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司空圖的《二十四詩品》是論述詩歌藝術特征和風格的專著。他把詩歌分為“自然”“沖淡”等二十四類,強調了藝術風格的多樣性,其中包含著含蓄這一品,含蓄是指詩意深遠,意在言外的一種藝術風格。含蓄的形成標志中國古典美學意境說的基本形成,文章對含蓄這一品的內涵作了分析和闡述。
【關鍵詞】:含蓄 二十四詩品;風格
含蓄是指與直率、淺露相反,指的是詩意深遠、含而不露、意在言外的一種藝術風格。含蓄與晦澀不同,雖然也具有隱蔽性,但是它不雕琢字句、追求辭采聲律,往往和自然結合在一起,在清新、質樸的藝術形式里,既形式簡約又蘊含著深遠詩意。
一、不著一字,盡得風流
首句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是此篇的核心綱領性的論斷,“著,粘著也。言不著一字于紙上,已盡得風流之致也。此二句已盡含蓄之義。”[1]不著一字,不是說一個字也不用,而指代的是詩歌所表達真正的詩意,無法僅僅從字面上得到,既不通過文字明顯表示,而把深意隱藏在文字的背后。不黏著于一字,而注重字的結合所產生的形象效果,通過這種形象效果來表現全體的意蘊。孫聯奎《詩品臆說》中提到:“純用烘托,無一字到正事,即‘不著一字’,非無字也。不著一字即‘超以像外’。盡得風流,即‘得其環中’”烘托,即所謂不用正面描寫。[2]如李白的《清平調》寫楊貴妃的美貌,只用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就把她所穿的衣裳和美貌充分地表現出來了,而沒有正面去說一字,這就是烘托。在此基礎上,“不著一字,盡得風流”既描繪了含蓄風格的根本特點,又為我們闡發了含蓄美的來源或者說是獲得含蓄美的方法和途徑。“言有盡而意無窮”《滄浪詩話》既透過具體的有限的形象,傳達出悠遠無限的情意和內容,這是一種含蓄的藝術風格。
翁方綱神韻論謂:“不著一字,正是謂函蓋萬有。”因為作品不著一字,那么就使作品具有的涵蓋性、廣泛性,在藝術上留有了很大的空白,使讀者可以根據自身情況發揮自己的想象,得到象外之象,從而獲得深刻而豐富的審美體驗。
二、語不涉難,已不堪憂
“語不涉難,已不堪憂”楊振綱《詩品解》解釋為“不必極言患難而隨讀者不勝憂愁,蓋由神氣之道,真宰存焉,不在鋪排說盡也。”[3]是指在文本言語中,不直接抒發自己的痛苦之情,語意不露表象,但是當讀者讀的時候卻會產生悲傷之情。即語言文辭雖未說到苦難的情狀,讀時卻使人十分哀傷。又如楊廷芝《詩品淺解》云:“語不涉己,言其語意不露跡象,有與己不相涉者,若不堪憂,是本無可憂,而心中之蘊結,則常若不勝其憂然。”[4]其實這兩句是對“不著一字,盡得風流”的注解。
如唐代金昌緒的《春怨》:“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雖然只有二十字,卻把戰亂時一個獨守春閨寂寞的怨婦,給勾畫了出來,她思慕著遠方的丈夫,里面帶有了怨念,懷念。雖然沒有直面來寫自己是如何寂寞,但是“不得到遼西”一語,卻使人明白她現在的處境。選取這個少婦驅趕黃鶯這一細節加以描繪,既給人留下了一片令人感傷的空白。
三、是有真宰,與之沉浮。
是有真宰,與之沉浮。這是含蓄應該達到的境界。“是有真宰,與之沉浮”一句為“含蓄”真諦所在。“真宰”一詞最早出自于《老子》:“有真宰以制萬物。”另外《莊子· 齊物論》有“是有真宰,而特不得其睽” 睽是指先兆、跡象的意思。“真宰”義為“自然之道的主宰。”詩品中的“真宰”指的是主宰文辭的意思。真宰其實是事物自己有本身的規律,并且按照自己的自然規律運行,即自然之道。自然情理,對于詩歌來說,指詩中應具有真摯的感情以及貼近人情思的思想內容。“沉浮”即出沒,顯隱。此處指詩歌所賦之形、所造之境隨自然情理而變化,意謂含蓄并無定法,酌情而變。郭紹虞注云:“有此真正主宰,主乎其內,自然表現于文辭者,也就與之或沉或浮而若現若不現了。”[5]這即說明含蓄之真諦。
其中在孫聯奎《詩品臆說》通過舞龍燈這個事例來解釋是有真宰,與之沉浮。其原文為:“與之沉浮,是與真宰相為離即。觀龍燈之龍,曲屈蜿蜒,俯仰上下,無非為珠毽而設。”[6]通過舞龍燈之龍隨著珠氈而舞作為比喻,其中珠毽即“真宰”,而龍即文辭形象的解釋了與之沉浮。
四、如淥滿酒,花時反秋
如淥滿酒,花時反秋。是通過物象喻理的方式,指出含蓄的風格應該如“酒汁滲而不盡,花開而欲合的妙境。”《詩品臆說》解釋:“滿酒,酵發汁溢之酒。酵不發,酒不遽出也。秋即寒涼之意。春寒花較遲,花不遽放也。”[7]如酒之滲出,雖已積滿容器,而仍然不停地滲出,永無盡時;如花之開放,遇秋寒之氣,則放慢其開的速度,含而不露。用來說明詩歌說明詩歌應該含蓄蘊藉,韻味深厚。
含蓄的風格是詩的自然本質,詩中以內在充實的真摯思想感情為依托,并且使含蓄呈現出自然而然的一種狀態,把似乎無窮無盡的深意蘊藏于其中。清代鄔以謙《立德堂詩話》云:“凡山水園林必須曲折深遠,乃有可觀。詩文亦然。如直瀉而下,一覽無余,便不耐讀。”所以對于詩歌來說,忌平鋪直下,一覽無余,要含蓄深沉,不要平鋪直敘,避免呆板。于頓挫中顯風流蘊藉,韻味無窮。
五、悠悠空塵,忽忽海漚
“悠悠空塵,忽忽海漚”是雙關語,既指社會生活,又指含蓄風格,其中“塵”可解釋為浮塵。“漚”,作水泡解,生活和含蓄都像空中的沙塵和海里的泡沫那樣,飄忽流動、時聚時散、不斷變化。《詩品臆說》釋曰 :“悠悠,即恍兮惚兮之意,塵在空中,漚浮海內,誰能夠于悠悠忽忽時,議擬而捉摸之也。此即不著一字盡得風流。”兩種解釋可以相互印證,詳盡說明了含蓄的不確定性而成就的一切皆有可能的巨大包容性。“悠悠空塵,忽忽海漚”是對“不著一字,盡得風流;語不涉己,若不堪憂。”所形成的形象系統的形象化總結。
六、淺深聚散,萬取一收
“淺深聚散,萬取一收”是藝術形象的理論概括。《詩品臆說》注云:“淺深,豎說;聚散,橫說。皆題外事。萬取,取一于萬,即不著一字,一收,收萬于一。即盡得風流。”[8]
“淺深”的意思是把現實內容現進行加工要“淺而使之深”;“聚散”是說,“散而使之聚”。“萬取一收”即取一于萬。一收,收萬于一。要把廣泛擷取的生活現象統一起來,融成一個完整的藝術形象。這其實是一種典型化的方法。“淺深聚散,萬取一收”是對“是有真宰,與之沉浮。悠悠空塵,忽忽海漚。”的進一步論述,同時也是對全詩的一個總述,從廣闊無垠的世界中汲取最富有表現力的那一點,既要求凝練概括,蘊含豐厚。而且要對形象系統的整合始終要以“真宰”為標準,才能達到以一統多的效果。
司空圖認為“神似”是詩歌的最高境界,而神似必須存在于神似之中,這正是萬取一收的結果。通過有限的描寫,去表達豐富的內容,在不直接說出題旨的情況下,使詩歌充滿詩情畫意。繼《含蓄》之外,司空圖探討了詩的“韻味”問題,即韻外之致,言外之意,味外之旨,是含蓄要達到的境界。認為詩歌要有“韻外之致”,“韻”即詩的語言,“致”即意態、情趣。相當于“言外之意”。即要求詩歌作品的含義相當深遠,要超出它的語言描寫的本身。要求詩歌做到有韻味,要做到“近而不浮,遠而不盡”,詩的形象鮮明,如在眼前,而不浮淺,要求詩意含蓄,意境深遠,不盡于句中。給讀者留下聯想與回味的余地。這其實是含蓄所要達到的境界。
含蓄的形成標志中國古典美學,重要范疇的意境說基本形成,在我國文藝美學史上占有承前啟后的重要地位。蘇軾曾經說過:“言有盡而意無窮者,天下之至言也。”為詩追求含蓄是至關重要的。但是一切要講究限度,但是如果強調過頭,就會產生不良影響,會把它引向迷離和艱深晦澀“色相俱空”“羚羊掛角”則把含蓄引向了極端。所以在追求含蓄時,同時也應該追求自然的境界。
參考文獻:
[1][3][4][5][8]司空圖著 郭紹虞集解 詩品集解續詩品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年。第21頁,第21頁,第21頁,第21頁,第22頁
[2][6][7]孫昌熙、楊廷芝校 司空圖《詩品》解說二種[M].濟南:齊魯書社,1980年。 第26頁,第27頁,第27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