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扁鵲列傳》選自《史記》,秉承了其“無韻之離騷”的創作手法,語言生動,精煉而不庸贅;運用浪漫主義手法,虛構神話故事,塑造人物形象;描寫病案不拘一格,搖曳多姿,主要體現在處理情節時詳略得當,從不同的角度展現神醫風采。
關鍵詞:史記;扁鵲列傳;藝術風格
作者簡介:王瑩雪(1979-),漢族,女,河南襄城人,重慶三峽醫藥高等專科學校講師,文學碩士,從事漢語言文學教學及古典文學研究。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6-0-02
《扁鵲列傳》(以下簡稱《扁鵲傳》)載《史記》[1]卷一百五為七十二列傳之一,是我國第一篇醫學家傳記。本傳記記敘了扁鵲生平事跡,全文可概括為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第一自然短)描述神醫是如何煉成的;第二層次(2-7)通過三個病例突出神醫之神;第三層次(8-9)總結扁鵲“六不治”醫學觀以及入俗為變的學習態度。本傳記采用了文學創作手法集中體現了扁鵲神醫之神,深刻地闡述了其醫學主張與隨俗為變的學習態度與科學精神。
一、語言生動,堪為無韻離騷
史學著作《史記》但語言并不如一般的史學著作客觀、具體而生硬,而它的語言描寫頗具文學色彩,使得人物形象形神兼備,情節如詩如畫,難怪乎魯迅先生稱之為“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 [2]節選自《史記》的《扁鵲傳》語言集中體現了“無韻之離騷”的特點,概括起來大致有三種特點。一是語言富有節奏感,讀之朗朗上口,心情舒暢,例如“為醫或在齊,或在趙,或在趙,在趙者,名扁鵲”;二是語言合乎情境,逼真生動。司馬遷細致揣摩長桑君考驗扁鵲欲傳授秘方,但又謹小慎微的心態,便合理設置了兩人的對話:
(長桑君)乃呼扁鵲私坐,閒與語曰:“我有禁方,年老,欲傳與公,公毋泄。”扁鵲曰:“敬諾。”乃出其懷中藥予扁鵲:“飲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知物矣。”
禁方,顧名思義是不公開的醫方,因而長桑君叮囑扁鵲:“公毋泄”,扁鵲馬上表態:“敬諾”。長桑君才放心地把平生所學結晶而成的醫書交付扁鵲,并給了他靈丹妙藥,告之服用方法與功效:“飲是以上池之水三十日,當知物矣。”這番對話合乎情理邏輯,傳遞出師傅對弟子的信任與厚望,對話情景栩栩如生,猶在眼前;三則賦手法的運用,鋪陳描寫。虢君因錯受“喪子” 之痛的折磨,悲痛欲絕時所流露出來的悲哀神情,作者充分發揮語言天賦,汪洋恣肆,極盡鋪張之能勢:“言未卒,因噓唏服臆,魂精泄橫,流涕長潸,忽忽承目夾,悲不能自止,容貌變更。”這段語言描寫,手法極似漢賦手法,辭藻華麗,語言鋪張,極言虢君傷心欲絕、悲痛之情,形神兼備。
二、虛構神話,增添文學色彩
司馬遷拘泥于材料的極度匱乏,無法闡明扁鵲年輕時真實的學醫精力,更無從拿出翔實而可靠的資料證明扁鵲成為神醫的過程。但是作為醫學家傳記,缺乏這一環節的描寫,有失完整性。司馬遷在百般無奈之余,只好借助想象,發揮聯想,憑借神話故事,將扁鵲描寫成了一位極具傳奇色彩的人物形象,增添了濃厚的浪漫主義文學色彩,從而增強了可讀性。
三、犯中有避,盡顯神醫風范
“犯中見避”是中國古代小說常見的敘事藝術,清代小說評論家毛宗崗做了精辟的論述:“作文者以善避為能,又以善犯為能。不犯之而求避之,無所見避之。唯犯之而避之,乃見其能避之。”[3]歷史演義小說《三國演義》將此手法運用到了極致,一是描寫了多達40多次戰役,但每次戰役卻有不同,或陸攻,或水戰,或詐降,或水淹,或火燒,或逞勇,或用計。描寫人物更是既有雷同又有不同,武夫有張飛、許褚,都是勇武過人,但張飛粗中有細。將犯中有避手法運用得爐火純青的應該是《水滸傳》,魯莽英雄如魯智深、李逵,謀士如吳用、楊春、公孫勝等皆是同中有異,不拘一格。追根溯源,這種手法應效法于史傳文學。司馬遷在《扁鵲列傳》中就運用了這一手法,極大地啟發了后世古典小說的創作。
《扁鵲傳》選取了三個醫案,以此突出扁鵲藝術之高超。同樣是為病人診治,每次診治情形各異,卻能夠極其生動地展示神醫形象。第一個病案描寫的是“切脈趙簡子”,司馬遷省略了醫治的過程,而是通過描寫他的預言的應驗而突出其料療病如深,如文中所述,扁鵲切脈之后得出結論是“血脈治也,而何怪!昔秦穆公嘗如此,七日而寤。”又斷言:“今主君之病與之同,不出三日必間,間必有言也。”果不其然, “居二日半,簡子寤”并如扁鵲所料“間必有言也”“語諸大夫……”扁鵲言趙簡子病無大礙,不出三日就能蘇醒過來,果如其言二日半舊痊愈了;言其蘇醒之后必然會說話,不出所料簡子醒后對諸大夫說了一番話。這番精彩的語言描寫,作者將扁鵲神醫形象描繪得栩栩如生,神乎其神。
與切脈趙簡子言簡意賅不同,扁鵲診治虢太子的過程非常復雜曲折幽婉,情節搖曳多姿。先是扁鵲說服中庶子信其醫術,接著描寫虢君迎接扁鵲時的凄婉的語言與憂傷的神情,緊接著詳細描寫治病過程:扁鵲先為虢太子診斷,診其病為“尸厥”,然后對癥治療,整個醫治過程分為三個步驟,一是讓弟子子陽“礪針砥石,取其三陽五會穴”,太子蘇醒;第二步讓弟子子豹以“八減之齊”在太子兩肋以下做入體五分的毒熨,結果太子坐起;第三步,進一步的調試陰陽,使之服湯藥二十天,完全康復。為虢太子治病的整個情節完整而詳盡,令人可信可服,扁鵲診治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太子的每一步的反應,如圖畫一般浮現在讀者的眼前,可謂生動如圖。
而望診齊桓侯一節,更是趣味盎然,風格迥異。司馬遷強調扁鵲對齊桓侯的“望”病,而非治病。扁鵲四次望診,齊桓侯病情隨之如扁鵲言一步步加深,最終病由“腠理”到“血脈”,由“血脈”到“腸胃”,又由“腸胃”到“骨髓”,最終病入膏肓,不治而亡。在這一病案中,司馬遷從扁鵲望診,齊桓侯不信醫的角度,以簡練的語言描寫,將一不可救藥、驕橫無知的齊桓侯形象勾勒得淋漓盡致.同時,作者通過扁鵲的一言一行襯托渲染出扁鵲“望診”醫術之高超絕倫,至此一位料療病如神的神醫形象脫然而出。
這三則病案共同目的都是為了凸顯扁鵲神醫的神--高超的醫術,宗旨相同,而寫法相異。第一則病案,司馬遷側重于語言描寫,省略了診斷與治療的過程。第二則病案里,司馬遷通過具體醫治過程描寫大力渲染扁鵲醫術精湛。本故事情節的核心部分是扁鵲為虢國太子治病,然而從篇幅上看它僅僅占據了整個故事情節的四分之一,四分之三的描寫只是為其鋪墊。診治虢太子前,他的預診看似閑筆實則不然,扁鵲能夠“聞病之陰,論得其陽”,由虢太子“血氣不時”而推斷出“當聞其耳鳴而鼻張,循其兩股,以至于陰,當尚溫也。”已經展現了扁鵲醫術高超。后又通過具體的醫治措施與過程,進一步表現扁鵲高超醫術。第三則病案,司馬遷別出機杼,設計了一個與謙虛而信醫得虢君對立的人物形象齊桓侯,驕縱不講道理,不信醫學,不尊重醫生,對于這樣的病人,扁鵲雖不能及時為之治療,但能夠診斷出其所患疾病的發展態勢,提出以至方案,也足以體現出他高尚的醫德與高超的醫術。
四、結語
《扁鵲列傳》確實不愧為《史記》列傳之一,堪為“無韻之離騷”的代表篇目。作為醫學家傳記的《扁鵲列傳》不免帶有濃厚的文學色彩,文章一開始神化意味便摻雜其中,具有浪漫主義色彩,凸顯了扁鵲神醫的超然脫俗的名醫風范。在描寫人物神情時,作者不惜余力大肆渲染,文采斐然,增強了文章的生動性。本傳記通過主人公扁鵲診斷的言語描寫突出其推斷的準確性,在人物對比中展現扁鵲面對著的病人心態的復雜性,側面反映出其所處的時代巫術盛行醫學舉步維艱,從而提出了“六不治”的醫學主張。
參考文獻:
[1]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2014.
[2]魯迅. 漢文學史綱要【M】北京: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4.
[3]朱一玄 劉毓忱. 三國演義資料匯編【M】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