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導視察過的地方

徐樹建

都說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就連小偷這個行當也不例外。這不，小黑拜師學“藝”有一段時間了，師傅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小黑，你的手藝學得差不多了，可以隨我外出干活了。不過，你一定要記住，咱這行有個規矩，那就是——領導視察過的地方不能偷！”

小黑一聽，詫異地張大嘴問道：“這是為什么？”

師傅長嘆一聲，說：“這是你師祖留下的遺言，是他老人家用性命換來的教訓。多年前，你師祖在電視上看到領導視察一農戶家，那農戶家里各式家電應有盡有。誰知你師祖到了那里才發現，那些家電全是臨時借來應付領導的，領導一走就還回去了。你師祖氣得摔了下門，不料驚動了農戶家的一條狗，接著全村的狗都給驚動了，結果把你師祖咬得很慘，連他賴以成名的手指都給咬斷了。你師祖因此郁郁而終，臨終前留下了這個遺囑。小黑，記住沒有？”

小黑遲疑地答道：“記住了。”

可按下來的好多天，師徒倆無分文進賬。這天晚上，他倆正垂頭喪氣地看電視，看著看著小黑瞪大了眼，原來電視上放的是本地領導視察鄉村的場景，只見山坡青青牛羊成群，新型農村住宅區里，漂亮的商品房連成一片，嶄新的小汽車一長溜地停放著。

小黑兩眼放光，指著電視機提議道：“師傅，要不咱試試這個地方吧，看起來富得流油啊……”

師傅一瞪眼，罵道：“你這小子這么快就忘了你師祖的遺囑了？”

小黑撅著嘴說：“可咱們都好多天沒開張了啊！”

這句話一下子擊中了師傅的軟肋，他想了想，只得無奈地說：“要不就試一下吧。”

說干就干，深夜時分，師徒倆來到了電視上領導視察過的那個村。師徒倆商量好了，就偷高檔小轎車。

師徒二人盯上了一輛，小黑正要動手，卻被師傅一把拉住，說：“別急，這種車型的鎖很難撬，而且具有自動報警功能，一碰就響，必須想個萬全之策。”師傅說著點燃一支煙，蹲下苦苦思索起來。

小黑暗暗佩服姜還是老的辣，便老實地呆著。突然，師傅一扔煙頭，叫道：“我知道怎么撬了，拿工具來！”

小黑忙遞上工具包，師傅精心挑選出兩樣，埋頭剛要撬，小黑忽然低叫一聲：“什么味道？”

師傅一驚，忙凝神一嗅，果然有股濃烈的味道。說時遲那時快，轟的一聲火光四起，火苗直撲二人，原來是小轎車著火了。眨眼間兩人的頭發眉毛不知燒了多少，皮膚更是燙了無數個泡。

師徒倆嘴里叫著“媽呀”，慌亂中又一頭撞上了另一輛小轎車。怪事再次發生了，他們倆啥事也沒有，可那輛小汽車卻癟了下去！

小黑一愣，師傅隨即暗暗叫苦：“我知道怎么回事了，小轎車是用紙板糊的，外面再刷上油漆，結果被煙頭點著了。天哪，上當了！”

師徒倆疼得倒吸冷氣，好在火勢不大，村民也睡得沉，并沒有發覺。師傅有點泄氣了，想打道回府，可血氣方剛的小黑不樂意了：“師傅，既然來了，總不能又空手而回吧。咱不能讓他們白燒吧！”

徒弟話說到這個份上，師傅當然也不能再示弱了。兩人當即選了一戶獨門獨戶的人家下手，誰知剛爬上院墻，就聽得汪汪汪的狗叫聲炸響了，正是這戶人家的狗發出的。這一聲就像號令一樣，全村的狗都狂叫起來，隨后家家戶戶的燈也亮了。一時間人叫狗吠，一起朝師徒倆追了過來。

這下，師徒倆嚇得魂都沒了，跳下院墻撒腿就奔，小黑一邊狂奔一邊氣喘吁吁地問道：“電視上明明沒看到狗啊，怎么又出來了？”

師傅哭喪著臉說：“還用說嘛，肯定是在領導視察前家家戶戶都把狗拴起來了，以免驚擾到領導。天哪，弄虛作假害死人！”

兩人像沒頭蒼蠅似的亂跑，結果跑到了一座小山上，沒有路了，而后面的村民和狗依舊緊追不舍。小黑嚇壞了，師傅卻得意地笑著說：“小黑，你忘了電視上的畫面了？這山坡上長著長長的青草，現在咱們就從山上滾下去，那速度，一下子就能擺脫他們。”

小黑一聽大喜，連忙和師傅一起抱頭往山下滾去，誰知剛滾一下，兩人就慘叫起來。原來山坡上除了堅硬的石頭，根本沒有半根青草。

慘叫聲中，兩人一路滾到山底，全身上下不知道擦破了多少處，火辣辣的，疼得不得了，不過總算擺脫了村民和狗的追殺。

兩人在地上躺了半天才緩過氣來，師傅咬牙強撐著站起來，伸手到山坡上摸了摸，然后仰天長嘆：“又上當了，這青草怕是用綠油漆漆的！”

小黑揉著傷口都要哭了：“師傅，我認輸了，回去吧！”

師傅卻大叫起來：“回去？現在正是殺回馬槍的最佳時機！告訴你，你師傅我從來都沒有吃過這么大的虧呢，今晚非報這個仇不可！獨門獨戶的偷不了，我就不信連商品房里的人家也偷不到！”

兩人當即趕到那連成一片的商品房樓下，此時樓內一片漆黑，大伙兒全睡了，半點動靜也沒有。更巧的是，樓底下還有一架梯子，師徒倆暗叫一聲“天助我也”，立刻架上梯子，一前一后、輕手輕腳地爬了上去。

在二樓窗戶口，師徒倆伸手一扒，窗戶竟開著，太順利了！師傅小聲說道：“我數一、二、三，咱們一起跳進去，打主人家一個措手不及，如若遇到反抗，也好一起制服他。”

小黑點點頭，于是師傅悄聲數起來：“一、二、三，跳！”

師徒倆縱身一躍，不料一跳就覺得不對勁，身體怎么一直往下落，只聽咚咚兩聲，兩人不知摔到了什么地方，痛得哇哇大叫。頓時，不遠處又傳來了狗叫聲……

聽著外面越來越近的捉賊聲，師徒倆這次再也動不了了。小黑痛苦地呻吟道：“這是怎么回事啊？咱們掉到哪里去了？”

借著朦朧的月光，師傅看了又看，絕望地叫道：“天哪，原來這只是一堵景觀墻，從外表看像是商品房，可實際上僅僅是一堵薄薄的墻，里面還有道深溝，現在咱們全掉溝里了。師傅啊師傅，我真后悔沒聽您的啊！”

（滴水映陽摘自《精短小說》2015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