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之社會化運行

摘 要 “法律社會化”乃法社會學領域中的一個重要命題。隨社會之變遷，法的內涵有從“個人本位”轉變到“社會本位”的現(xiàn)實需要，這就要求法律在實際運行中須實現(xiàn)社會化。而法律規(guī)范之社會化運行作為法律社會化的重要內容，隨著社會的轉型與發(fā)展，除應重視法律規(guī)范運行過程中所產生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外，公益法律服務、法學教育等也是不容忽視的要素之一。

關鍵詞 社會化 法律運行 法律效果 社會效果

作者簡介：方涔溶，深圳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勞動和社會保障法。

中圖分類號：D9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0592（2016）03-011-02

法律，由一些特征的限定性特征所定義，要么涉及那些有義務裁決糾紛的專門角色，要么涉及對違法行為施加懲罰的準備活動，要么是這兩個特征的結合。①而法律雖為一個獨立的學科，卻不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學科。為滿足社會發(fā)展的需求，法律須不斷地從其他學科中汲取知識來充實該學科的發(fā)展。②法律的社會化運行作為法社會學中的重要內容，同樣也具有以問題為中心，強調實證研究的學科特征。

一、“法律社會化”之理論

（一）“活法論”

提倡“活法論”的埃利希認為，法律發(fā)展的重心并不在立法、法學以及司法審判，而在社會本身。社會就是具有相互關系的各種人類聯(lián)合的總和，所以對于社會來說，國家只不過是形成社會機關的一種聯(lián)合形式，是社會秩序得以維持的一種設置。源于社會本身的那些非經國家及其程序所制定的法，就是“活法”。③

在我們看來，埃利希的“活法”可以說是將法的內涵給擴大化了。法律的社會化意味著法律所調整的社會關系愈加地廣泛。而制定法與“活法”對比后發(fā)現(xiàn)，其會顯得更加地片面和抽象。埃利希這樣的邏輯表面上看似說得通，但從實際情況來看并不通透也不符合當今的社會要求。習慣、慣例等等這些雖然確實對各類社會交往起到建立預期、規(guī)制人們行為，以及經濟學上所表述的降低交易成本之作用。但是，隨著貿易、金融的跨區(qū)域進行，具有區(qū)域特征的習慣、慣例恐怕難以跟上現(xiàn)實需要，制定法的應運而生有其歷史和現(xiàn)實方面的需求。因此，倒不如說社會更需要制定與通行的習慣慣例相一致或者相近的規(guī)定。這樣，在國家強制力的保障實施下，這些規(guī)定相比前述抽象、片面的制定法，能真正得到更有效的貫徹與執(zhí)行。

（二）“社會行為論”

埃利希從“活法論”出發(fā)，對“法律社會化”的內涵進行概括，韋伯則用“社會行為”來論述法律規(guī)范之內容。所謂“社會行為”，指人與他人行為有關，并在該過程中以他人行為為定向的行為。而與社會行為相關的范圍或規(guī)則被稱之為社會行為規(guī)范，法律是社會行為規(guī)范中的重要部分。④

法社會學將上述“社會行為”中的從“人們的社會行為”到“法官的判決行為”之過程，在法律研究中稱之為從“書本中的法律”到“行動中的法律”的過程。這也是法社會學眾多理論流派中，法律現(xiàn)實主義流派的提法。對此，朱景文教授認為，法社會學中，以法律制度為一方，以各種社會關系為另一方的“社會——法律”的地圖成為其基本框架。⑤從“社會——法律”這樣的一種分析框架，主要是分析法律與社會兩種因素間的相互影響，實質上是用社會學的視角和方法研究法律，這與傳統(tǒng)的法學研究模式有所不同。

（三）“法律社會化階段說”

“法律社會化”是法律發(fā)展史中的一個重要階段，因為社會創(chuàng)造法律，法律乃社會運動的產物。龐德將該發(fā)展階段劃分為五個，法律發(fā)展的成熟階段即法律的社會化階段，為最后一個階段。該階段中，法律的保護重點從“個人本位”向“社會本位”轉移。⑥

該學說以“社會”這一整體作為法學研究的基點，認為社會中存在著一種超越個人利益的利益，即社會公共利益。在二者發(fā)生沖突時，個人利益須服從社會公共利益。雖然該學說的這些特征曾被學者提出質疑，⑦但不可否認，現(xiàn)今社會對社會公共利益保護上需求的存在，以及當下社會責任的價值引導的需要。在勞動維權活動中，也有學者呼吁，要通過外部壓力和內部自律等多種方式，引導和促進企業(yè)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以維護穩(wěn)定和諧的勞動關系。在強調維護勞動者個人合法權益的同時，也強調了企業(yè)應承擔的社會責任。

二、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之價值選擇

法律作為社會的產物，其根本目標是通過其運行以達到預期相應的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而現(xiàn)實司法實踐中，要做到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互兼平衡是難上加難。

（一）法律效果

隨著社會變化速度的加快，法律對社會關系的調整范圍呈擴大化趨勢。影響立法、執(zhí)法、司法和守法等一系列涉及法律環(huán)節(jié)的因素也愈來愈復雜，因此法律效果的實現(xiàn)涉及越來越多的內容。

在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兩個效果相協(xié)調統(tǒng)一的語境下，司法的法律效果指司法裁判應當嚴格適用法律，以維護法律尊嚴，使法律能夠保持確定性和統(tǒng)一性，最終使得糾紛的解決能實現(xiàn)人們在行為預期上的確定性。⑧西方多數(shù)社會法學家認為，司法的法律效果指法律或判決對社會實際生活可能產生的影響，衡量法律效果如何要看法律適用的結果能否達到其預期目標。以《勞動合同法》為例，根據(jù)該法第一條之規(guī)定，可知該法的立法目的乃保護勞動者的合法權益等內容，那該法律效果的判斷則體現(xiàn)為此法在實施過程中是否能真正實現(xiàn)立法目的。只有勞動者的法定權利在現(xiàn)實中能轉變?yōu)閷嵱袡嗬浜戏嘁娌拍苷嬲玫接行ПＷo。但實際調查中發(fā)現(xiàn)，勞動合同對權益保護的作用非常有限。⑨所以，該法的法律效果并沒有完全達到。

（二）社會效果

與法律效果相對應的是社會效果。在司法領域，司法的社會效果指司法裁判時應充分考慮本國國情、本地的習俗習慣、文化觀念、社會實際民情和當事人的能力，最終體現(xiàn)為司法裁判的結果為社會公眾以及當事人所接受、所滿意的程度。⑩法律上賦予工會的職能在實踐中并沒有完全實現(xiàn)，《勞動合同法》的法律效果并無完全達到，究其原因，主要不在于法律對工會的職能如何規(guī)定，而在于實踐中工會強烈的行政化工作方式和缺乏獨立性的品質，使得法律規(guī)范中的集體合同、集體談判等相關事項得不到更好的實現(xiàn)，導致當事人對此的接受認可度、滿意度偏低。所以，該法的社會效果也并無完全達到。

對比法律效果，司法的社會效果則強調判決等司法活動應符合民意，而民意往往體現(xiàn)大眾的普通理性，這也是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難以平衡之所在。一方面，中國當下法律的正義性與確定性須得以維護。另一方面，隨著互聯(lián)網資訊和媒體信息的多渠道發(fā)展，社會輿論導向和民意表達出現(xiàn)左右司法判決的實際情況，長期持續(xù)將損害法律的正義性與確定性。尤其是隨互聯(lián)網的進一步推進，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沖突及其平衡仍司法活動的又一難題。法律效果和社會效果這兩種“效果”如何發(fā)揮作用，須經過社會學方法實證研究得出結論，不是僅靠邏輯推演即能得出結論。

三、推動法律社會化運行之建議

法律的運行貫穿生活點滴，除上述司法活動外，立法、執(zhí)法、守法等環(huán)節(jié)也在漸漸推進法律。推動法律的傳播和學習，幫助其與社會實際更相適應地運行，是值得思考的問題。

（一）立法層面

常有人以日本或亞洲的其他國家地區(qū)的立法設計作為法律移植和理性設計之成功范例，可仔細研究發(fā)現(xiàn)，盡管日本的司法組織架構能找到西化痕跡，但其法律之社會運作卻離不開本土。從社會學的角度看，我們發(fā)現(xiàn)法律的主要功能在于建立和保持一種可確定的預期，方便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和行動。 這種預期對各種社會交往更易于起規(guī)制人們行為的作用。正如前文所言，社會更需要制定與通行的習慣慣例相一致或者相近的規(guī)定就是對此的印證。因此，如蘇力教授所言，中國的法治之路，須注重和利用中國的本土資源，如中國法律文化的傳統(tǒng)與實際。

（二）律師公益法律服務的社會化

從各城市的律師公益法律服務的情況來看，目前已設立有專業(yè)化的民間法律援助機構，法律援助也作為律師的義務之一在《律師法》和《法律援助條例》中予以規(guī)定。政府對民間法律援助機構正逐步認可和推廣，民間法律援助資金來源也正逐漸多元化，政府、行業(yè)協(xié)會、法律援助基金會、企業(yè)等都是援助資金的重要主體來源。

但從實際需求上看，公益法律服務的供給量依然不夠。雖然部分城市已出現(xiàn)政府采購法律服務項目，仍是杯水車薪。特別是勞動維權上對公益律師的需求量大，以農民工欠薪、工傷等常見案件為多。北京致誠農民工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從2005年成立到2014年年底近十年時間里，直接辦理9600多件案件，涉及農民工2萬多人次。 有些案件中農民工與用人單位或者政府部門之間關系緊張，處理不當就有可能引發(fā)極端事件。因此，公益律師隊伍的壯大和質量的增強有很大的現(xiàn)實需要。加大政府在公益律師服務的購買力度以及擴大參與購買的城市范圍對推動法律規(guī)范的社會化運行有重大意義。

（三）法學教育之完善

據(jù)2009年中國法治藍皮書——《中國法治發(fā)展報告No.7（2009）》透露，我國高校法學院系30年增長了100多倍，但法學學科畢業(yè)生就業(yè)率竟列文科畢業(yè)生最低。 說明中國高等法學教育的規(guī)模即使不能壓縮，也需要暫時停止擴張。結合第二點建議，法科畢業(yè)生的條件在事實上很適合成為公益律師或者公益律師助理，是培養(yǎng)律師功底的重要途徑，也是公益律師這一群體的重要主體來源。

法學教育質量深受重視，就法學教育現(xiàn)狀，仍有些方面需改善。第一，加強法學本科畢業(yè)生以及研究生的實際工作能力的培養(yǎng)，培養(yǎng)學生求實、務實的素質和能力；第二，擴展綜合性知識，應注意交叉學科知識的教育。法社會學即法學和社會學學科交叉教育的典型學科，還有經濟法等學科。推動法律規(guī)范的社會化運行，復合型人才的培養(yǎng)必不可少，尤其是現(xiàn)社會正處于轉型時期，對各個學科的研究需要對多個科目的知識背景有所掌握和了解。

此外，互聯(lián)網信息時代的到來，使得微博、微信、微視等新媒體正改變信息的傳播格局，社會輿論參與法律運行的參與度很高。庭審微博直播已漸漸成為常態(tài)，以推動司法公開。視頻提審也節(jié)省了司法資源，手機各類軟件也在推廣和傳播法律。但是借助這些信息媒介的法律社會化過程，其正負效果均有，也都慢慢在顯示信息時代下的復雜性特征，受益性有待甄別。

注釋：

①[德]尼克拉斯·盧曼著. 賓凱，趙春燕譯.法社會學.上海人民出版社.2013.68.

②[美]波斯納著.蘇力譯.法理學問題.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4.532-544.

③⑥王文.論“法律社會化”.中國青年政治學院學報.1999（2）.58，59.

④王敏慧.關于法律社會化的思考.華東政法學院學報.2000（5）.

⑤朱景文.法社會學.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5.126.

⑦胡玉鴻.社會本位法律觀之批判.法律科學（西北政法大學學報）.2013（5）.

⑧⑩張文顯、李光宇.司法： 法律效果與社會效果的衡平分析.社會科學戰(zhàn)線.2011（7）.190，191.

⑨徐道穩(wěn)，吳偉東.勞動合同法社會效果與應對策略研究.法律出版社.2013.18.

陳金釗.被社會效果所異化的法律效果及其克服——對兩個效果統(tǒng)一論的反思.東方法學.2012（6）.57.

蘇力.法治及其本土資源（第三版）.北京大學出版社.2015.6-7.

佟麗華.律師公益法律服務的職業(yè)化、專業(yè)化和社會化.中國律師.2010（3）.

王芳.勞動維權全程實錄——公益律師特別代理手記.法律出版社.2015.

搜狐教育.法學院系數(shù)量30年增100多倍——畢業(yè)生就業(yè)率最低.http：//learning.sohu. com/20090309/n262696815.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