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星
契約司法指基層法院在審理案件時,與當事人就案件的爭議焦點相互交流,自愿協商達成某種具有約束力的協議。法院秉持客觀中立的立場解決糾紛固然重要,但契約式司法也可以成為頗有助益的制度調整。
契約司法的產生,與如何正確判決/如何效率判決這一核心矛盾密切相關。此外,還涉及一個更內在的基層司法中的重要機制:當事人的訴訟策略選擇與法官的審判路徑選擇的對立和糾纏。
契約司法具有實際的可能性,現實中法官在基層司法的微觀場景中的權威示意可發揮促成契約司法的潛在作用。契約司法的優點在于:第一,有助于建構一個自愿的“共享式訴辨理解背景”。第二,“契約司法”可以更為有效地增加裁判的確定性及可預測性。第三,可以促進基層司法的社會親和力。更深層次上,契約司法能有效地消融爭議焦點層面上的當事人“司法戰場”擴大化與法官“司法戰場”收縮化的“誰對誰錯”的棘手難題。但是,契約司法也存在風險。如果鎖定當事人的訴請爭點,放棄一些權益,并通過了協商自愿的協議,則當事人可能失去某些保護自己重要權益的機會,對這種擔憂需要仔細研討。另外,還有一種擔憂是認為當事人可能會因“感覺被誤導”而抱怨法官,進而抱怨司法。
契約司法值得展望,這意味著基層審判有時需要容忍甚至發展法官與當事人之間平等互動關系的“相互性”概念,而不是一味地固守法官純粹理性、威權、管束的“單向性”原則。從具體操作來看,如果契約司法可行,那么其提示著法官需要發揮靈動的修辭技藝和展現友善的法庭態度。就理論角度而言,契約司法的探索,能使人們反思司法職業人與社會外行人的社會權力關系,深化對司法原理的認識。
(摘自《法學家》,2016年第3期,第1-15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