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洪明

如果把經營養老院作為一項事業來看的話,有愛心是重要的條件之一。然而,一項事業作為一個有機體,單有愛心是遠遠不夠的。政策、資金、觀念……少了任何一項,這些愛心散發的光和熱都不會是最大值。
去年7月,有一條新聞吸引了眾多網友的目光。北大教授錢理群賣掉自己的房子,入住北京昌平區一家養老社區,他認為這是適合自己的養老方式,因為住進養老社區后,大量時間可用來寫作,不用再操心做飯等日常瑣事。
“數”說養老院
如果我們想把上述故事的人物平移到青島的話,可以舉的例子也有很多。
72歲的劉阿姨現在居住在李滄區社會福利院。在養老院的生活不但衣食無憂,還會有學習書法和鋼琴等諸多業余活動,用劉阿姨自己的話說,在這里是“老有所樂、老有所學、老有所養”。
而由于女兒長期在外地工作,,患有帕金森綜合征的譚大爺從新華錦長樂居開業的2012年就一直住在這里。雖然行動不便,但從事了一輩子文藝工作的譚大爺還是會堅持寫寫歌詞,作作曲。
和劉阿姨、譚大爺情況類似的老人,李滄區社會福利院有220位,在新華錦長樂居也有130位。他們年齡不同,家庭情況不同,經濟收入不同,但卻都在老年時期選擇到養老院度過晚年。
在這幾百位老人身后,是我國日漸增長的養老院數量。在我國起始于1958年的養老院,最初為保證五保老人的生活而設立,隨著社會的發展以及老年人口的增多,如今已成為眾多養老方式之一。“十二五”期間,我國機構養老快速發展,民政部數據顯示,全國社會養老服務床位數達從2011年的315萬張,快速增長到截至2015年年底的595萬張,翻了近一番。
在山東,從2013年到2015年,對養老機構開始了極大力度的扶持。資助新建養老機構建設補助14.81億元,帶動投入194.4億元,扶持養老院、敬老院、福利院等養老機構新擴建項目863個、新增床位22.3萬張,其中公辦養老機構471個、新增床位12.3萬張,民辦養老機構392個、新增床位10萬張。
而未來的規劃中,養老機構的位置將更加凸顯。在《山東省養老服務業轉型升級實施方案》中我們看到,要求到2017年,民辦養老機構占比突破50%,每千名老年人擁有養老床位35張以上;到2020年,民辦和公建民營養老機構占比達到85%以上,每千名老年人擁有養老床位40張以上。
根據目前注冊的信息顯示,青島養老機構的數量已經超過200家。這其中,有李滄區社會福利院這種普惠型公辦養老院,有新華錦長樂居這種高端民營養老院,也有平度市社會福利中心這種公建民營養老院。
公熱民冷
不斷加強力度的扶植政策,讓我們看到十三五規劃中以“居家為基礎、社區為依托、機構為補充的多層次養老服務體系”實現的可能性。但眼下存在的差距依然不能忽視,“公辦的一床難求,民辦的空床率高”已經成為對我國養老機構經營狀況的普遍概括。
有統計顯示,目前我國超過三成的養老機構,處于虧損狀態;全國養老機構平均空置率,達到了48%;民辦養老機構,生存尤為困難。根據2014年山東省老齡辦針對全省民辦養老服務機構的一次統計調查顯示,入住率在70%以下的占機構總數的52.5%。青島養老協會的工作人員介紹,目前青島大多數的養老床位都是住不滿的,真正入住率達不到60%,特別是縣級市養老機構的入住率非常低,基本都處在虧損狀態。
李滄區社會福利院和平度市社會福利中心的經營狀況對比完全可以說明這一點。
前者的220張床位一直處于飽和狀態,打算入住者必須進行提前預約,預約最早的需要提前兩年。而后者的1000張床位則只有500多人入住,空床率達到了近50%。
之所以出現冰火兩重天的現象,最主要的是費用問題。由于公辦養老院的運營成本是由政府承擔,因此收費相對較低,以李滄區社會福利院為例,入住老人需繳納的費用基本在2000元至3500元之間,這一價格基本在普通階層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而民辦養老院的各項成本需要自己承擔,所以價格就相對較高。此外,像平度市社會福利中心這種面對農村的養老機構,即便每月的費用最低已經達到1500元,但大部分老人依然無力承擔。
除了新華錦這種中高端養老機構能夠達到85%的入住率、維持收支平衡以外,其他民營養老機構基本都處于虧損狀態。平度市社會福利中心的李院長介紹:“運營兩年來,已經虧損近800萬元,這還是在政府投入1.5億元建設資金基礎之上的結果。”根據這一數據我們就可以看出,純民營養老機構運營是怎樣的舉步維艱。根據李院長的判斷,要想盈利只能等到運營五年之后,而且還是微利。
從養老院自身來看,經營質量良莠不齊成為限制民營機構口碑的一個短板。不管是新華錦長樂居所推出的“醫、食、住、行、游、學、樂、氧”,還是平度福利中心的“醫養結合”,都是作為少數而存在的。對于絕大部分民營養老結構而言,由于受到資金限制,硬件設施和服務質量都與公辦機構有較大差距。以職工技能為例,由于李滄區社會福利院是李滄區老年大學的分校,所以很多老師都是李滄區老年大學直接派遣的,服務質量也因此有了相對更好的保障。
“你是要面子,不是孝順”
如果說高價格和經營質量是看得見的障礙的話,那對于進養老院這一選擇的看法則是橫亙在養老機構發展道路上的無形障礙。
養兒防老,是中國人傳承至今的一句古訓。父母養育子女,子女反哺父母,都應該是親力親為,很長一段時間內,將自己的父母送到養老院會背負極大的道德輿論壓力,而被送到養老院的老人也會被貼上“凄慘”的標簽。特別是在農村,這種思想更是主流,平度市社會福利中心的李院長就直言:“入住率不高的原因之一就是大家對入住養老院存在誤讀。”就連北大教授溫儒敏在發布錢理群去養老院的消息時也用到了“失落和感慨”。演員吳秀波也曾因為送母親去養老院而一度被媒體戴上不孝的帽子。
但是,隨著快速的、充滿中國特色的城市化進程,加上人口政策的影響,70后、80后面對著前所未有的變化。養老院養老,不應該被貼上不孝或者不幸的標簽。甚至很多情況下,進養老院養老是最好的選擇.
對于身體完全健康,生活且能自理的來人來說,居家養老自然是再好不過。問題是,很多老人需要有人照顧,特別是那些高齡老人和不能自理的老人,甚至是片刻不能離人,如果子女自己照看或者請人照看,不管是經濟和精力方面,都將是很大的挑戰,而且照顧的質量也不能與和養老機構的專業護理相比。
李滄區社會福利院的葛大娘對此深有體會。去年的一天,她突然腦溢血發作,工作人員第一時間發現并送醫搶救,最終脫離生命危險。朱大娘到現在還一直感慨說,“如果是一個人在家里的話,我這條命可能就沒了。”
有同樣體會的還有一直臥床的李大娘。在養老院從沒生過褥瘡的她,過年回家的短短幾天就長了兩個褥瘡。老人的兒女一直感嘆,送母親來這里算是送對了。
如此看來,送老人去養老院,不再應該是評判子女“孝與不孝”和老人“幸與不幸”的標準。
在福利院居住了五年的朱阿姨和她女兒的對話可以說是兩種觀念交鋒的詮釋。她的女兒一直以來都以“你養我們長大,我們怎么能把你送到養老院”為理由來反對朱阿姨入住。朱阿姨則說:“你是要面子,不是孝順。”
采訪過程中,三家養老機構都不約而同提到,從事養老行業要有愛心。的確,如果把經營養老院作為一項事業來看的話,有愛心是重要條件之一。然而,一項事業作為一個有機體,單有愛心是遠遠不夠的。政策、資金、觀念……少了任何一項,這些愛心散發的光和熱都不會是最大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