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心事為花忙

草日

清朝中期，“揚州八怪”橫空出世。所謂“怪”，無非有兩層含義：一是指在藝術創作上有標新立異之處;二是指在為人處世上異于常人。

被稱為“第一怪”的汪士慎，出生于徽州富溪鄉。37歲時，汪士慎攜家帶口來到揚州，寄居在老鄉馬氏兄弟的家里。

揚州是著名的繁華之地，字畫有很好的市場。但這位來自皖南深山的畫家，總是羞于和買畫人討價還價。于是，他把畫交給書畫販子邊壽民，請他幫忙賣畫。邊壽民一次拿走他10冊畫，不久就捎來信說，已經賣了4冊，得了“三兩八錢銀子”。

這在當時是很低的價格，但汪士慎頗為滿意。就這樣，通過賣畫，汪士慎勉強有了些積蓄。48歲那年，他終于在揚州城有了一處老房子。因房子被樹蔭遮蓋得嚴嚴實實，汪士慎便為新居起名為“青杉書屋”。此后在這里創作的字畫，他都會自豪地書上“寫于青杉書屋”幾個字。

新居周邊，植有各種花卉。種植最多的是梅花，其次是山茶、茉莉、梔子、牽牛、牡丹及梨花。在一切草木中，汪士慎最鐘愛的是梅，這也是所有帶有隱逸情結的中國文人共同的愛物。他常到揚州城外的梅花嶺賞梅、畫梅，代表作有《瀟湘靈芳圖》《綠萼梅開圖》《灑香梅影圖》《月佩風襟圖》等。

汪士慎還善作詩、喜彈琴、嗜茶如命。他把嗜茶、愛梅、賦詩、繪畫緊密地結合在一起，構成他詩、書、畫藝術淡雅秀逸的風格。然而，就像耳疾折磨著樂圣貝多芬、眼疾折磨著印象派大師莫奈一樣，不幸之事也急遽地向汪士慎襲來。

就在喬遷青杉書屋的那一年，汪士慎患了眼疾。尤其是左眼，眼底布滿血絲，紅腫流淚。眼睛對一個普通人來說，重要性已不言而喻，更何況是一個要靠眼睛來觀察世界的畫家呢？汪士慎沒有錢去求醫問藥，只能忍受著眼疾的煎熬，撫琴自慰。

后來，他的眼疾越來越嚴重。54歲時，在畫完一幅《梅花圖》后，他的左眼最終還是失明了。可能是早有思想準備，他并沒有消沉，反而戲刻“左盲生”“尚留一目著花梢”“晚春老人” “一生心事為花忙”等閑章，以志其情思。

然而，不幸并沒有就此打住。66歲時，他的右眼也漸漸失明了。這時，他只有靠自己的“心”來觀察世界和人生，為此他還給自己取了一個有趣的名字——“心觀道人”。

1759年，73歲的汪士慎在他的城隅草屋中與世長辭。這位像梅花般一生疏淡的老人，最終也像梅花的一縷清香那樣，消逝了。

（李恒克摘自《少年博覽》201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