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凈的光芒

丁立梅

梭羅說，每一個早晨，都是一個愉快的邀請。

想著他這句話的時候，我在黃海森林公園住。晨曦穿透窗簾，喚醒我的眼睛。我趕緊起床，換上輕便的衣裝，出門。我不想辜負了森林的早晨，那愉快的邀請。

清晨的林中，沒有風。所有的樹木，都安靜著。連小小一片樹葉子，都不擅自舞動。

這樣的靜，很合我心意。我本就是個不愛說話的人，在能沉默的時候，我堅決不會開口。我以為，人生的很多好光陰，是被淹沒在廢話里了。

我在林中走著。我盡量放輕腳步。我怕驚擾了那些樹們，我也怕驚擾了我自己。

樹們安靜的樣子，讓我想去一一擁抱它們。

還有，那些鳥們。

我也怕驚擾了它們的歌聲。鳥的歌聲，有著穿透人心的寧靜。

森林是鳥的天堂。這個黃海森林里，鳥的種類多達240種。

大白天里，卻難得見到它們的身影。它們或許是在森林更深處，又或許飛去更遠方。往東，就是一望無際的灘涂和大海。

清晨，這些鳥們剛剛睡醒，尚未出門，就用歌聲開始它們新的一天。唧唧唧，啾啾啾，稚語歡笑，響成一片，樹頂上仿佛開著幼稚園。我能想象，它們一邊梳洗著羽毛，一邊歌唱。一邊吃著早點，一邊歌唱。它們對著清新的萬物歌唱，對著薄薄的晨霧歌唱。

它們又似在熱烈討論著，今天要飛往哪里去，沿途會遇見什么樣的新鮮事。——它們會遇見什么新鮮事呢？會看到一朵蒲公英，在小河邊靜悄悄地開了;會遇到牛，在樹林里安詳地吃著草;會看到彩色的蜘蛛，在一座橋的橋欄上搭窩，一叢小野菊，伏在橋的那頭凝望;會看到灘涂上鹽蒿的脖子，被秋給染紅了;還會遇到趕海的人，他們背著背簍，走向海里去，背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后，小到成了一只只鳥。

太陽出來了，從森林的東方，從海的那一邊。瞬間，一個天地，仿佛啟開了無數瓶香檳酒，橘色的泡沫四處飛濺。慶賀吧，慶賀吧，新的一天開始起航了！這時候，每一棵樹看上去，都有著潔凈的光芒。

（常朔摘自《揚子晚報》2016年6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