以來,無論是在中國還是在西方,直譯與意譯都是翻譯界討論的中心話題。英國翻譯家、翻譯理論家兼實踐家紐馬克認為直譯和意譯的爭論到了十九世紀初開始傾向于意譯,即譯神韻而不是譯字母;譯意義而不是譯詞匯;譯信息而不是譯形式;譯事實而不是譯方式。在提出“準確”(內容準確,事實準確,風格準確)和“簡潔”的翻譯標準的基礎上,他以布萊爾(Buler)和雅克布森(Jacobson)提出的語言三大功能--表達功能、信息功能和勸說功能為理論依據,在其專著《翻譯問題探討》(Approach to Translation)中提出了“交際翻譯”(Communication Translation)的新概念。
1982年,英國普卡蒙出版社出版了彼得·紐馬克的《翻譯探索》一書。該書收錄了他多年潛心研究翻譯的數篇論文,其中幾篇談到了“交際翻譯”。紐馬克這個概念的提出,為翻譯界研究指明了新的方向和道路,這是他“對翻譯理論的主要貢獻”。交際翻譯理論強調原文的精神,而非原文的語義內容。交際翻譯服務的對象是譯入語的讀者,因此,翻譯的內容和語言都要以讀者能夠理解和接受為準則,強調的是再現原文要旨,重視譯文可能帶來的社會價值
2.“交際理論”的特點
交際翻譯的目的是努力使譯文對目的語的讀者所產生的效果與對源語讀者所產生的效果相同。也就是說,交際翻譯的重點是根據目的語的語言、文化和表達方式傳遞信息,而不是盡量忠實地復制原文的文字。這里所說的交際翻譯是完完全全地以目的語讀者或接受者為導向。沿此途徑的譯者在處理原文的時候,他所關心的如何保留原文的功能和使其對新的讀者產生作用。譯者有較大的自由度去解釋原文,調整原文,排除歧義。由于要達到一定的目的,有了特定的目的讀者群,因此他所產生的譯文必然會打破原文的局限。
交際翻譯以譯文讀者為中心,強調翻譯的歸化法,熟識陌生,照亮黑暗,拉直曲折,而意譯更強調創造性的釋義原文[4](P57)。其關鍵在于傳遞信息,讓讀者去思考、去感受、去行動,發揮了語言傳遞信息、產生效果的功能。交際翻譯較為主觀,只注重譯文讀者產生的反應,使源語服從于譯者和譯語文化,不給讀者留下任何疑點和晦澀難懂之處。它的關注點是目的語讀者,為他們排除閱讀或交際上的困難與障礙,使交際順利進行,其譯文通常是通順易懂,清晰直接,規范自然,符合特定的語域范疇[5](P278)。
三、非忠實翻譯的原因
1.文化差異
文化差異包含兩方面:一是漢語民族與英語民族的思維方式和傳統習慣不同,有著不同的詞匯體系。表示同一概念,漢語用多個詞語,而與之相應的英語只用一詞,這就涉及到一個英寬漢窄的問題。在翻譯實踐中遇到這種情況,如果還一味忠實于原文,恐怕要鬧笑話了。如果把“過著牛馬不如的生活”譯為“lead a horse’s life” 難免讓人大笑了。二是語言差異。在一種語言中顯得非常自然的表達方式和表達內容卻不適合在另一種語言中表達[6](P31)。英漢兩種語言屬于不同的語言體系,在很多情況下都找不到一一對應的詞句。所以在翻譯中,就要做到適當的調整而不能一味地“愚忠”。比如,be green-eyed 是紅眼,就不能譯為綠眼;honor roll是紅榜,就不能譯為光榮名單。因此,如果完全忠實于原文而直譯,只會導致不被對方的文化所接受。
2.翻譯是一種實踐活動
翻譯是一種社會實踐活動,這種活動受許多因素的制約,不過歸根到底,譯者的主體地位是不變的。然而譯者所依存的社會、歷史、意識形態背景、文化環境等各種因素千差萬別,一定程度上會對翻譯活動產生影響。譯者的從譯目的、包括政治的、宗教的、文化的、審美的等在很大程度上制約著譯者對翻譯手段和方法的選擇。不同翻譯方法和原則所產生的譯文各不相同,對讀者的影響也各有千秋。在翻譯中,譯者與原作者位于不同的歷史環境和社會階層,其特定的政治與意識形態必然會影響到他們對原文的不同理解,以致譯文也有不同的忠實度。不同的譯者出于不同的從譯目的,為其所代表的社會階層服務,對忠實的理解也能各有不同[7](p196) 。
四、交際翻譯理論下,古詩非忠實翻譯的積極意義
在對紐馬克的“交際翻譯”原則以及非忠實翻譯的產生作了一番簡要了解后,我們知道這兩者之間有一定的聯系,也有想通之處。因為以讀者為中心的譯文不會一味地忠實于原文,或多或少的滲透著譯者的思想意識,展現出他們處理譯文的痕跡,所以交際翻譯某種程度上就體現了非忠實翻譯的特點。通過以下幾個不同的古詩英譯版本,我們可以深入了解非忠實翻譯的積極作用。
如杜甫的《春望》:“國破山河在,城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以Fletcher的譯文和許淵沖的譯文為例,如下表:
Fletcher譯 許淵沖譯
The Hope of Spring Spring View
A nation, though fallen, the land yet remains. When spring fills the city, its foliage is dense. On war-torn land stream flow and mountains stand; In towns unquiet grass and weeds run riot.
In grief for the times, a tear the flower stains. In woe for such parting, the birds fly from thence. Grieved over the years, flowers are moved to tears; Seeing us apart, birds cry with broken heart.
For three months unceasing the bale fires now flare. A letter from home costs a fortune to bring. The beacon fire has gone higher and higher, Words from household are with their weight in gold.
These worries scratch off my pen can not wing. I can not bear to scratch my grizzled hair; It grows too thin to hold a light hair pin.
從原文的背景來看,杜甫描寫了一幅國家衰敗的景象,所以這篇詩歌的整個基調是哀怨的。在Fletcher 的譯文中,他的翻譯不免有死譯,硬譯之嫌,如:春望=the Hope of Spring, 國=nation, 感時花濺淚=in grief for the times, a tear the flower stains, 抵萬金=cost a fortune to bring, 渾欲=my foolish wishes等等。這些都太拘泥于原文,而且“春望”和“國”的翻譯還是錯誤的,特別是把“春望”譯為“the Hope of Spring”, 使得原文悲傷的基調一去不復返,讓人感覺不到詩意的美感。由于他采用逐字逐句的翻譯,只做到了譯詞,卻沒有譯意,也沒有譯情,傳達不出杜甫的哀怨與愛國情懷,使讀者與原文作者精神上沒法互通。
相比之下,許先生的譯文則深入到了詩的內涵,采用意譯并兼顧了原詩的風格和詩意。通過“Spring View” 、“war-torn land” 、“grizzled hair ” 等詞將原詩中的意蘊充分地展現出來了。特別是把“春望”譯為“Spring View”, 通過“view” 一詞給讀者呈現了一個想象的空間。把“國”譯為“land”,不失為一種創新,一個好的選擇。通過許先生的論文,我們看到:長安淪陷,國家破碎。詩人獨自站在城外觀望此景,感傷國事,懷念家人,一股憂國思家的感傷思緒涌上心頭,而這也讓讀者感同身受。
從翻譯理論看,許先生的譯文偏向讀者,采用意譯,屬于非忠實的翻譯,這與紐馬克的“交際翻譯”原則相一致。
又如:金昌緒的《春怨》:“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此詩是唐代詩人金昌緒僅存的一首詩作,主題雖然是唐詩中閨婦思夫常用題材,但寫法卻含蓄深沉。這首五言詩的一、二句記實,三、四句寫因:主人公打跑房外枝頭上鳴叫的黃鶯,因為“嘰嘰喳喳”的叫聲驚醒了她的夢,使她無法夢見自己到了遼西。有中國古典文化常識的人知道遼西是當時打仗的邊境,結合題目春怨,便可知主人公怨在何處。怨黃鶯叨擾了美夢,這是表面原因;怨丈夫長年不歸害她整日思念,實則擔心遠征的丈夫,這是主因;怨統治階級連年征戰,渴望合家團圓的幸福生活,這是根本原因。
Fletcher的譯文和許先生的譯文如下:
Fletcher譯 許淵沖譯
A lover’s Dream A Complain in Spring
Oh, drive the golden orioles, Drive orioles off the tree,
From off our garden tree! For their songs awake me,
Their warbling broke the dream where in, From dreaming of my dear,
My lover smiled to me. Far off on the frontier.
Fletcher 將題目譯為“A lover’s Dream” 犯了想象上的錯誤,沒有體現原詩的意味。“不得到遼西”譯為“My lover smiled to me”,沒有體現邊境這個概念,所以讀者無法聯想到與戰場有關的事物,無法體現主人公對統治階級政策的不滿和對幸福生活的向往,“怨”字的深層含義未能傳達,喪失了原詩的韻味。許淵沖是中國古典詩詞的大家,他能很好地把原文的精髓傳達出來,讓讀者產生共鳴。譯文中,許先生把“遼西”譯為“frontier”,采用創造性意譯,不忠實于原文,加進了原文里沒有而意義上有的內容,讓讀者聯想到邊境戰爭,體會到主人公的“怨”,揣摩出原詩的寓意。顯然,許先生的非忠實翻譯更易于讀者接受,不僅傳達出原文的神韻,而且達到了良好的交際效果。
五.結語
從上述分析可知,非忠實翻譯也有它積極的文化意義,我們不能用所謂“忠實的標準”去看待所有的譯文,特別是古詩翻譯。譯詩沒有等值概念,它是一個再創作的過程。在交際翻譯理論下,對古詩翻譯進行的創造必然是一種非忠實的翻譯。朱維之在《譯詩漫談》中認為:“譯詩的基本原則是再創造詩的意象,再創造詩的境界。換句話說,譯詩者和詩人之間要心有靈犀一點通,然后經過再創造而表達出原詩的意蘊”[8](P984) 。想要譯的傳神,就要有取有舍,不能逐字逐句地翻譯,當然也不能為了達到交際目的,只運用非忠實翻譯這一條原則。最合理、最接近原文、最美的譯作則是各種翻譯原則相互配合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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