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艷香 練文婷


摘 要:文章從司法考試與法學本科教育現狀出發,分析了司法考試與法學本科教學沖突的原因,并提出了解決司法考試與法學本科教育沖突的對策。
關鍵詞:法學本科教育;司法考試;對策
中圖分類號:G6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4107(2016)08-0046-03
司法考試作為一種職業準入考試,是初任法官、檢察官以及取得律師資格必須具備的條件之一。其目的是為了通過合理、公正、公平的科學考試方法,來檢驗應試人員是否具備從事法律職業所應具備的基本能力。那么,在針對司法考試制度合理性激烈爭論的情況下,如何才能正確發揮司法考試對法學本科教育的促進作用?在司法考試成為法律職業準入條件的前提下,我國法學本科教育又該采用何種教學理念和方式來平衡其與司法考試之間的關系?矛盾是對立統一的,要處理好這些問題,一方面要認識到司考和法學本科教育各自本身存在的缺陷;另一方面還要正確認識當代國情下,走什么樣的道路才能培養出適合中國社會需要的法律人才。統一好二者之間的共同目標,盡可能減少司考制度對法學教育的沖擊。
一、司法考試與法學本科教育現狀分析
(一)司法考試現狀
2002年開始,我國實行統一的司法考試。在此之前,全國沒有嚴格統一的法律職業準入標準,法律職業隊伍非?;靵y,其受教育背景以及自身素質良莠不齊。司法考試制度的正式確立與發展,不僅規范了法官和檢察官的任職標準,使我國法律職業者的素質邁向了更高水平,而且為我國司法公正的實現提供了更好保障,對中國法治建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但是,司法考試制度自實施以來的實際效果與我國法治發展仍存在某些不洽性,不利于法律應用型人才的發展。到目前為止,我國司法考試存在“考題過于側重考查對基本法律條文的記憶,而考生運用法律思維和邏輯推理分析問題的能力考查則較少以至于與法律實務應用相脫節”的狀況;甚至更有引導法學教育向“應試教育”模式轉變的趨勢,即考前司法考試輔導機構把原本法學教育4年甚至更長時間所學習的知識在短短的幾個月內就能將其培訓完畢。這種僅為了通過考試而針對性的速成復習方法,導致通過司法考試的考生尤其是非法本的考生的法律基礎并不牢靠,更不用說他們分析應用法律實務的能力。
(二) 法學本科教育現狀
德國學者Adolf Wach曾經對德國法學教育的情況做如此描述,“不需要更多的論述,就可以發現,灌輸式講授使得許多人懈怠于獨立學習,學生們逃跑到補習人員那里尋求幫助……這表明,大學課程缺乏教育力;對內容上的要求太多,而在培養學生認識能力上又做得太少”[1]。中國的法學教育與當時的德國相類似,所采取的是大陸法系國家比較盛行的教學方法——講授式教學方法(又稱大陸法教學方法),這種教學方法受傳統教育觀的影響,其核心是“倉庫理論”,它以教師為圓心,把學校當成單純傳授知識的場所,把書本當作主要的教學內容,把學生當成被動接受知識的工具,把分數看成是評估學校教育、教師教學和學生成績的唯一標準[2]。這種模式下,學生只需要跟著教師的思路“上課做筆記,下課記教材上的概念和法條”。這雖然培養了大部分學生扎實的理論基礎和出色的學術能力。但是,學生的法律思維能力會相對缺乏,視野也會因此變得單一和狹窄,對今后繼續進行學術深造或是對將來從事法律職業都會有一定的限制。
二、司法考試與法學本科教育的關系
“法學教育是司法考試的根基,對法學教育來說,司法考試也是一把雙刃劍”[3],理論上而言,實行司法考試制度,不僅可以促進法律職業共同體的形成,而且對法律教育的發展也將有著深刻影響。當二者形成雙值交集良性互動關系時,法學教育與司法考試相得益彰,健康發展,而當二者脫節時,就將導致結構失范和發展失衡[4]。
(一)司法考試和法學本科教育的統一性分析
司法考試作為從事特定法律職業的資格考試,實際上是在法學教育和法律職業之間架起了一座橋梁,也是促進法學教育與司法實務之間聯系更加緊密的重要紐帶[5]。
從司法考試的考察內容來看,其特點表現為側重考查考生對法律專業知識的掌握和理解程度,利用專業知識進行案例分析,解決問題的能力。而法學教育作為基礎性教育,能幫助參加司法考試的考生儲備足夠的法律知識,為他們打下扎實的理論基礎。
從司法考試和法學教育的共同目標來看,它們之間具有一致性。法學教育能夠教育和培養法律人才,司法考試則是法律人才從事法律職業的必經之路,法學教育應該成為司法考試的基礎,而司法考試反過來又能檢驗和衡量法學教育成果的質量。盡管二者在許多方面都存在沖突,但都是為了我國的法治建設而教育和選拔出優秀高質的法律人才。因此,一種符合社會實際需要的司法考試制度對于法學教育實質上是具有一定的積極引導作用;高水平的法學教育也能為司法考試培育出更多高素質的人才。
(二)司法考試與法學本科教育的沖突性分析
司法考試制度的設立,本應拉高從事法律職業的門檻、選拔社會需要的精英化法律人才,使法學更具專業性和獨立性。但是,現行的司法考試制度并沒有對考試主體進行限制。根據《國家司法考試實施辦法》規定,具備高等學校法律專業本科畢業或者高等學校非法律專業本科畢業并具有法律專業知識這一條件的人員,均可以報名參加國家司法考試[6]。這使得接受過法學教育的學生所具有的專業優勢不復存在;中國的法學教育也會因此被誤導為從事法律職業的“非必要性”教育。并且在司考培訓這種“抓重點,突難點,放棄不考知識點”機械化考試培訓模式的影響下,同一個司法考試分數,對于也許只花了幾個月時間準備的非法學本科畢業(以下簡稱“非法本”)考生和花了4年甚至更長時間準備的法律專業的考生意義也完全不一樣。許多通過司法考試的考生實際上并不具有作為一個法律職業者所應具備的素質和能力。這種現象大大沖擊了我國的法學教育,并嚴重阻礙了我國法學教育和法治建設的健康發展?!凹热环▽W和非法學本科生有同等機會參加司法考試,法學院的本科教育又可以被3周左右的司法考試培訓班所代替,用四年攻讀法學本科、用三年攻讀法學碩士、用三年攻讀法學博士,也就變得沒有什么意義了?!盵7]也就是說,不論何種身份,只要能通過司法考試就能從事相關法律職業。于是,又回到之前所說的司法考試有使法學本科教育向“應試教育模式”轉變的趨勢,而這種趨勢自2008年允許大三學生參加司法考試之后,便愈加嚴重。大部分考生將精力放在司法考試復習上,忽略了本科階段法學基礎理論的學習。學校為了不影響學生的職業生涯,甚至給予學生有針對性的教學來配合輔導他們通過司法考試,從而在應試教育的路上越走越遠。
三、司法考試與法學本科教育沖突的原因
(一)司法考試是西方相關制度移植的產物
我國現行的司法考試制度是移植西方司考制度的產物,尤其是受美國、日本的影響。如圖1,在美國,想要成為法官、檢察官,必須先成為律師;而要成為律師,就必須取得法學碩士或博士學位并通過律師職業資格考試;在日本,司法考試也是擔任法官、檢察官和律師的必要考試,但與美國不同的是,不需要以成為律師為前提,而且非法律畢業的考生也可以參加。由此可以看出我國司法考試制度的初衷是:一方面希望同美國一樣建立一個統一規范的法律職業入口,改變法院、檢察院和律師考試標準、內容不一的局面;另一方面又進行了關于日本考試主體資格的借鑒。然而在移植過程中,由于與其他國家的制度、背景不一樣,顯現出更多的則是水土不服,與我國實際不相適應。
我國的法學本科教育是法學起點教育,卻不是司法考試的必要條件;而在美國,一般意義上的法學本科是不存在的,他們的法學碩士教育是法學起點教育也是取得考試資格的硬性條件,這造就了移植的第一個矛盾點。雖然日本和我國一樣,司法考試都對非法學考生開放,但是,日本的司法考試制度無論是從考試內容、方式還是考試通過率來看,都遠比我國嚴格,此為移植的第二個矛盾點。
(二)司法考試與法學教育定位沖突
我國司法考試制度與法學本科教育在定位上存在一定的偏差,如司法考試是為了選拔優秀的職業型法律人才,而法學本科教育的定位則為通識教育,其側重培養的是“法學者”,不是“法律職業者”,偏重法律基礎知識和抽象理論的考查與教育,對學生法律思維的培養有所不足。而法律思維在法學中實際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它一端連接著處于形而上層面的法律知識,另一端連接著形而下層面的法律實際應用,是法學教育與司法考試能夠契合的基礎和平臺。對法律思維的忽視導致了我國應用型法律人才的減少,而應用型法律人才又是司法考試所需要的。于是,就導致我國的司法考試與法學教育呈現出銜接性不強甚至相沖突的情況。
總體來說,我國的司法考試和法學教育之間并不是完全排斥的關系,它們彼此的發展都需要通過借助對方的優勢彌補自己的不足。因此,不應當用主次來衡量二者的地位,而應以相輔相成的辯證思想去引導司法考試和法學教育走上良性互動,在互動中不斷改良的道路。
四、司法考試與法學本科教育沖突的協調措施
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院長曾憲義曾說過,不斷健全、完善的高等法學教育體系,也是保證國家司法考試健康發展的前提。沒有完備的、成熟的法學教育,國家司法考試只能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8]。完善的法學教育能夠為中國實現法治現代化奠定基礎,為司法考試選拔優秀的法律人才提供一個前提條件。
(一)保持法學教育的相對獨立性
“法學教育的優勢是基礎理論、學術精神以及人文修養,而這種優勢是很難令學生通過司法考試的。如果把法學教育當做司法考試的培訓班,則無疑又是一種對優勢和資源的浪費?!盵9]因此,基于司法考試的性質,法學教育首先要做的應該是進一步認識到法學教育的職業性特點,更新“重理論、輕實踐”的傳統法學教育觀念。但是,這也不能使法學教育為了迎合司法考試而盲目妥協,因為法學教育本身是一種多元化的教育體系,為國家培養的是綜合性的法學人才,而不是單指司法人才。所以法學教育應保持自己獨立的地位,不要成為也不該成為司法考試的附屬內容。而是在充分發揮法學教育理論優勢的前提下進行合目的性改革,讓自己處在相對獨立又能彼此互動的地位。
(二)改革法學本科教育的內容與方式
我國法學教育的根本問題就是與法治實踐相脫節[10]。法學教育的目的不僅僅要傳授知識,還要“解惑”。教學生如何自己運用法律思維解決司法實踐問題比教學生“法律是什么,法律怎么樣”更為重要,也是司法考試迫切需要考生具備的一項能力。因此,為了更好地與司法考試制度相銜接,應當改革教學內容和教學方法。法學教育可以借鑒英國的法學教育模式①,也可以適當采用美國的“案例教學法”——“要求學生從司法審判的角度去閱讀案例,學會如何通過案例進行推理,學會從特殊情況演繹出一般原理”[11]。每周安排1—2節案例教學課以及進行適當的模擬法庭練習,通過案例和角色扮演來培養學生的法律思維以及分析運用能力。將法律思維與法學教育方式進行有效結合,既能擺脫學生被動機械式地接受知識的狀態,也能調動學生學習的積極性,促進教師和學生之間的交流互動。
(三)提高司法考試報名門檻
司法考試的目標應是使法律從業人員精英化,只有設立嚴格的司法考試制度,提高司法考試內容難度和考試報名門檻,限制法律職業者的人數,才能從根本上杜絕“泛化”現象。司法考試難并不是一件壞事,比較難的考試能夠檢驗應試者的法學專業功底和處理復雜問題的能力,還能給社會公眾一種法律專門人士需要經過艱難考試才能獲得其資格的外觀,增加普通民眾對司法過程和結果的信心[12]。非法學本科畢業人員參加司法考
試,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對法治精英化很不利。與醫生相類似,法律也是一門技術,也需要經過一定訓練熟練掌握技術核心的人來駕馭。從事法律的人員,往往掌握著“生死大權”。很多時候一個證據或者法條的紕漏,都將影響個人的一生,甚至影響整個社會的和諧。而 “非法本”學生并沒有接受過法學本科這一過渡性的教育,缺乏專業人員的正確引導,對法律知識并沒有一種系統性的學習,這很可能導致“非法本”學生對法律理念產生一定的誤解,影響社會法律職業的發展軌道;另外,要突出法學教育在司考中的基礎性地位,就必須嚴格區分法學本科和非法學本科的界限,保障法學本科與生俱來的優勢。即使不取消“非法本”考生的考試資格,也應該設置另一道基礎性考試程序,在檢驗完“非法本”考生是否達到法學學科所應具備的基礎理論知識水平之后,再允許考生報名司法考試。對于法學本科生,也應當在全面完成大學四年的系統學習之后才能報考。這將在一定程度上促進法學本科教育目標和功能定位的正確回歸。
(四)嚴格限制司法考試通過率
如下圖所示,法的發展與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密不可分。在經濟帶動我國法律發展的同時,司法考試通過率也隨著法學教育的不斷擴張而得到提高,這使我國出現“法律人數過剩和人才奇缺并存”的奇特景象[13]。更有學者認為,盡管法律人相對飽和,但是真正有法律素養、符合法律職業要求的并不多,這嚴重制約了我國法律精英化的進程。因此,應該本著“寧缺毋濫”的觀念,嚴格地限制司法考試通過率,建立一個人數少但是社會地位高的精英化的優質法律職業共同體。
(五)完善司法考試內容
我國的司法考試分為四部分,前三部分為客觀題,只有卷四是主觀題。這種命題方式不能全面考查考生諸如法律思維能力、法律分析能力。也會將考生引入“只要對法條一般性掌握即可應付大多數客觀題”的誤區。對人才選拔最為重要的知識儲備水平和法律能力綜合性考查成了司法考試的盲區,這與司法考試選拔目的并不一致。因此,司法考試側重點的轉變將直接關系到我國法律人才的質量。
可取的做法是:刪除部分客觀題,增加主觀題的比例。首先,刑法試題質量較之其他學科要高,這給完善司法考試提供了一個良好的方向。其次,考試科目過于繁雜,案例題目相對較少,而案例題最能反映考生法律思維及分析能力,所以應逐漸增加案例題比例。最后,歷次考試中對于法律文書的考查自2005年以后就基本為零,文書制作是法律人應具備的一項基本能力,地位非常重要,應作為考試點,培養學生的法律文書寫作水平。
司法考試與法學教育并非以無法相容的形式存在,它們之間有著內在的契合點,法學本科教育為國家培養高素質法學人才,司法考試再從中為國家選拔出高質量的法律人才,盡管現階段仍有許多的矛盾與不足,但在學界和實務界的不斷呼吁下,二者正朝著良性互動的方向不斷改革。我們不能苛求二者的改革要達到完全一致的境界,更不應將司法考試與法學教育孤立開來。只要它們之間能夠有一個更好的銜接,再通過這種銜接使司法考試和法學教育達到一種健康平衡的關系即可。因為二者的關系如何,將直接影響著構建法律職業共同體目標能否實現。不能使二者協調發展,建設法治國家就只是一句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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