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個鬼主意

徐玲

好開心啊，Miss房帶著全班同學到公園里去上英語課。

在去公園的路上，同學們邊走邊小聲說話。

“說英語本來就是一件浪漫的事，在公園里上英語課就更浪漫了！”白美美對公小兵說。

公小兵翹起下巴：“什么叫浪漫？”

白美美漂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像望著外星人一樣盯住公小兵的臉：“這個詞語你應該懂的！”

公小兵撮起嘴巴笑：“我不懂。你說啊，什么叫做浪漫？”

這話被Miss房聽見了。

“哦，浪漫？”這個詞讓Miss房興奮不已，“romantic，羅曼蒂克！romantic，詩意的，充滿幻想的，美妙幸福的。我們今天就將浪漫地度過。”

她說完晃晃肩膀，神氣地走到隊伍前面去了。

公小兵略有所悟：“哦，明白了，照她這么說，我是浪漫的。”

“為什么呢？”白美美不解地問，“你還浪漫？如果你浪漫，我就是浪漫之神了！”

“嘿，”公小兵解釋，“Miss房剛剛說了，浪漫就是詩意的，充滿幻想的，美妙幸福的，這些詞語形容我完全合適。那，我不就是浪漫的嗎？”

白美美嘆口氣：“這年頭什么人都有啊，厚臉皮到處都是。”

“我臉皮不厚，”公小兵拍拍自己的臉蛋，“不信你摸。”

白美美橫他一眼：“走開啊！”

公小兵轉過去看尹子多。

這個時候，尹子多正目無表情地往前走著，像個設定好路線的機器人，步子不大也不小，不緊也不慢。

我要讓這個死板的家伙懂得什么叫做浪漫，公小兵在心里說。

“喂，尹子多，我們做道測試題。”公小兵停下腳步，眼珠子骨碌碌轉，“好不好？”

尹子多只顧往前走，一不小心踩到了公小兵的腳尖：“對不起，對不起……你怎么不走？”

公小兵跟高帥帥換了個位置，便和尹子多肩并肩往前走：“聽見沒？我給你做道測試題。”

“我很怕動腦筋的。”尹子多很沒自信，“做題目不是我的強項。”

“那，什么才是你的強項？”公小兵歪著腦袋問，“發呆？”

“你怎么知道？”尹子多吃了一驚。

公小兵咂咂嘴：“像我們這種大智若愚的人，業余愛好一般都一樣，那就是發呆。”

“你是大智，我是若愚。”尹子多還挺謙虛。

“那倒也是。”公小兵嘿嘿笑，“好啦，我要給你做的測試題很簡單，比發呆還容易，閉著眼睛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聽好了——如果有一天你在森林里迷了路，又餓又累又害怕，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辦。這個時候，忽然從天上飄下來一只紫色的船，你希望船里載著什么？A.面包和橙汁；B.清涼油和能上網的筆記本；C.玫瑰花和神秘的水晶球；D.圖畫書和會飛的毛毯。你選吧！”

尹子多不停地抓頭發。

“別這樣猶豫不決呀，憑第一印象就行了，想選哪個？”公小兵催促他。

尹子多不好意思地說：“你說得太快，我記不清楚。把四個答案再報一遍吧。”

公小兵鼻子里冒出一長串煙，狠勁兒咽下一口唾沫，略微抬高嗓門，把四個選項重新報了一遍。

“我選A。”尹子多回答得很干脆，“在那種情況下，填飽肚子是最重要的，所以我要面包和橙汁。”

公小兵給他一拳：“你傻呀！選什么都比選A強。你看，你要是有了筆記本，就能和外界聯絡了；要是有了神秘的水晶球，說不定能遇到神仙的幫助；要是有了會飛的毛毯，也能很快飛出森林……干嗎選A呀？面包和橙汁值多少錢？地球上不要太多哦！”

面對公小兵的喋喋不休，尹子多還是“執迷不悟”：“我不要那些虛的，我要實實在在的面包和橙汁，我要把自己喂飽。”

公小兵無奈地搖頭：“你的浪漫指數到了最低水平，我必須幫助你懂得浪漫。不然的話，不久的將來，你會變成一個小老頭，一塊木頭，一個石頭人。聽見沒，你必須知道浪漫！”

“浪漫？”尹子多忍不住笑，“你是說浪漫？”

“你懂？”

“我懂。”尹子多眼睛里閃爍著光芒，“浪漫的蘿卜絲餅做得好特別，油汪汪黃燦燦的，表皮脆松松，里面熱乎乎軟綿綿，不要太好吃啊！還有她的圍裙也很特別，上面有十三只口袋，每個口袋都不會空著……最有趣的是她的頭發，一根都不剩……”

公小兵沒聽明白。他不明白，為什么死板的尹子多一提到浪漫，整個人就變得生動起來？他更不明白，浪漫怎么會跟蘿卜絲餅、圍裙、頭發沾上邊？

“冬天的時候，從浪漫家窗口飄出的空氣都是香的，暖的，甜的。你只要往樓下一站，仰著脖子閉上眼，輕輕地吸氣——呀！明明就有蘿卜絲餅的味道呀！比吃在嘴里都香都酥。那個蘿卜絲餅……”

“停！”公小兵打斷尹子多近乎入迷的敘述，“我一直以為你深藏不露，你高深莫測，沒有什么能輕易打動你，沒想到一個小小的蘿卜絲餅就能讓你這樣如癡如醉。但我們現在談論的是浪漫。請問蘿卜絲餅跟浪漫究竟有什么關系？”

尹子多連忙說：“你不知道啊？做蘿卜絲餅的阿姨名字就叫浪漫。大家都這么叫她。”

公小兵恍然大悟，望著前面不遠處Miss房的美麗身影：“喔，那她長得一定很漂亮，有一張仙女一樣的臉。”

“年輕的時候應該很漂亮吧，不過現在腰太粗了，脖子太短了，跟她說話都找不到她的眼睛。七十多歲了，還那么認真做蘿卜絲餅，真是不容易。”

“七十多歲你還叫她阿姨？”公小兵很有意見，“叫奶奶嘛！”

“她不讓。”尹子多無辜地說。

公小兵徹底無奈：“不說了不說了，不說這些了。通過剛才一道小小的測試題，我測出來了，尹子多，你是一個一點兒都不懂得浪漫的人。作為你的前座，你的好朋友，我發誓今天一定要讓你懂得什么叫做浪漫。”

尹子多若無其事地看看他，仿佛公小兵是在對別人這么說，而不是對他說。

這時候，隊伍已經到達了公園。

Miss房把同學們帶到湖邊的草地上，請大家坐下，聞新鮮的空氣，看平如鏡面的湖水，望碧藍如洗的天空。

“這是一個romantic的時刻，讓我們都閉上眼睛吧。” Miss房笑瞇瞇地對大家說，“閉上眼睛，想象你已經來到了遙遠的法國，在浪漫的普羅旺斯，置身于一望無垠的郁金香花海……耳邊傳來浪漫悅耳的英語……”

“不對，”公小兵把剛閉上的眼睛睜開，“Miss房，法國人說法語，不說英語。”

“法國人也說英語。”白美美提示他，“英語是世界通用語言。”

公小兵嘴巴一歪，重新閉上眼睛。

“浪漫是沒有國度的，也不會因為語言不同而不同。”Miss房輕柔緩和地敘述，“說好英語，就能走遍全世界，就能領略世界各地的浪漫風情……下面我們開始上課……”

在公園里，閉著眼睛，對著藍天碧水，跟著年輕漂亮的Miss房，上一節慢慢吞吞的英語課，真是一件太浪漫的事情。

公小兵悄悄推一把尹子多，小聲問：“現在你知道什么叫做浪漫了吧？”

“知道了。”尹子多閉著眼睛側過臉，說，“浪漫就是傻吧啦唧。”

“什么？”公小兵氣不過，只好笑，“你……你……照你這樣說，你是最浪漫的人啊！”

尹子多不言不語，專心捕捉Miss房的聲音，覺得她說的每一個單詞，每一句話都是那么美妙悅耳。

盡管他覺得在這樣的環境里，坐在湖邊的草地上閉著眼學習英語，真的有點兒傻，有點兒不正常，但他意識到自己喜歡上了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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