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鵬杰
家鄉(xiāng)的雨色來了,隨著一場因塵風吹盡、如泣如訴般的春霧自離離草原彌漫而來,以其固有的蒙蒙綠意飄過大青山脈,漸次渲染著眼前的現代化都市,攜著一份攝入眼簾的微涼,在懷鄉(xiāng)之旅的邊緣滑行著、舒展著……
凝神望著擋風玻璃上絲絲點雨匯聚成顆顆水珠,將路邊順著雨落方向疾行的不同笑臉依次倒映其中,當笑意溢滿了整個水世界,又斜斜滾動著聯成一道道透徹清亮的小溪,彎轉回旋地將呼和浩特古老而絢麗的身姿化作微觀的瀑布,帶著我的思緒飛流直下,就像心尖那抹常駐的純凈筆墨, 涂鴉曾經的一首,在無人街巷里低吟淺訴的《鴻雁》之歌,不斷地拉長身在他鄉(xiāng)的落寂與憂傷,恍若草長鶯飛的觸角,絲絲扣扣地撥弄著肌膚和毛發(fā),入心入肺地纏繞起雨中的鄉(xiāng)戀,從此不再彷徨陌路。
透過雨幕,隱顯著望月樓和牛橋剪影的北門,正將黛青與乳白交融的雨色穿越傾城的眼眸,沿著扎達蓋河的黑白記憶,踏開因沐雨而斑斕的時間漣漪錯落而至。一位老者佇倚橋畔,一把泛黃的油紙傘為他撐起一方相約守候的天,雨水順著張開的傘棚滴答,滴答成滿滿一灣心事擱淺在了身后狹長的空階旁。曾幾何時,兩排常青樹在這里百轉千回,染一縷空氣的余歡,夾雜著春雨化泥的濕潤回流在眼瞼,尋找一段模糊的履歷在盼伊歸的定格中懷想經年。于是更多的思緒在清涼的雨絲中飛越了萬水千山,飛向蓮開如夢老屋前、憶如夏花白發(fā)間的那時那月的那份美麗,已然在冥冥中化作豐州灘外一份相守互暖的禮物。
風起雨落、閉目聆聽,窸窸窣窣的雨聲中傳來望月樓的檐鈴叮嚀,沒有了人車喧沸、沒有了嘩眾糾結。不惑之年的雨聲,更像是飄灑在繁華都市的雨滴復蘇的琴音,一路聽過聲如碎玉的青蔥激越,眷戀著大珠小珠落玉盤的點墨情愁,直到離開家鄉(xiāng)久了,方才聽出長長的思念原來就是雨色融入心海的天籟之聲。當快意期待中,時而輕盈婆娑、酣暢淋漓的旋律與心弦共振,當靜悟洞悉后,時而惟妙惟肖、綽約極致的演繹已與思情齊飛,那份暖暖的、幽幽的牽掛便羽化成一個個滌蕩鄉(xiāng)魂的樂符,無須誰去彈奏,也無須富麗堂皇的演藝,就在遼遠的草原、曠達的土默川大地上,用心去聽、靜靜地聽,自然流露的雨之聲、雨之色于家鄉(xiāng)、于親人、于生命本就是萬物的滋潤,無論化作晨霧、晚煙,還是冷雪、冰霜,都是大自然賦予春華秋實的感恩無數。
如此雨色唯家鄉(xiāng)鋪綴,點滴飄渺、喃喃低語的風情,帶著出塵的優(yōu)雅,搖曳出了一路芬芳花影。盈手一揮天地瀟灑,寬厚的手掌感受著滴落指尖的清涼與溫馨,如仙露洗滌了紅塵浮世的滄桑,如甘霖滋潤了莽莽原野的生機勃發(fā),于是吟一曲呼麥悠揚,舞一段安代歡騰,掀起家鄉(xiāng)靈韻的清寧時光,在歲月的轉角處尋覓恬靜的額吉氈房,久久相伴著一卷淡淡的流年之時,怎能不因了生命初生的淡凈與純樸而踏上歸鄉(xiāng)的路程。難有初見、不如重逢,當真情納入雨色如畫的青城,終于明白了雨色和家鄉(xiāng)共同演繹的,正是那世間最美的相擁和領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