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執政凸顯強勢后果難料

郁志榮

2012年12月26日，安倍晉三梅開二度，再次登上日本首相寶座。此次上臺執政與其第一次執政時展現出完全不同的風格，表現得非常強勢。

表現之一：推進“新安保法案”

2014年7月1日，安倍內閣通過解禁行使集體自衛權的決議;2015年5月，把作為行使集體自衛權配套措施的“新安保法案”提交國會審議。6月日本民眾自發集會抗議，8月30日民眾集會抗議掀起高潮，波及日本全國85個城市、500多處。其中，參加東京集會包圍國會的人數多達12萬，與會的有政界大佬、青年學生，還有普通的媽媽和孩子們。

2015年7月和9月眾參兩院先后審議“新安保法案”時，斗爭更為激烈。尤其是9月17日，在日本參院和平安全法制特別委員會表決現場，執政黨與在野黨展開激烈交鋒。會上，委員長佐藤正久遭到在野黨議員的圍堵，議員們由于不同意見發生罕見的扭打等肢體沖突，秩序近乎失控。

9月18日，為阻止安保相關法案在參院全體大會上表決通過，日本民主黨、維新黨、共產黨、社民黨和生活黨五大在野黨聯合提交了內閣不信任決議案。同日，民主黨向參院提交了針對首相安倍晉三的問責決議案。此外，民眾持續在國會周邊抗議集會，通宵達旦。自17日早上起，陸續有各方民眾冒著大雨加入。在參院特別委員會強行表決了法案的消息傳出后，抗議民眾喊出“安倍政府馬上下臺”的口號。此次日本民眾抗議，比之先前的各種政治抗議活動，呈現一種全新的姿態，即相當多的人并無組織，皆系個人自發前來。

與此同時，日本國內知名專家學者也紛紛發聲譴責。慶應大學名譽教授小林節稱：“政府和執政黨憑借人數優勢強行通過了未能就內容進行誠實說明的法案，這等同于掌權者的政變，簡直不可想象。”日本現在是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和平安全國家，如果自衛隊成為美國戰爭的幫手在海外殺人，其后果有可能殃及國內。

安倍此次強推的系列安保法案旨在擴大自衛隊海內外軍事活動，共11個具體法案，包括1個新立法和10個修正法。其中，新立法是《國際和平支援法案》，實質是“海外派兵永久法”。根據這一法案，日本可隨時根據需要向海外派兵并向其他國家軍隊提供支援，等于廢除了制約日本發動“戰爭”的一個主要掣肘。此前，日本在諸如派兵支援美國在伊拉克、阿富汗的軍事行動時，需事先在國會通過有一定時效的“特別法”。

日本90%以上的憲法學者認為，“新安保法案”是違憲的。日本憲法第9條明確規定，日本沒有交戰權，不能發動戰爭，也不得為發動戰爭而擁有軍隊，只能有供本土防御的自衛隊。“新安保法案”修訂的最核心問題，是日本在沒有受到攻擊的時候，可以行使集體自衛權、在海外聯合其他國家作戰。安倍內閣通過修改憲法解釋、對憲法進行歪曲解讀來掏空憲法、顛覆憲法，這種“任性”的做法讓日本憲法學者感到非常危險。

安倍執政的核心理念，就是讓日本自衛隊軍事化，成為“正規軍”，恢復日本所謂的“正常國家”地位。在安倍內閣的推動下，執政聯盟還將爭取在2016年參院選舉獲勝后，舉行修憲公投。如果屆時《和平憲法》也被修改，“新安保法案”很有可能會繼續強化。在此過程中，為獲得參院選舉勝利、爭取修憲的輿論環境，安倍會繼續渲染“中國威脅論”等，所以未來中日關系可以說是“惡化易，改善難”。

表現之二：提高消費稅

從2014年4月1日起，安倍政府將消費稅由原來的5%上調至8%。這是時隔17年后再次上調消費稅。安倍政府希望通過增稅來籌措不斷增加的養老金和社會保障費用。據稱，上調消費稅每年可帶來8萬億日元的財政收入。然而，日本政府當年的財政缺口達50萬億日元，再加上超過1000萬億日元的未償債務，上調消費稅對財政收入來說顯然是杯水車薪。

日本歷史上曾三次調整消費稅。1989年正是日本泡沫經濟的高峰期，當年日本開征消費稅，稅率為3%。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時，日本首次提高消費稅稅率，從3%上調到5%。2014年，上調消費稅至8%。

事實上，即使稅率上調至10%也無法籌措所需的社保費用，日本政府依然債臺高筑。安倍竟然敢于向歷屆首相談虎色變、敬而遠之的消費稅開刀，完全無視前人因提高消費稅而下臺的教訓。1997年亞洲金融危機全面爆發時，日本自身的銀行業體系處于崩潰邊緣。然而，官員們讓當時廣受歡迎且干勁十足的首相橋本龍太郎相信，提高消費稅是當務之急。結果日本經濟跌下了10萬億日元（合1280億美元）的財政懸崖。日本在幾個月的時間里就出現了明顯通縮，零售銷售陷入長時期下降—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很快，橋本龍太郎被迫下臺，他能干的聲譽毀于一旦。直到2006年橋本去世，都在后悔魯莽聽從了幕僚們的建議。但是，此次安倍不顧一切強勢提高消費稅，非但沒有垮臺反而“穩坐”釣魚臺。

安倍政府還計劃在2014年成功將消費稅上調到8%的基礎上， 2017年進一步調升至10%。在巴黎恐怖襲擊及近期其他事件發生后，安倍政府將在本財年3.3萬億日元追加刺激措施的預算案中，編列140億日元支出用于反恐措施，1.2萬億日元支出用于支持低收入戶，3000億日元支出用于協助農民應對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自由貿易協議。日本野村綜合研究所的首席經濟學家辜朝明認為，此時提高消費稅在政治上是最好時機，但在經濟上卻是自殺行為。因為日本執政黨和在野黨都同意上調消費稅，將來若是出現什么問題，可以把一半責任推卸到對方身上。但這對經濟來說完全是一種自殺行為，因為民間不會借款。一般來說，提升消費稅政府就會減少向銀行的借款。安倍內閣的副首相麻生太郎十分清楚這點，在提升消費稅的同時加大“第二支箭”的力度—即使調整消費稅，政府仍將增加對銀行的借款，以抵消消費稅帶來的不利影響。正因如此，日本政府的財政赤字并沒有減少。

表現之三：搬遷沖繩美軍基地

安倍政府對將美軍基地從普天間搬遷至邊野古持反對態度的沖繩縣政府實施高壓政策，甚至不惜對簿公堂。

2015年9月14日，沖繩縣知事翁長雄志在沖繩縣廳召開記者會，宣布取消前知事關于在名護市邊野古海上填海造陸的許可。翁長解釋道，“填埋許可存在瑕疵，應該取消”，“將使用一切手段不讓政府在邊野古建設基地。取消許可是第一步”。對此，日本防衛相中谷元卻表示“手續不存在瑕疵”，“將繼續推進填海作業”。10月27日，日本國土交通相石井啟一宣布，暫時凍結沖繩縣知事翁長做出的相關決定，準許日本防衛省沖繩防衛局重開相關施工工程。對此，沖繩縣政府同日發表聲明指出，日本中央政府無視沖繩縣民意，并計劃剝奪沖繩縣權力的行為“不可理解”，稱將向日本總務省的國家與地方關系仲裁委員會提出訴訟。2015年10月13日，翁長正式撤銷備受爭議的填海造地許可，以阻斷美軍普天間海軍陸戰隊基地的搬遷計劃。

在日本輿論看來，翁長此舉無疑是向中央政府“宣戰”。針對翁長撤銷名護市邊野古沿岸地區填海造地許可一事，沖繩縣防衛局與之進行“對抗”：基于《行政不服審查法》向國土交通相石井啟一提出審查請求，要求停止翁長撤銷許可的舉措。防衛局稱，為避免工作滯后、日美互信關系受損等，有必要叫?？h政府的相關舉措。對此，13日翁長對負責填海工事的沖繩縣防衛局下達通知，撤銷填海計劃，并重申自己將“采取一切可能手段阻止新基地遷址邊野古”。隨后翁長在沖繩縣廳召開記者會表示，原許可材料中存在多處瑕疵，縣政府的決議有據可循。同一天，日本官房長官菅義偉在東京對基地遷址表達強硬立場，稱出于“安全因素”考慮，基地必須搬遷，中央政府將考慮采取法律措施應對沖繩縣政府的舉措。他說，沖繩縣前任知事仲井真弘多2013年批準的填海造地許可并不存在任何“法律瑕疵”，“撤銷這一許可是令人極度遺憾的事，這是無視沖繩縣官員為之付出的努力，無視中央政府著力削減普天間基地所存風險的決心”。防衛相中谷元則表示，中央政府會對沖繩縣的這一舉措“迅速采取應對措施”。他計劃授權一項調查行動，最終通過法院禁令宣告沖繩縣政府舉措無效。

普天間基地位于沖繩群島宜野灣市中央，是美國海軍陸戰隊在日本最大規模的武裝直升機機場。日本政府打算將這一軍事設施從人口稠密的宜野灣市遷至相對空曠、位于名護市的邊野古沿海地區。美國媒體稱，普天間基地事件遠非遷址那么簡單，該計劃無異于將在邊野古地區建設一座全新的多用途基地，落成后或成為20世紀50年代以來美國在日本本土建造的第一座大型基地。高度密集的外國駐軍難免讓當地民眾感到不適。除不安全感外，民眾從情感上也很難接受自己的家園被美國人“占據”。根據當地人的訴求，該美軍基地應該“徹底搬離沖繩”。翁長正是因為竭力反對遷址計劃于2014年11月當選縣知事的，其堅決果敢的執政風格得到不少美日媒體的稱贊。分析認為，翁長“挑戰”中央政府的勇氣可能來源于多年的基層工作經歷，當選沖繩縣知事前，他擔任過4任那霸市市長。但也有輿論對沖繩縣政府的“勝率”表示擔憂。日本中央政府不少政要認為他們“勝券在握”，號稱只要此事對簿公堂，政府“沒有輸的可能”。也有人認為，如果此事長期得不到解決，反對運動有可能從沖繩一處蔓延到全國，屆時安倍政府壓力更大。

沖繩地區的美軍基地多達幾十處，總占地面積相當于沖繩主島的1/5，當地美軍駐軍人數多達5萬人。歷史上，這些軍事設施屢次遭到當地民眾的抗議，地方政府認為它們嚴重阻礙了當地的經濟活動。據統計，這些軍事基地對當地商業活動的貢獻不到5%，為當地就業市場的貢獻僅為1.4%。翁長頂住安倍政府的高壓政策，竭力阻止美軍基地搬遷邊野古可敬可佩。從目前來看，雙方勢均力敵，難解難分處于膠著狀態。

表現之四：整治黨內反對派

安倍整治黨內反對派也毫不手軟。安倍在第二次和第三次組閣時，把拒絕出任安全保障擔當相，又被公認為首相接班人的石破茂安排在一個“弼馬溫”的位置—地方創生擔當大臣，目的“一石二鳥”：既拴住了影響力較大的石破茂，又不失體面。

圍繞2015年9月日本內閣改組及自民黨內部人事調整問題，自民黨干事長石破茂的際遇備受外界關注。8月29日中午，安倍在官邸與石破茂進行了約1小時20分鐘的會談。由于石破此前已表態不愿出任安保擔當相，安倍考慮邀其出任內閣其他重要職務。雖然石破成功入閣并表示支持安倍，但與安倍的斗爭并沒有簡單地結束。自民黨內部石破派系黨員大約只有30人，如果從正面和安倍發生沖突，石破幾乎沒有勝算。在2015年的自民黨黨首選舉前，石破派內主要有兩種不同看法：一種是把黨首選舉作為最大目標的“主戰派”，另一種是石破不參加黨首選舉支持安倍、坐等其禪讓的“綏靖派”。據透露，石破認為，由于安倍內閣的支持率很高，即使參加黨首競選也毫無勝算。

從拒絕出任安保相時，石破和安倍的斗爭就已經開始。與其說石破拒任是雙方撕破臉的導火索，不如說是安倍健康情況不樂觀使石破開始孤注一擲。在即將與安倍叫板之前，石破就泄露出“安倍的身體狀況已達極限”這一極具火藥味的信息，這一重要信息來自能夠近距離觀察安倍身體狀況的政府重要人士。在同一時間節點，自民黨干事長特別助理、前環境相鴨下一郎又給了石破向前一步的勇氣。8月25日，關于安倍的安全保障政策，石破公開在廣播節目中稱，“本人的想法與安倍的政策相異”，“和首相想法百分之百一樣的人在國會上答辯那真是最好的”。在石破參加節目的前一天，鴨下向媒體透露了石破不想入閣的意愿，“石破茂接受安保相一職是十分困難的”。如果石破接受安保相一職，將正中首相官邸的下懷。鴨下是主治精神內科的在職醫師，關于壓力導致疾病的著書逾80冊。據此，有評論指出，“鴨下最開始是屬于‘綏靖派，之后突然來了個180°的大轉彎，加入了‘主戰派。作為專業醫師很識時務，他可能已經看清了安倍在體質和精神狀況上的變化”。

安倍為何如此瘋狂？

在過去的3年里，安倍執政治黨如此瘋狂，強勢出手而且“成功”幾率較高，究其原因至少有以下3個。

痛定思痛，東山再起 安倍2006年第一次執政時因病突然辭職，半途而廢，不僅給安倍家族丟了大臉，還在自民黨內造成了巨大負面影響。在卸任首相的6年日子里，安倍不斷反思反省，準備東山再起。因此，第二次執政安倍是有備而來的，在執政的戰略構思和戰術細節上做了周密充分的準備。雖然選舉時與石破茂競爭贏的不易，但總體來看，安倍當選首相根基深、條件好，順理成章。從安倍上臺后到其父親墓前發誓，后又到其外公墓前匯報，可以看出安倍第二次執政有兩個心愿一定要實現：其一是雪恥，無論如何要堅持走完4年首相任期;其二是履行使命—修憲、強軍、走“正常國家”道路。為此，安倍真正發揚了“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雖然修憲尚未成功，但是“新安保法案”的國會通過已經邁開了可聊以自慰的第一步。

美國松綁，發揮極致 美國自從兩次全球金融危機和經濟危機之后綜合國力下降，同時又要保持海洋霸主的地位，除對內要求海軍、海軍陸戰隊以及海岸警備隊三支隊伍加強合作之外，對外在盟國身上大做文章，讓澳大利亞、日本等這些所謂的盟國出錢、出兵，幫助其在全球開展軍事活動。美國為了占日本的便宜，不得不允許安倍公開修改70年前在美國主導下制定的《和平憲法》，以及支持和贊賞安倍推進“新安保法案”實施。安倍盡量把美國給予的“寬松政策”用足，發揮到極致。這也是安倍不遺余力地在推進修憲和強軍方面表現出強勢、強硬、強悍的原因之一。

日本執黨政與在野黨委員代表們扭打成一團

開門大吉，盲目自信 安倍一上臺就推出了“安倍經濟學”三支箭，實行貨幣寬松政策，激活了日本一直以來低迷的股市，讓國民看到了希望。安倍開門大吉，支持率直線上升，最高時達到前所未有的75%。同時，一改日本過去十年九相、扭曲國會的怪現象。安倍二次執政開門紅，股市上揚，民心所向，賺足了人氣。支持率的提高也給安倍增強了無限信心，強勢、霸道、瘋狂的舉動接踵而來。

結 語

綜上所述，安倍第二次上臺的強勢姿態，雖然表面上取得了成功，卻付出了巨大代價，甚至增加了加速垮臺的隱患。一是“新安保法案”雖被強行通過，但為顧及參議院選舉，安倍不得不對“新安保法案”付諸實施采取低調處理，只是強調該法案為子孫后代和平造福，不敢像過去那樣進行高調宣傳和采取具體強硬措施。二是推遲再次提高消費稅的日期，將原定2015年10月提稅推遲至2017年4月，回避再次提高消費稅而引起民眾強烈反對影響其繼續執政。三是專挑民眾喜聞樂見的話題高調宣傳，譬如打造“一億總活躍社會”，籌集資金支持低收入戶等。

安倍第二次執政與第一次風格完全不同，無論執政還是治黨都是我行我素，采取強勢政策和姿態。安倍壯著膽子所做的一切都是逆潮流而動，強奸民意，違反社會發展客觀規律，最終只能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責任編輯：葛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