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武

說到“城市病”,許多人的第一反應是:那是大城市才有的問題。
不想小城市也有“城市病”,甚至比大城市還重
根據新的城市規模標準,我國有1800多個城市屬于小城市,占城市總量85%。中國整體上還處于一個小城市占絕大多數的城鎮化分布形態。
社會結構變遷帶來了普遍意義上的“城市病”。“城市病”可以理解為城市化進程中的一種伴生品,現在多用來指代大城市所特有的社會問題,諸如交通擁堵、環境污染、住房緊張等問題。而數量龐大的城區人口少于50萬的地級市、縣級市和縣城,卻乏人問津。實際上,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問題,小城市有小城市的問題。
小城市在城鎮化進程中存在著明顯的“惡化”趨勢。城鎮化的軌跡,主要體現為鄉村人口不斷向城市集聚的過程。在兩種不同的城市發展階段中,都出現了日益嚴重的小城市問題。一是“滯后型城鎮化”帶來的供給不足問題。一旦小城市建設和管理跟不上迅速增長的需求,就會導致城市基礎設施的建設滯后于城市人口的增長,從而引發一系列矛盾,出現環境污染、人口擁擠、治安惡化等城市病。
二是“超前城鎮化”帶來的供給過剩問題。過去十多年,包括小城市在內的幾乎所有城市都開展了“攤大餅”似的城市擴張,從而導致了小城市的空城化與市容蕭條的局面。大量的小城市內生性發展能力欠缺,在大城市持續“抽血”的發展格局之下,各種矛盾不斷積累,從而導致小城市病的出現。
小城的產業困境
小城市大多缺乏現代文化生活氣息,幾無美術館、博物館和文藝空間。而城市化的發展,必須包含文化發展和文化資本的積累。
現代化城市建設要有健全的文化設施。然而現實是較高層次的文化資源,幾乎全部分布在北京、上海、廣州等中心城市。絕大多數中小城市,諸如美術館、博物館這些象征文化品位的文化空間幾近缺失。90%以上的小城市沒有自給的單體美術館建筑和兩所以上的免費博物館,畫廊更是鮮見,導致小城市的精神生活較為匱乏。
大多數小城市都因產業結構單一導致經濟活力日趨弱化,不同程度的存在就業門類較少、就業機會緊張、人口外流明顯的現象。
曾經高速發展的鄂爾多斯,主要以“羊、煤、土、氣”為支柱產業,一旦宏觀經濟出現衰退,立即出現產業停滯,人口外流,成了“鬼城”。江西省新余市,總人口115萬,產業基本圍繞以新余鋼鐵、賽維太陽能公司為主。兩家大型企業高峰時期共能吸納6萬人就業,占據城市就業總人口40%,形成了長期相對單一化的經濟體系。
城市發展模式的僵化,越來越暴露出小城市的產業困境。小城市房地產的虛假繁榮已開始呈現擴大趨勢。但是地方產業發展乏力,政府還在選擇延續土地財政的發展理念,這就導致近幾年大量樓盤空置率過高,爛尾樓增多,加大了“鬼城”風險。
空間城鎮化的盲目冒進,使整個城市處于一種“浮躁式的建設”狀態。這一現象與全國170座城市房地產監測結果中有110多座城市房地產價格下降相吻合。這110多個住房價格下降的城市,絕大多數都是小城市。
人才荒漠化
高等教育資源與高層次人才缺失,導致小城市整體知識水平低層次化。由于歷史原因以及我國中心化的教育資源配置方式,中國高等教育資源呈現了嚴重的極化分布格局。
一旦小城市建設和管理跟不上迅速增長的需求,就會導致城市基礎設施的建設滯后于城市人口的增長,從而引發一系列矛盾,出現環境污染、人口擁擠、治安惡化等城市病。
據中國“211大學”的分布情況,除北京、上海、南京、武漢等直轄市及少量省會城市,全國地級市中只有6個城市擁有211大學。其他240多個地級市只擁有為數不多的普通型大學、職業學院等高教資源。而超過1600多個縣級小城市缺失全日制本科大學或學院類的高等教育機構。
在缺失高等教育資源、高等教育精英群體的小城市,不可避免地呈現出了一種“人才荒漠化”的現狀。這必將最終削弱整個城市的文化品位和知識審美層次,導致小城市很難具備如大城市一樣的創意階層。
由于中國城市化的非均衡發展,極化發展的“北上廣深”等大都市與小城市形成了巨大的“地域反差”。這種反差不僅體現在簡單的物理空間與產業結構層面,更多的體現為城市性格、城市活力、城市能級、城市自由度、人口多元化等層面。
這種極化發展導致大城市人口增長迅速,雖然房價高,競爭激烈,但青年群體仍愿意涌入去尋找機會。在大城市受過高等教育的青年群體特別是海歸群體放棄回歸故鄉。這種人口的單向流動,導致小城市乃至一些中西部大城市也難以吸引高素質精英人才。
這種因小城市性格所致的城市文化日趨封閉、活力缺失,最終導致了小城市在庸俗化、封閉化的社會氛圍中持續滑向了“小城市發展陷阱”之中而難以扭轉。
破解生死困局
中國的小城市想要真正崛起,亟需通過頂層設計與城市發展戰略變革,打破小城市發展陷阱,逐步解決小城市病。
首先,城市發展渠道需從招商引資轉變為招才引智。從向大企業招商到向大學招才,這是修復小城市人才構成的一個選項。再者,城市發展方式從擴大增量轉變為優化存量。中央城市工作會議提出要建設和諧宜居、富有活力、各具特色的現代化城市。特色將是未來每一個城市安身立命的基礎。做這些工作,是要為發展“止損”,通過治標為“小城市病”的治本贏得空間和時間。此外,城市發展取向從搬遷移植轉變為交流合作。以往小城市都希望把大城市的項目和資源直接移植到本地,但并不成功。如果采取交流合作的方式對接城市產學研的高端資源,不強求生產中心、研發中心、人才基地落戶,而更加看重交流合作帶來的帶動效應,或許能減少搬遷移植的風險。
根治“小城市病”不是朝夕之功。要通過與大城市的頻繁互動和交流,帶動小城市合理分工布局。應當考慮出臺政策,鼓勵小城市資源的優化升級,嫁接外部資源,以我為主對外合作而不是單純招商引資。通過雙贏的合作帶來小城市產業、人文環境的量變,再尋求發展上的質變。這才是小城市的發展之道。(據財新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