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翁筱,臺州市作家協會會員,2012年1月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長篇小說《如若不見》、《塵煙如寄》。
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安妮成了泡舞廳的女孩,且隔三差五地去。安妮知道自己絕對不是想變壞,而是純粹地迷上了跳舞。舞廳是充滿“空虛”的地方,安妮或許想借此成長,或許想充實自己的生活,或許只當跳舞是一種鍛煉身體的方法,又或許是因為不曾有過真正的愛戀而不懂得什么是空虛,所以很想知道在這個如花的年齡段里空虛到底代表著什么?安妮太孤單,這份孤單絕對不等同于空虛,因為并不寂寞,人寂寞了才會空虛。孤單是心里沒人,寂寞是心里有人那人卻不在身邊,安妮的心是空的,那里表現著一種方式——孤單。
記得平生第一次去“百樂門”,感覺有點羞羞的、怯怯的,心會七上八下咚咚作響,伴著脈搏有節奏地敲著。此“百樂門”地處臺州椒江,非大上海的舞廳,這里沒有舊上海的貴族氣,沒有高衩旗袍,沒有爵士樂,只有蹦擦擦的旋律和娛樂場所的名號。
“月明星稀,燈光如練。何處寄足,高樓廣寒。非敢作遨游之夢,吾愛此天上人間。”這是1932年上海百樂門舞廳剛剛建成時,上海灘傳頌一時的詩句。椒江的百樂門是何時建成的,鮮為人知。這詩句倒是能反映本土舞民們對百樂門的喜愛。
將幾張票遞給檢票員,各人自拿裝有干菊花或干茉莉花的杯子,提一壺開水瓶往舞池最不起眼的地兒走。坐下后,安妮朝四周看了看,燈光很暗,旁邊稀稀拉拉坐著幾對中年男女。對于這個位置是首選的說法,聽同伴芬的解釋:經驗所得,此位置是不容易被獵艷的風水寶座。說得沒錯,旁邊都是一對一對的,且是上了年紀的人,躲在這幫人后面確實安全。芬強拉硬扯地將安妮與唐嫣拖到舞池中間,一邊教步法,一邊比劃著姿勢。沒想到安妮的舞蹈功底在這當兒還真的很奏效,幾個小時就學會了所有舞步。
“安妮是這里的常客吧!”芬驚訝之余卻曖昧地朝唐嫣擠擠眼睛。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安妮一本正經地接了芬的攻擊。
“小樣兒,是含沙射影還是指桑罵槐啊!”芬不甘示弱,對著安妮亂放空槍。
“誰不服氣就說誰嘍!”安妮壞壞地牽了一下嘴角。
“你是純情女生,行了吧!”芬還是不服氣安妮的速成功夫,話里依舊泛著酸味兒。
“好了,師傅就是師傅,還跟徒弟酸里酸氣,真不害臊!”安妮捏了捏芬的鼻子打趣道。
“就酸你,誰讓你學得這么快,沒讓我過足師傅癮。”芬朝安妮扮了個鬼臉。
說笑間,芬拉著安妮步入舞池。
竟然順利地跳完整首慢四舞曲,不曾想兩個女孩子跳交際舞也能配合那么默契。開了好弓射的便都是好箭,隨著一首又一首舞曲,兩人的舞步歡快而有節奏地旋轉著旋轉著……
一直跳到舞廳散場。
仨大汗淋漓地出了門,一走上馬路就興致盎然地計劃下次過來的日期。因為沒有確定時間,安妮跟唐嫣并沒有跟芬一樣買月票。單張舞廳門票是五元人民幣,盡管每次掏錢時都覺得心疼,但看在還有一杯菊花茶或是茉莉花茶贈送的份兒上,安妮和唐嫣也就心疼那么幾秒鐘。芬笑罵她倆是鐵公雞遇上葛朗臺,唐嫣和安妮聽后相視而笑,算是默認。誰讓咱們是工薪一族呢?每次拿杯子時,芬總是讓她倆每人放三根不同顏色的吸管,以此作為記號。芬挑紅黃藍,安妮挑綠黃藍,唐嫣挑紅綠藍,自個兒記著顏色,之后便成了一種習慣。
關于舞廳,這種很多人認為低級而嘈雜的地方,安妮對自己有了原則性的規定:
一,不接受初學者的邀請。(初學者一般不是看上你的舞技才邀請,而是看人的外表去實行他邀請的方案。即使是傾慕你的舞姿,可進入舞池的人太多,很容易發生誰撞到誰的糾紛,再者,對方會踩到你的腳尖,那樣很痛。)
二,不接受海拔低于自己的男士的邀請。(雖然本人海拔才163厘米,但男人比女舞伴矮的事實會涉及到舞姿是否美觀的問題。)
三,跟女性朋友跳舞自己必須跳男步。(跟異性跳女步舞技會一天天長進,而跟同性跳女步舞技會一落千丈。別不信,這絕對不是“瘋言瘋語”,而是至理名言,本人以不淺的跳舞經驗做擔保,我的話全部屬實。再說了,同性友人里或是舞廳里還沒有產生舞技比我好的女舞伴,因此對我的長進沒絲毫幫助。)
自從閃電般學會各種舞步,跳男步便成了安妮的專利。大概是在安妮嬉鬧著學男步那會兒起,注定以后都如此。安妮倒也無所謂男步女步,這樣仨至少不會被那些終日泡在舞廳里對著女生虎視眈眈的無聊男人打擾,難道不是嗎?
舞動時腳踩著拍子,安妮總是打量著舞池天花板正中的吊燈,玻璃做的,在燈絲的作用下成了可以與水晶媲美的藝術品。人的腦子很奇怪,只要想著做出來的成果該放在哪兒,經過那兒的人就會自然而然的認同。眼前的吊燈,華麗的裝飾本就為了這華麗的所在而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