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約旅游中散伙該不該退錢？

佳木江南

“領隊”在網站中發布活動召集帖，邀約一定數量且有相同志趣的不特定網各瀏覽者一起組隊境外游，帖中明確了旅行線路、旅行費所包含項目、住宿標準等內容，同時也明確了活動性質為自由行，以及“領隊”負責前期游玩計劃的推薦以供參考，且“領隊”不提供導游服務的活動規則。有意參隊者交納一定旅行費，而“領隊”按照帖中約定代為辦理出國境外旅游的各項手續以及預定機票、住宿、租車等事宜，后“自由結伴”出行后雙方在旅途中因食宿標準發生爭議而散伙，發起人以“放鴿子和活動中途退出不退費”抗辯，雙方對簿公堂。

“領隊”網上發帖“自由結伴”歐洲自駕游

2013年4月23日，劉濤以網名“奔哥”身份在www.lvye.cn網站“自由結伴”板塊發布了一則名為“8月10 30日暑期歐洲自駕游德國奧地利瑞士法國盧森堡”的活動召集帖。

帖文具體內容如下：活動定于2013年8月9日出發、8月31日返回，出發地北京，活動地點包括德國、奧地利、意大利、瑞士、法國、盧森堡，需要25人，確認8人，報名0人；帖文包含簽證、國內駕照公證與翻譯手續辦理的指導，以及8月10日至8月30日活動全程簡介等內容；帖文中標明“全程自駕，根據人數來訂車，三個人一部車，奔馳B系或同類型車”“本次活動住宿是三星級賓館的標準，雙人標間，保證隊員有良好的休息環境。如需單住或大床房提前告知，單住需補齊差價”“全部費用32000元，費用包含租車費（在歐洲期間租用車輛發生的費用，包括租金油費高速費以及車輛的保險費）、住宿費（共計20天的三星級賓館）、機票（北京一慕尼黑的往返機票）、簽證（德國使館簽證費）、保險費（8月10-30日之間的保險費，如果提前到或者錯后回請補齊差價）、門票（各個景點的首道門票）、公證費（國內駕照的英文公證費）、早餐費（每天的早餐費），費用不包含餐飲費（提倡集體AA制的原則，豐儉由人）、購物費、其他自娛項目等。”活動召集帖中同時注明以下內容：“報名預付費5000元，活動集合后收取剩余的費用，如有隊員不希望帶太多現金的話，也可提前轉賬。另外，領隊也希望轉到卡里，這樣安全；放鴿子和活動中途退出者不予以退還任何費用；車和住宿都是提前預定好的，費用是固定的，請大家確認接受后再報名參加活動；本次活動性質為自由行，領隊負責前期游玩計劃的推薦以供大家參考，活動開展中更多的安排由大家自己而定……領隊不是導游，活動中也沒有導游服務及購物環節的安排?！?/p>

活動召集帖的最后備注了以下內容：“綠野戶外網為活動發布交流平臺，綠野公司并非活動組織者，請廣大會員慎重選擇出行，風險自擔；為了您的旅行權益得到更好的保障，請使用綠野‘自由通旅行結算系統，如果發起人不兌現活動計劃中承諾的責任和義務，您可以在旅行活動結束三天之內，向‘自游通旅行結算系統發起拒絕支付申請，我們將保全您的旅行費用，并協助您挽回損失。”

食宿標準起爭議鬧分歧“驢友”不歡而散

2013年5月至7月期間，李某、朱某、王某、楊某、凌某、劉某珍、武某、王某妮等八人分別在看到召集帖后向劉濤支付了旅行費用，劉濤代為辦理了簽證、駕照公證、預定機票、住宿、租車等出國準備事項；2013年8月10日，前述八人與劉濤及案外人賈某、劉某娜一起從北京出發前往德國慕尼黑開始涉案境外旅程，其中劉某娜與劉濤系男女朋友關系。

但不料，到達歐洲后八人因食宿標準與劉濤發生爭議。8月18日，八人與劉濤、劉某娜、賈某分開各自繼續后續旅程；8月30日，前述11人從德國慕尼黑返回北京。

回京后，李某、朱某、王某、楊某、凌某、劉某珍、武某、王某妮對劉濤提供的食宿標準與劉濤發生爭議等委托服務很不滿意，共同向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狀告劉濤賠償損失。

八原告訴稱，2013年4月23日，劉濤在綠野視界經營的網站上以備案領隊的身份，發帖邀請李某等人以AA制方式參加歐洲自駕游。出于對綠野視界的信任，李某等八名原告按照劉濤的要求以現金及匯款的方式先后將每人32000元的旅游費交給劉濤，以便其在旅行過程中統一支付大家的食宿及旅費。8月10日，劉濤在沒有做好充分準備的情況下，便組織大家匆忙出境。到達歐洲后，我們發現食宿標準與劉濤事前承諾大相徑庭，經過多人多次與其溝通，其對大家的合理建議置之不理，并出言不遜威脅我們。8月18日，當我們再次要求劉濤合理安排大家行程及住宿條件時，其不顧我們利益強行散團并自行回京。我們被迫墊付各種費用繼續旅行，并將劉濤遺留在羅馬的車輛開回慕尼黑。我方認為，此次歐洲之行與劉濤事先已約定為AA制付款，不具有商業性質，劉濤僅為我們代管資金并協助預定行程，其收取我們八人支付的高額旅行費后，沒有按照事先約定合理安排行程及食宿，彼此發生爭議后拒不退還多收費用；綠野視界未對劉濤盡到有效的管理責任，使劉濤利用綠野視界的聲譽及信用欺騙我們。另外，根據相關法律規定未經國務院旅游行政管理部門批準，任何個人及機構均不得擅自開展境外旅游服務，劉濤所持有的北京體育休閑產業協會頒發的資質證明沒有任何法律意義，劉濤與綠野視界均不具有組織境外游的服務資質。劉濤與綠野視界的行為侵犯了我們的合法權益，現訴至法院，請求判令：1.劉濤與綠野視界共同返還我們旅游費150587.98元，共同賠償劉濤用車的過路費、加油費、停車費、租金共計13000元，共同支付勞務費6600元；2.綠野視界在其網站上刊登道歉函公開進行賠禮道歉。

案件審理中，被告綠野視界辯稱，我方僅為活動計劃發布平臺，并未參與涉案活動的組織、實施工作，亦未從活動中營利，我公司與劉濤之間沒有隸屬雇傭或合作關系，沒有收取過其作為領隊的服務費或傭金，也不存在對其管理的義務。原告對我方的訴訟請求缺乏事實及法律依據，請求依法予以駁回。

被告劉濤則辯稱，第一，我在網上發布活動召集帖屬于要約行為，李某等八名原告報名參加活動屬承諾行為，雙方之間形成委托合同關系。第二，我與八名原告之間形成的是有償委托合同關系，涉案活動屬于商業性質。如果是AA制，活動費用條款會有“多退少補”的明確說明，而涉案召集帖中并無此約定。部分原告此前也曾參加過我所組織的戶外活動，應該知道收取的費用不會“多退少補”。我出境前對涉案活動進行了詳盡的規劃，耗費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并在每位原告只交納了2000至5000元不等預付款的情況下，為其預定了北京往返慕尼黑的飛機票，如果是無償行為，我不會冒如此大的風險。第三，發布的活動召集帖中對食宿標準、費用包含的項目等有明確規定和說明，我已經按此約定安排食宿，八名原告要求提高食宿標準屬無理要求。第四，活動召集帖中明確說明“放鴿子和活動中途退出者不予退還任何費用”，現因八名原告主動提出“散團”而解除雙方之間的委托合同關系，我有權不退還費用。第五，關于租用車輛，因是以原告王某等名義租賃的，考慮到還車時只能由租車人辦理手續所以將車留給了原告。原告在此后11天行程中實際使用該車輛，因此發生的加油費、停車費、過路費及租車費應由原告自行承擔。另，原告主張駕駛承租車輛勞務費損失沒有任何法律與事實依據。綜上，請求駁回原告對我的全部訴訟請求。

公平、等價有償原則法院判決退還剩余旅行費

海淀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本案爭議的焦點之一是雙方之間基礎法律關系的確定。劉濤在綠野視界提供的網絡服務平臺中發布涉案活動召集帖，邀約一定數量且有相同志趣的不特定網絡瀏覽者一起組隊境外游，帖中明確了旅行線路、旅行費所包含項目、住宿標準等內容，同時也明確了活動性質為自由行，以及劉濤作為領隊負責前期游玩計劃的推薦以供參考，且領隊不提供導游服務的活動規則?；顒诱偌男问脚c內容符合要約的構成要件，而八名原告通過瀏覽活動召集帖并向劉濤支付相應旅行費的行為系對要約作出的承諾?；顒诱偌从吵鲭p方之間主要的民事權利義務，有意參隊者交納一定旅行費，而劉濤按照帖中領隊職責的約定代為辦理出國境外旅游的各項手續以及預定機票、住宿、租車等事宜，此符合委托合同之受托人按約定處理委托人事務的具體合同形態，在我國現行法律對接受此類委托無限制性規定，且委托事務本身不違反法律法規強制性規定的情形下，本院認定雙方之間依法成立委托合同關系，其中八名原告為共同委托人，劉濤系受托人，綠野視界為提供要約發布平臺的網絡服務提供商。

本案爭議的焦點之二是雙方當事人是否全面履行各自應盡義務。原告作為委托人，在活動召集帖已經明確受托人代辦事務的情形下，委托人主要義務為支付處理委托事務所需費用?，F八名原告已經分別按照約定的旅行費標準在扣減相應費用后支付給劉濤共計236290元，即已全面履行了付費義務。劉濤作為受托人，其主要義務為按照活動召集帖的約定代辦原告境外游各項事宜?，F劉濤確已代為辦理了簽證等事宜，并因此從原告交納的236290元旅行費中支付了機票款54602元、保險費4024元、簽證費2880元、駕照公證費250元、住宿費2970歐元及490.42美元。但根據約定，境外20晚的住宿應達三星級賓館標準，而劉濤預定的8月11日等5晚入住賓館或未評定星級或為二星級，且劉濤未就此5晚的預定酒店符合三星級標準或者此酒店預定結果確已得到八名原告同意一節提交充分有效的證據證明，劉濤應承擔舉證不能的不利后果，本院認定劉濤違反了住宿酒店應達三星級標準的合同義務，構成違約。但須指出，酒店預定系劉濤代辦眾多委托事項中的一項，故對此項義務的違反應屬履約瑕疵而非根本違約。

綠野視界作為提供發布活動召集帖網絡平臺的服務商，未實際參與涉案活動的組織、實施，未收取原告旅行費用，亦未在其中營利，并在www.lvye.cn網站中對何為“備案領隊”進行說明、制定版規規制“備案領隊”在自由結伴板塊發布活動的權利義務。同時在活動召集帖中進行出行風險提示，設計“自由通”旅行結算系統，并提示網友使用該系統交納旅行費以便在旅行不滿意時凍結付費有效維權。本院認為，在涉案活動召集帖并未違反法律法規強制性規定的情形下，綠野視界已盡到本案中網絡服務提供商應盡的活動形式審查、風險提示、維權提示等義務，原告要求其承擔本案法律責任缺乏事實及法律依據，本院不予支持。

本案爭議的焦點之三是八名原告應否承擔8月18日散隊后產生的預定酒店住宿費及劉濤曾用車的租車費用。根據我國合同法的規定，委托合同中委托人可以隨時解除委托，因解除委托給對方造成損失的，除不可歸責于當事人的事由以外，應當賠償損失?，F原告在劉濤未根本違約的情形下單方解除委托關系，且確有部分未實際人住酒店的住宿費支出損失及八名原告使用三輛租車的額外支出損失發生，本院認為原告不因劉濤的履約瑕疵而完全免責，綜合本案案情，應由原告與劉濤共同承擔此損失10291.8元，各方承擔50%，即5145.9元。

本案爭議的焦點之四是劉濤接受涉案委托是否具有商業營利性。從涉案活動召集帖公示的內容來看，劉濤除不提供境外導游這項服務外，其所做的制定行程、代辦簽證、預定機票、安排境外食宿行等與組織境外旅游之旅行社所提供服務幾近一致。我國旅游法等相關法律法規從保障中國公民境外人身、財產安全宗旨出發，規定提供境外旅游服務的旅行社及導游應具備特定資質，而允許劉濤個人在涉案委托中獲取商業營利無疑是對現行境外游管理秩序的擾亂與破壞，故本院對劉濤關于在涉案委托中獲取商業營利的主張不予支持，同時認定其因商業營利而不予退還剩余旅行費的抗辯主張不成立。但劉濤確為代辦原告出境事宜付出了時間、精力以及勞力，而我國合同法亦規定因不可完全歸責于受托人的事由，委托合同解除的，委托人應當向受托人支付相應報酬，此處的報酬為受托人提供服務或勞務的所得，故本院綜合劉濤為涉案境外游所做準備事項、準備持續時間、代辦事項以及完成情況等本案案情酌定在旅行費中扣減劉濤可得報酬3200元。

最終，海淀區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劉濤退還李某等八原告旅行費共計150863.3元；駁回李某等八原告的其他訴訟請求。

責任編輯：呼滿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