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水滸傳》中的“鳥”字

隋宇

摘 ?要：鳥這種動物，自古便被人視作有靈性的生物，人們學習鳥，崇拜鳥。但在影視劇《水滸傳》中，鳥竟成了罵詞的代表，究其原因竟是“鳥”這一漢字在流變中因音近假借而具有了屌字的義項，故此發展成罵詞。

關鍵詞：鳥;水滸傳;罵詞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02-0-01

小說《水滸傳》中出現了大量與鳥有關的粗俗之語，如鳥人、鳥官、鳥漢子、鳥歪貨、呆鳥、撮鳥、驢鳥等，不勝備舉，如“花和尚倒拔垂楊柳，豹子頭誤入白虎堂”一回中寫道：智深先居中坐了，指著眾人道：“你那伙鳥人，休要瞞灑家，你等都是什么鳥人，來這里戲弄灑家？”【1】只這一句，我們便對智深那粗魯愚笨之中又帶有幾分聰慧的人物性格有了初步了解。不僅是魯智深，武松也好用“鳥”字，在《水滸傳》三十回中武松指著蔣門神說道：“休言你這廝鳥蠢漢，景陽岡上那只大蟲，也只打三拳兩腳，我兀自打死了。量你這個值得甚的！快交割還他！但遲了些個，再是一頓，便一發結果了你這廝！”【2】而其中人物最喜用“鳥”字，恐怕非黑旋風李逵莫屬了，在京東劫法場后，李逵說道：“殺去東京，奪了鳥位，在那里快活，卻不好？不強似這個鳥水泊里！”【3】可見“鳥”這一字已成為當時罵詞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那么鳥的原始意象是什么呢？最初就與罵詞相關聯嗎？這一字的本義又是什么呢？本文將逐一對此進行分析。

一.鳥意象概覽

在上古神話中，人們常把鳥看做英雄，認為它們可以為自己帶來祥和、抵御災難。如《山海經·南山經》中所載：“有鳥焉，其狀如雞，五采而文，名曰鳳皇，首文曰德，翼文曰順，背文曰義，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鳥也，飲食自然，自歌自舞，見則天下安寧。【4】”人們認為鳳皇這種鳥的出現可以為人們帶來吉祥，可以為他們帶來安定、寧靜的生活。而據《山海經·西山經》記載有的鳥還可以預防火災，“又西二百里，曰翠山……其鳥多鸓，其狀如鵲，赤黑而兩首、四足，可以御火。【5】”這種外形似鵲的鸓鳥，養它可以預防火災。不僅在神話中鳥是英勇的，《詩經》中的鳥也是無畏的，如《小雅·沔水》“鴥彼飛隼，載飛載止。”“鴥彼飛隼，載飛載揚。”“與彼飛隼，率彼中陵。”【6】疾飛的鷹隼就如同善戰的軍隊，勇敢而有力量。而后人們在鳥的身上得到的啟示越來越多：人們看到了鳥吃稻谷，自己也學著吃起稻谷來;人們發現鳥在田中捉蟲，啄草根，可以疏松土壤、消滅蟲害，因此模仿鳥的這種形式種田，即鳥田;人們還住鳥居、穿鳥衣、說鳥語、寫鳥文、畫鳥圖，鳥成為了他們信仰的對象。而東晉的陶淵明更是對鳥羨慕不已，“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日入群動息，歸鳥趨林鳴”陶淵明對晚來可以歸巢的鳥無限向往，也暗示了自己的心境，要遠離官場，返還家鄉，回歸自然。可見，鳥多數是以正面的形象呈現于大家面前的，那為何“鳥”字在《水滸傳》中是粗俗罵詞，且頻繁出現呢？

二.“鳥”字的釋義

要找到“鳥”為何以粗俗之詞被使用，我們需先了解何為“鳥”字？《說文·鳥部》：“鳥，長尾禽總名也，象形。”而由谷衍奎主編的《漢字源流字典》指出這種解釋實際上是不確切的，“因為短尾鳥也有從鳥的，如‘鶴;而長尾者不一定從鳥，如‘雉。（鳥）本義當為雕類猛禽，是‘雕的本字。”在演變一項中編者又指出“鳥，由雕類猛禽，引申泛指鳥類。又讀diǎo，借作‘屌指雄性生殖器官。【7】”可見，“鳥”字因音近假借而具有了“屌”字的意思，所以《水滸傳》中出現的“鳥”字正確讀音應為diǎo。

其實在《水滸傳》創作之前就有把“鳥”作為粗俗罵詞的記載了。《太平廣記》輯《中興間氣集》中《李秀蘭》一篇（卷273）記載：秀蘭嘗與諸賢會烏城縣開元寺，知河間劉長卿有陰疾，謂之曰：“山氣日夕佳”，長卿對曰：“眾鳥欣有托。”舉座大笑，論者兩美之。為什么舉座大笑呢？二人所說的都只是陶淵明的詩句罷了，各有其原始意思，何笑之有呢？其實笑點不在詩句，而在諧音。“山氣”實為“疝氣”的諧音，暗指劉長卿的陰疾，而“佳”為“加”的諧音，此句指李秀蘭隱晦的說劉長卿的疝氣日益加重。“鳥”則用了的另音屌，“重鳥”則指男陰因病疾患者均陰囊腫大，而為了行動方便，患者多以夾帶之類托系股根，此為“有托”。劉長卿含蓄地說明了自己雖病情日益加重，但好在有解決問題的辦法。兩人對話與陶詩原義無半點聯系，只是以諧音來取笑罷了！再如據《東坡問答錄·與佛印嘲戲》所載：佛印與東坡甚好，常常和對方開玩笑，一次東坡戲謂佛印曰：“向嘗與公談及昔人詩云：‘時聞啄木鳥，疑是叩門僧，又云：‘鳥宿池邊樹，僧敲月下門，未嘗不嘆息前輩以‘僧對‘鳥，不無薄僧之意，豈謂今日公親犯之。”佛印曰：“所以老僧今日得對學士。”東坡亦喜其辯捷。東坡先生欲以“鳥”的男陰義而嘲弄佛印，不想目的沒達到，而反被佛印嘲戲了一番。

三.總結

由此可見，至少在唐代，“鳥”就已經以男陰義而被運用了。所以，在《水滸傳》中含“鳥”字的粗俗罵詞之中，“鳥”的正確讀音實為diǎo，并非像影視劇中的那樣，將此讀為niǎo。海德格爾說：“語言是存在的家。”【8】不同的語言也代表了不同的存在，如果我們想正確的認識存在，那就必須保證語言的正確使用，及時糾正語言中存在的各種問題。

參考文獻：

[1][2][3]施耐庵、羅貫中.《水滸傳》.[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2.

[4][5]方韜.《山海經》[M].北京：中華書局，2011.

[6]高亨.《詩經今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

[7]谷衍奎.《漢字源流字典》.[Z].北京：華夏出版社，2003.

[8]海德格爾.基本著作[A].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