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英

車改在實際操作過程中的改變,往往是復雜與辯證的,“從上面下來調研的大幅度減少了”。
從省到市縣,調研減少的現象無—例外地相同
年初市里開大會,黃凡開上自己新買不久的白色標致將領導送到會場。領導是副廳級干部,黃凡是他身邊的工作人員。車改后,地市副廳級“相對固定用車”待遇被取消,黃凡的領導在市內的出行不再有公車接送。
散會后,黃凡發現,原來開大會時樓下停車場上是清一色的黑色奧迪或者帕薩特。眼下,樓下卻停了五花八門的車,什么樣的都有,公交站牌前也站了許多人。
多年難解的公車改革,從2015年底開始,自上而下,勢如破竹。昔日,在幾乎看不見人的黑色轎車里,一張固定的車牌號就是身份的識別器。如今,公車改革稀釋了機關干部的優越感,官轎子文化也被打破,新的景象正悄然發生。
買車與學車
車改后不會開車的干部不在少數,陳廣運就在此列。
任職某市房地產管理局副局長的陳廣運,是一位不會開車、年過50的“中老年”。車改之后,陳廣運便想著要去學車,但他很擔心自己能否順利拿到駕照,尤其看到網上“學車不是學出來而是被教練罵出來”這樣的帖子時,心里更沒底。所幸,一位交通局朋友幫忙“關照”了一下,駕校教練倒是對他很客氣,留給他練車的時間比其他學員稍長一點。幾次練下來,陳廣運感覺學車沒有想象中那么難。
黃凡的領導在車改后一直步行上下班。遇上刮風下雨,黃凡會主動開車將領導先送到家。“下班后領導是否需要送也主要是自己問得多。”黃凡說,“尤其單位離家較遠、天氣惡劣時,出行的確不便。遇到開會較多的領導,有時候同事也會輪流送一下。”
在黃凡的觀察里,公車改革是大勢所趨,對于被取消固定車輛的人來說,雖然短期內有不適應,但大部分是認可的。“沒有車了也不會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因為大家都一樣了。”
車改以來幾個月時間里,身兼辦公室主任的黃凡,共審核通過了40多次用車申請。黃凡介紹說:“從我們單位用車來看,公車改革主要對市內出行影響多一點,公務出差用車影響不大。”
“線上+線下”的新組合
公車改革的路上,沒有人會選擇逆行。多數地方都采取公務用車服務平臺統一調度、管理的方式,來為公車改革提供后續保障。
以安徽省為例,安徽省公務用車管理信息平臺與各地公車服務中心,成為公務出行用車的“線上+線下”組合。整個用車的流程為:用車人提交用車申請-本單位審核-公務用車后臺接收訂單進行派車一派車信息同時發至申請人與駕駛員的手機。
朱蕓是某市直公車服務中心的調度主管。去年底該市車改后的第一天,“調度中心電話鈴聲、手機鈴聲此起彼伏,大家手忙腳亂,整個中心都炸開了鍋,機關事務管理局的領導也在現場指揮應對。此前,我們做了大量的培訓、測試、模擬與規制——當第一天真正到來前,并不知道會發生什么。”朱蕓回憶道。平臺申請的第一天,用車申請人遇到各種問題的、擔心車子沒有預定成功的,都會再打電話來咨詢與確認。這天,周蕓看了下通話記錄:光手機上就有50多條。
一周后,周蕓和同事們漸漸把流程理順,將規章制度進行了修訂,應付起來逐漸得心應手。
朱蕓所在的公車服務中心,用車高峰期一天的訂單有五六十個,淡季時平均每天30單左右。目前,這個中心共有114輛車,45名駕駛員,車型包括轎車、商務、越野、中巴和大客,這一支公車隊伍將為全市70多家單位服務。
在技術的輔助下,公車管理變得智能化。“所有的公務用車都要通過這一平臺申請,每臺車上都會安裝車載終端記錄行車軌跡。”朱蕓介紹,用車申請人可以在申請中備注需要的車型,也可以自選駕駛員。
昔日,在幾乎看不見人的黑色轎車里,一張固定的車牌號就是身份的識別器。如今,公車改革稀釋了機關干部的優越感。
“駕駛員的年齡都在30歲至45歲之間,幾乎都是車改前服務于各機關單位的駕駛員。有的單位在申請用車時,也會主動申請以前的老駕駛員。”朱蕓分析,“申諸老駕駛員有很多好處,比如駕駛員比較熟悉用車人的習慣,也會有針對性地做好出行準備。”
公車調度平臺經過一段時間積累后,用車信息也已形成一個數據庫。朱蕓從中還摸索出一些工作技巧。有一次市委組織部組織了一項涉及十多個單位參與的活動,在用車事宜上,組織部的原則是讓各單位自行解決用車問題。隨后,朱蕓的調度平臺上接到了超過十多單出發點、出發時間及目的地相同的訂單。“我猜測這有可能是一次集體出行,于是找到牽頭單位確認。”確定后朱蕓與對方協商將十多輛轎車改為一輛大巴車,“對方很滿意,說坐一輛車更好,大家相互之間還能聊聊天。”
“車改后”的新問題
像剝筍一樣,公車改革正在一層一層完成。
仍以安徽為例,該省市級車改基本完成,部分區縣也正在實施。毋庸置疑,車改遏制了公車浪費與公車私用。嚴管的氛圍下,沒有人會再去冒公車私用的風險。不過,事實也顯示出,車改在實際操作過程中的改變,往往是復雜與辯證的。
“從上面下來調研的大幅度減少了。”有關人士介紹。從省到市縣,調研減少的現象無一例外地相同。
林增告訴記者:“調研減少現象雖與用車不是直接關系,但用車是影響因素之一。”他坦言,“省里改了市里也改了,你到人家那里去,人家也不方便。”
在林增的印象里,以前的調研“客觀上存在多和濫,干擾基層、騷擾基層的現象是存在的。”但他同時認為“很多必要的調研也是應該的。現在除了很必須很必要的下去外,更多的是通過文件資料傳遞信息,包括會議、開視頻會,這種方法很便捷,但跟實際調研掌握第一手資料還是有差距的。”
林增還告訴記者:“車改之后,重點工作會選擇下去調研,像這樣的調研申請用車是有保障的,但保障也是有條件的,另外還需要努力爭取。不像從前,想好了問題協調好了隨時都可以走。”
長豐縣杜集鄉紀委書記朱迎春透露,一碗水端平很難做到,也存在部門受車改影響工作的。“比如需要上級驗收的,上級部門說‘沒車,我去不了。實在沒辦法,我們就只能派車去接一下,因為很多事情是你去找上級部門,而不是他們來找你。”
車改正在向基層末梢延伸,改革中欣喜與憂慮同在。對于車改中出現的新問題,林增說:“也只有通過改革的辦法來解決。”(據《決策》,文中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