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重意蘊

王董

摘 要：《遠和近》是顧城朦朧詩的經(jīng)典作之一，自發(fā)表以來因其模糊的意象與豐富的意蘊而備受爭議。從詩歌本身出發(fā)，很容易讀出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人與自然的親近；戀人之間距離的遠近，關(guān)系的親疏的含義。結(jié)合詩歌創(chuàng)作的背景以及詩人的人生經(jīng)歷，深入發(fā)掘，就表達夢想的落空與人生的迷惘與無奈也是說得通的。當然，因每個人的閱歷不同，讀出的韻味也不一樣。朦朧詩的魅力也正在于此。

關(guān)鍵詞：遠和近；距離；親近；戀人；夢想；迷惘無奈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5）-15-0-02

《遠和近》：你/一會看我/一會看云/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云時很近。是顧城創(chuàng)作于1980年6月的一首小詩，雖然僅有6行24個字，但因其短小精悍，“以小見大”，能喚起讀者多重感受和思考。如果單從字面上分析，可以認為表達的是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的關(guān)系；如果處在戀愛階段的人來讀，可以認為表達的是愛情，戀人之間的隔閡；如果放在新中國歷史時期來看，又會覺得是顧城那一代人在80年代，因夢想落空而產(chǎn)生迷惘、無奈的詩性表達。下面就此幾個維度進行分析。

一、 人與人的距離，人與自然的親近

如果“你”是指生活中的人，那么“我”也是實實在在的人。“你看我時很遠”，“你看云時很近”，這無形中就給人一種距離感。“你”和“我”的距離很遠，而和“云”的距離很近。先來看作者和寫作背景。據(jù)顧城的姐姐顧?quán)l(xiāng)說，他從小就是一個內(nèi)斂羞澀的人，不善于和人交往，但對大自然非常熱愛，經(jīng)常一個人對著昆蟲看半天。因為顧城的天性以及后來經(jīng)歷了文革動蕩，單位解體后的漂泊生涯，他變成了一個更加沉默的人。因此，他創(chuàng)作的詩歌也帶上了個人內(nèi)心深處的印記。就當時的情況來看，顧城得不到理解很正常，自然會感到寂寞。因此會有“你看我時很遠”的感覺。但換一個角度來說，人與人之間的交往有時候的確有很大的隔閡，高山流水似的知音是很難找到的。

正因為這種交往的距離和隔閡，所以人才會親近自然。“你一會看我”，說明兩個人正在進行正常的交往，但是“我”和“你”之間似乎沒有什么交集，所以“你”才會“一會看我”，“一會看云”。“你”“一會看我”是出于人對人的尊重，然而，交往有隔閡，“我”和“你”不能順利交往，所以“你”才會看“云”。這樣的過程會循環(huán)，便造成了人生的痛苦和矛盾。正因為這種痛苦和矛盾深刻，所以人才想要回歸自然。“云”在詩中就代表著自然。顧城從小就是個自然迷，可以說“自然”在他的人生中扮演了非常重要的角色。既然人與人之間有隔閡，那么，人與自然總沒有隔閡吧？這似乎也是一種規(guī)律，當人在世俗中得不到認同和理解的時候，總會心向自然。顧城是一個敏感的詩人，當然也不會例外。“你看云時很近”，就是他表露心聲的詩句，不僅是“你”看云很近，其實作者自己也離云很近。既然在凡世得不到想要的，無法與他人溝通，那么就回歸自然吧。

二、 愛情的苦澀與失意

顧城和謝燁相識于1979年，而此詩是在1980年6月創(chuàng)作的，也就是兩人認識后不久。這個時期，顧城肯定是在熱烈地追求著謝燁，和她戀愛著。然而，一個生性內(nèi)斂的年輕人在戀愛時，怎么不會遇到一點挫折？從這個角度出發(fā)，此詩表達了愛情的苦澀與失意。

從題目來分析，“遠和近”就是愛情的“遠和近”。“你”字單占一行，顯然有突出、強調(diào)的意思。“你”是“我”愛慕的對象，于是“我”把“你”放在“我”心上。“你一會看我”，說明當“我”在苦苦追求“你”的時候，“你”看了看“我”，但是“你”似乎還沒有決定是否和“我”在一起。可能是因為“我”還沒有打動“你”，或者“你”理想中的戀人不是“我”，所以“你”又“一會看云”，在“我”和“云”之間飄忽徘徊。“我”看不透“你”的心思，“我”自然很失落。“我”只能以主觀的心態(tài)去感受“我”和“你”之間的距離，所以“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而“你看云時很近”說明“你”對“我”的態(tài)度——冷淡陌生。這叫“我”怎么能不傷心？許多人正是因為愛情的苦澀而覺失意，“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如果說上面一種情況是“你”和“我”還沒有正式確立戀愛關(guān)系，那么“我”對愛情的渴望雖然很強烈，但是“我”內(nèi)心深處不會非常失落。讓人痛心的是明明“我”和“你”已經(jīng)確立了戀愛關(guān)系，但是“你”對“我”的態(tài)度仍然那么冷淡，甚至和“我”追求“你”的時候相比更加冷淡。“你”“一會看我”“一會看云”，說明“你”的態(tài)度是漫不經(jīng)心的，但是“我”卻敏感地感覺到了“你”對“我”并沒有多少喜歡，這叫“我”怎么能不傷心？所以“我”會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云時很近”。為什么“你”對“我”的態(tài)度那么冷淡？如果僅僅是“我們”性格不合，那可以理解。關(guān)鍵是“云”的意象，如果是代指某個人，那說明“你”雖然和“我”建立了戀愛關(guān)系，但是“你”心里依然想著他。所以，“你”和“他”距離很近。回顧顧城和謝燁后面的事情，會發(fā)現(xiàn)其實二人并不是相處非常融洽，相反顧城還限于三角戀中。如此，可以推測，“云”有可能是一個特定的人，在顧城和謝燁戀愛著的時候，謝燁仍想著他。那么，也就可以理解詩人的痛苦了。

三、夢想的落空與人生的迷惘、無奈

顧城曾說：“我覺得，藝術(shù)的重要性不在于述說生活的黑暗，而在于述說生命的美麗。”可見，顧城是一個熱愛生命的人。然而，當他遇上殘酷的社會現(xiàn)實，夢想落空時，他會受到多么大的傷害？繼而產(chǎn)生迷惘、無奈的情緒是很正常的。

“你”是“我”的夢想，一開始“我”想努力去實現(xiàn)。“你一會看我”，說明“你”離我很近，“我”的夢想有希望實現(xiàn)。然而，“你”“一會看云”，說明“我”要去努力時，“你”卻走了。顧城被譽為“孩童”詩人，他不愿意面對社會現(xiàn)實，不愿意長大，因為他對現(xiàn)實的失望和迷惘。結(jié)合時代背景來看，1980年，文革結(jié)束不久，大多數(shù)人心神甫定，但已有許多知識分子開始回顧十年浩劫。因此，在此時對過去的回顧和表達自我的心緒，成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動亂時期，顧城一家曾被下放。自然，他原來的讀書、建功立業(yè)的夢想便不能實現(xiàn)了。整個時代潮流如此，“我”又能夠說些什么呢？“我”只能說“你看我時很遠”，夢想已經(jīng)遠離了“我”，“我”只能遙望天邊的“云”，或許“你”就在那里。遠和近形成了一種強烈的空間對比，由對比而來的是巨大的落差，由落差而來的是對人生深深的迷惘和無奈，“我”處在這樣的時事中，“我”又能怎么辦？后來，他本以為在激流島上能夠處理好三人關(guān)系，和睦相處，但是當英兒要離開他，甚至謝燁也要和他離婚的時候，他終于爆發(fā)了。顧城遠離人間的夢想只能是個幻想，在現(xiàn)實的面前不堪一擊。“你”離“我”很遠，“你”遠在天邊的“云”上，在那里“我”怎么能夠感覺得到？“云”也是個很有韻味的意象，縹緲輕柔，可見而不可捉摸，而且“云”是柔弱的，詩人的內(nèi)心也是脆弱的。

《遠和近》之所以能夠成為經(jīng)典之作，就因其在不同的視角與條件下能夠生發(fā)出不同的意蘊，加上人生的閱歷不同，讀出的內(nèi)涵也不同。就最接近詩歌本身的內(nèi)涵來說，人與人之間的隔閡，人與大自然的親近，戀人之間的距離的遠近，關(guān)系的親疏是很容易讀到的含義。結(jié)合詩人創(chuàng)作的背景以及人生經(jīng)歷，就表達夢想的落空與表達人生的迷惘、無奈來說也是行得通的。但是，一首經(jīng)典的好詩的意蘊是永遠也說不盡的，《遠和近》也是說不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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