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國公法》與國際法學的引入

程騫旅美法律學者
就在《萬國公法》正式印行不久之前,普魯士軍艦在天津海域捕獲3艘丹麥商船。總理衙門援引該書所載有關領海的國際法原則促成普方釋放商船,并賠償損失
近代國人關注國際法始于林則徐的禁煙運動期間。當時為了支持與英商的交涉,林則徐請曾在理藩院任翻譯的屬員袁德輝和耶魯大學醫學博士、傳教士伯駕(Peter Parker)翻譯瑞士學者瓦特爾(Emer De Vattel)著作《萬民法》(Law of Nations)中有關貿易、外國人以及戰爭法的章節片段。這些內容后來被收入魏源所編的《海國圖志》之中,但由于內容零散而影響有限。
鴉片戰爭之后,隨著外交事務的日漸增多,清廷逐漸正視國際法的價值。恭親王奕在奏折中陳言:“竊查中國語言文字,外國人無不留心學習。其中之尤為狡黠者,更于中國書籍,潛心探索,往往辯論事件,援據中國典制律例相難。臣等每欲借彼國事例以破其說,無如外國條例,俱系洋字,苦不能識,而同文館學生,通曉尚須時日。”朝內缺少西語和法律人才,于是只能求援于外人,而他們很快便找到了完成這一任務的理想人選——丁韙良(William Alexander Parsons Martin)。
與伯駕一樣,丁韙良也是美國傳教士,畢業于印第安納大學,1950年代便來到中國。一方面為了幫助解決中西外交中的溝通問題,另一方面也為了結交顯要以便傳教,丁韙良于1862年在何師孟、李大興、張煒、曹景榮4人的協助下開始翻譯美國學者惠頓(Henry Wheaton)的著作“Elements of International Law”,定名《萬國公法》。
翻譯初成,他致信美國駐華公使蒲安臣(Anson Burlingame),希望譯本得以向清廷引介。恰好總理衙門大臣文祥也請蒲安臣推薦國際法著作,于是在浦的介紹之下,丁韙良攜帶譯稿4本拜訪北京。其實總理衙門也已注意到此書,并曾請擔任海關總稅務司司長的英國人赫德翻譯了部分內容。如今得見該書漢譯全本,自然大為激賞。于是,在恭親王奕的支持之下,總理衙門撥款白銀500兩,并派陳欽、李常華、方濬師、毛鴻圖4名章京對文字進行潤色。
1864年《萬國公法》由丁韙良創辦的崇實館刊印,曾國藩幕僚張斯桂、總理衙門大臣董恂分別作序。該書除有300本呈送總理衙門之外,還向通商口岸各送一本,以便“遇有事件”“參酌援引”。它也的確成為大清外交的有力工具。就在《萬國公法》正式印行不久之前,普魯士軍艦在天津海域捕獲3艘丹麥商船。總理衙門援引該書所載有關領海的國際法原則促成普方釋放商船,并賠償損失。
《萬國公法》是當時世所公認的國際法權威著作,共有“釋公法之義、明其本源、題其大旨”“論諸國自然之權”“論諸國平時往來之權”和“論交戰條規”4卷,內容豐富、體系清晰。它是中國首本完整引進的法學著作,對中國近代法學尤其是國際法學的萌發意義深遠。丁韙良在這本書中創造性地翻譯了不少重要法學概念,為當時和后世的法學研究與交流提供了基礎。其中如公法、主權、權利、爭端、責任、人民、自治、領事、管轄、法院、司法等至今依然為漢語法學界所通用。
丁韙良后來出任京師同文館總教習,他不僅親自教授國際公法,并且與其學生一同繼續翻譯了《星軺指掌》《公法便覽》《公法會通》和《陸地戰例新選》。此外,傅蘭雅(John Fryer)、丁祖蔭等中外學者也先后出版《各國交涉公法論》《各國交涉便法論》《萬國公法釋例》等國際法著作。中國近代國際法研究與教育的藍圖自此徐徐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