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五月事件的歷史意義

一、“五月事件”爆發的歷史背景

“進入80年代以來，泰國政治發展的基本趨勢是：軍人雖然在泰國政治舞臺上仍起著重要作用，但軍人統治的色彩已經逐漸淡薄，資產階級議會民主逐漸得到加強。1992年的“五月事件”不僅推倒了軍人政府，而且使泰國的民主政治建立在比過去任何時期都為穩定的基礎上。”[1] 從這段話中，我們不難看出，在進入80年代后，泰國的軍人干政現象已經不比以前嚴重，1992年爆發的“五月事件”，也推動了泰國政治朝著民主的方向發展。我們不妨將目光轉到“五月事件”爆發的背景。60年代中期，泰國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政權建設之后，面臨著政治和經濟發展的雙重危機。泰國作為唯一一個在二戰之前沒有淪為西方國家殖民地的東南亞國家，因此也不存在像其他東南亞國家那樣需要爭取獨立的問題。政權更迭、領袖易人，就在1958年，曼谷政變后，軍隊強人登上了政治舞臺，建立了軍人集團，形成了一股強大的軍人政權力量。這一政治組織通過發動政變以維護自己的政治勢力，從而打壓、排除異己力量。久而久之，在泰國便形成了以軍人集團為核心政治力量，國王、政黨和軍隊三股力量共同左右國家政治發展的局勢。軍人干政也在隨后的15年中登峰造極。

“從60年代到80年代初期，盡管東南亞各國政府在建立了穩定的政治和社會秩序以保障經濟發展的前提下，建立了以集權主義為主流的不同形式的政治體制，然而沒有一個政府承認自己是采取集權主義政治方式來實施統治，而是認為自己是民主的、合法的政府，都宣稱建立民主制度是自己追尋的目標，并且的確都在不同程度上做了一些培育民主體制的工作。”[2] 自1958年伊始，沙立-他儂軍人集團組織發動政變，建立了以自己為中心的行政機構，泰國新一階段的軍人干政、獨裁統治生涯便拉開了序幕。在這一時期，沙立-他儂政府的統治有以下特點：第一，全力排除異己力量。在政治上用最大力度地打壓其他政治力量，廢除原行憲法，頒布《臨時憲法》，“在這部憲法中，政府總理被賦予極大的權力，它可以不通過任何手續，先行罷免和調動內閣成員。”[3] 最大限度地為自己的集團勢力創造條件，禁止民間有任何反對自己領導的輿論，盡力營造出一種全民聽命于政府毫無怨言的氛圍，以維護軍人統治;第二，官商勾結，謀取私利。由于軍人已經成為了政府的主宰者，民眾有苦不能言，無人有力量遏制軍人力量的強大，加之沙立政府與各大商企集團勾結，為個人謀私，一個人曾經同時出任21個公司的董事長，他領導的部下也有很多人持有各大企業股份。如此官商串通一氣的社會局面，使得軍人統治的范圍更加深入徹底。第三，投靠美國以維護軍人統治。沙立-他儂政府在政治上全面倒向美國以獲取美國方面的支持，為了鎮壓人民群眾的反抗，他們加強了警力，通過各種訓練提升了部隊軍人的實力，最終目的在于維護軍人統治。

在沙立-他儂的軍人獨裁制度下，其革命團曾經頒布了一個臨時憲法，同時成立了一個憲法起草委員會起草憲法。1969年1月，泰國舉行了大選，他儂繼任總理。“由于國會內的斗爭和他儂軍人集團在民主問題上的分歧，1971年11月，他儂-巴博發動了一場自我政變，廢除憲法、解散議會，由他儂-巴博和納隆為首組成‘革命團行政院’，控制了軍政大權，同時組織一個立法議會代替民選的國會，一場政治游戲就此收場。”[4] 當時的軍人政府將議會當作兒戲，隨意組織，輕易解散，就算提出過搞民主，立新法，目的也瞄準了政權，而非真正地為民著想。這次政變后，他儂政府的軍人獨裁色彩更加濃重，其家族中的人也多被重用，逐漸形成了家族統治模式，當時的泰國又面臨許多自然災害，他儂政府忽略王室存在，冷落王室，更加使得自己的統治不得人心，導致政治局面緊張，民主運動以失敗告終，最終他儂被迫辭去總統職務，逃亡外國。至此，泰國長達15年的軍人獨裁生涯結束，但要發展達到真正民主的社會，還需要假以時日。

二、“五月事件”的爆發

1980年3月，無黨派人士炳·廷素拉暖出任政府總理。炳·廷素拉暖素來以清正廉潔著稱，“他執政期間，在維護軍人集團的地位和利益的前提下，重視加強議會民主，擴大人民的民主權利，加強法制，減少軍人對政府的干預，因此，雖然軍人主政，但軍人統治的色彩卻很淡，軍人政變屢遭失敗，但軍人任起管家作用。”[5] 軍隊的力量并沒有完全消退殆盡，可見當時軍人主政和議會民主政治是同時存在的，只是議會民主政治的發展建立在不影響軍人的利益，不動搖軍人的地位，不忽視軍人的作用之上。加之軍人出身的炳經驗豐富，很好地避免了軍人政治集團與議會民主政治團體之間的沖突。

1988年泰國舉行大選，總理易人，軍人主政和議會民主政治共同治國的局面被打破;1991年2月泰國發生政變，軍方成立了由軍方領導人組成的“國家安全委員會”，表明軍人力量依然存在，并未消亡，但是軍人集團不可能再恢復到軍人獨裁的局面，只能維護自己的某些利益。新政府成立后頒布的臨時憲法規定3月進行大選，素金達被親軍方的聯盟推選為總理，上層軍人由于再次成功干政進而想要恢復軍人獨裁，但是民主政治團體在時代變遷發展中也逐漸壯大，與二十年前相較已經成熟，民眾也飽嘗了軍人獨裁的苦難，軍人政治集團與議會民主政治團體之間的矛盾愈加劇烈，所以這場大選也醞釀了一場巨大的風暴。

1992年4月-5月之間，泰國爆發了1973年以來最為嚴重的政治危機。“素金達將軍在眾議院選舉落敗之后，竟還任命自己為總理。素金達將軍違反他將權力交還給人民的承諾， 數以萬計的民眾，和有良知的知識分子、大學教授、醫生、中產階級、學生、作家、演藝人員一起走上街頭，要求素金達將軍下臺，群眾愈聚愈多，集中于曼谷王家田廣場前，搭棚露宿不愿離去，到五月時，示威人數已超過十余萬人。軍方見事態嚴重，恐將愈演愈烈，泰國軍方鷹派勢力抬頭，擔憂事情演變下去，軍方勢力將從此走入歷史，軍方於是大膽蠻干下去，不顧國際輿論及形象 ，一場腥風血雨的鎮壓殺戮於是展開。五月十八日凌晨，軍方宣布戒嚴，，軍隊開進曼谷，軍方采取強力手段，用軍人、坦克對手無寸鐵的民眾開槍，逮捕領導示威的人，三天內到處可見槍擊、暴動、械斗，政府強力封鎖所有新聞媒體報導，所有的資訊都是透過擁有衛星天線的民眾，收看外國媒體得知而傳播，正確的死亡人數，迄今未知。不過根據人權組織的報告，在前后三天的鎮壓中，至少造成數百人受傷，52人死亡，以及200多人失蹤。而民間的說法是逾百人死亡，千馀人受傷，至今仍失蹤約七百馀人。”[6] 這次震驚泰國國內外的流血事件，是泰國民主政治團體反對軍人統治的又一次勝利，來自各個階層的學生、工人、農民，教授、學者、律師、醫生、企業家、政府官員等都參與其中，為泰國民主政治發展起到了極大的推動作用。

三、“五月事件”的歷史意義

“ 經過數日的混亂，最后還是由泰國國王普密蓬·阿杜德出面調停，召見素金達將軍和民運領袖強隆，兩位朝野領袖，一起跪伏在國王面前，國王諭曉停止暴力、化解沖突、解決危機，第二天五月二十四日，以軍方為首腦的內閣提出總辭，素金達將軍自動退位，并離開泰國，換取得到泰王赦免。”[7]“五月事件”就此落幕。這次事件說明泰國的民主政治逐漸走上正軌，“1992年泰國的中產階級已經壯大，其力量也遠非1973年時還嚴重依附于軍人的泰國資產階級可比。人數眾多的中產階級和比較穩定的資產階級大政黨的崛起逐漸取代和削弱了老的利益集團（軍人和一部分官僚政客）控制和干預政治的能力。”[8] 只有主觀與可觀相符，事物才能正常發展，崛起于泰國社會中的新興民主政治團體力量與當時國情相符，所以得以發展，也再也不容許軍人干政，輕易發動政變，意圖恢復軍人獨裁的政治局面發生。

經歷了數十年的探索努力和無數周折，以“五月事件”的落幕為句點，泰國終于走上了穩定的資產階級議會民主政治道路，盡管軍人集團擁有強大力量及歷史淵源，但如今已不能撼動新的社會力量。賀勝達、王文良、何平所著的《戰后東南亞歷史發展》中寫到：“軍人專政、干政只是泰國由傳統社會到現代社會發展的一個階段。它歸根結底還是在泰國現代資本主義以及與之相應的社會政治力量未充分發展而軍人勢力卻相對強大那樣的歷史條件下產生的。”[9] 1992年的泰國“五月事件”的爆發具有歷史必然性和重要性，充分顯示了代表著泰國現代社會經濟的力量已經壯大，軍人干政的歷史局面也因此走到了盡頭，標志著泰國軍人干政歷史的結束，這正是“五月事件”的重大歷史意義所在。

四、總結

自1932年開始，泰國軍人干政的歷史間斷性地持續了70年有余。軍人干政是泰國現代資本主義以及與之相應的社會政治力量尚處于薄弱狀態，而軍人勢力卻相對強大，所以在民主政治發展的階段中需要依賴軍人集團的力量，軍人干政是泰國政治向民主方向發展的一個過渡時期，我們要用辯證的觀點去看待軍人干政這一泰國歷史政治現象。

首先我們需要明確軍人干政是有利也有弊的。有利之處在于：（1）軍隊是一個有組織、有紀律的政體，它的穩定保證了國家的穩定，國家的穩定又進一步促進了經濟的發展，此為國家層面;（2）軍人集團曾用自己的權力與各大商企之間建立“庇護制度”，社會經濟發展的主導力量，一定程度上拉動了私營企業的發展此為社會層面。消極影響在于：（1）泰國政壇上中小型政黨林立，政治力量較為分散和多元化使政變成功的政黨執政存在短期性，導致泰國政黨基層建設薄弱;（2）軍人統治集團執政期間，多次輕易廢除憲法，重新制定臨時憲法，破壞了法制系統的威嚴性，不利于政權管理，反而使得泰國社會更為動蕩;（3）在發動政變時，軍人集團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地位，于是極力打壓排除異己力量，鎮壓反動民眾，有時甚至動用武力，使得國內動亂，百姓遭殃。

1992年的“五月事件”之后，軍隊的作用大為下降，熱衷于從事政治活動的上層軍人的權力大大被剝奪，除非有異常情況發生，否則軍人獨裁的局面是不太可能重現的了。但是泰國目前上議院的議員還是以軍人為多數，軍隊雖然左右不了政局發展，但其地位和作用仍不可忽視。這將使泰國的政治發展走向顯得撲朔迷離，更加復雜化。

泰國的政治民主化還需要一個相當長的過程，處理好政治與軍人集團的關系是泰國政治發展的關鍵點，今后泰國的政治局面將是黨派斗爭未有完結之日，一切挑戰和機遇將在矛盾的作用下推動社會發展。

注釋：

[1]引自《戰后東南亞歷史發展》（1995：383）

[2]引自《戰后東南亞歷史發展》（1995：149）

[3]引自《戰后東南亞歷史發展》（1995：241）

[4]引自《戰后東南亞歷史發展》（1995：244）

[5]引自《戰后東南亞歷史發展》（1995：384）

[6]引自“五月事件”名詞解釋 http：//baike.haosou.com/doc/2144646-2269212.html

[7]引自“五月事件”名字解釋 http：//baike.haosou.com/doc/2144646-2269212.html

[8]引自《戰后東南亞歷史發展》（1995：388）

[9]引自《戰后東南亞歷史發展》（1995：389）

參考文獻：

[1]賀勝達，王文良，何平 《戰后東南亞歷史發展》【M】云南大學出版社，1995

[2]“五月事件”名詞解釋 "http：//baike.haosou.com/doc/2144646-226921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