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曜與羊獻容

張國剛

漢主曜還a，都長安，立妃羊氏為皇后b，子熙為皇太子，封子襲為長樂王，闡為太原王，沖為淮南王，敞為齊王，高為魯王，徽為楚王；諸宗室皆進封郡王。羊氏c，即故惠帝后也。曜嘗問之曰：“吾何如司馬家兒？”d羊氏曰：“陛下開基之圣主，彼亡國之暗夫，何可并言！彼貴為帝王，有一婦、一子及身三耳，曾不能庇。妾于爾時，實不欲生，意謂世間男子皆然。自奉巾櫛已來a，始知天下自有丈夫耳！”b曜甚寵之，頗干預國事。c

〔選自《資治通鑒》卷九十一，東晉元帝泰興二年（319）〕

a 漢主曜：即劉淵義子劉曜（？—329）。《晉書·載記三》有傳。319年，劉曜攻入平城，鎮壓靳準叛亂，返回長安，自立為帝。

b 晉懷帝永嘉五年（311）六月，劉曜攻克洛陽，納晉惠帝第二任皇后羊獻容（？—322）為妃。至此立為皇后。

c 羊氏：名獻容，晉惠帝永康元年（300）十一月被立為皇后。八王亂政時，惠帝成為傀儡，羊獻容多次被廢立。光熙元年（307）十一月，晉惠帝中毒而死，皇弟晉懷帝立，羊皇后被封為惠皇后，出居弘訓宮。事跡見《晉書》卷三十一

《后妃傳》。

d 司馬家兒：指晉惠帝，羊皇后與晉惠帝育有一女清河公主。

a 奉巾櫛（zhì）：女子對丈夫的自謙之詞，指出嫁以來。羊獻容為劉曜生育劉熙、劉襲、劉闡三子。

b 錢穆《國史大綱》曾經對羊獻容的這段話有所評論，認為這是其時上層貴族道德觀念淪喪的表現，這是沿襲蔡東藩《兩晉通俗演義》中的看法：“羊氏曾為中國皇后，乃委身強虜，獻媚貢諛，我為中國愧死矣。”（第三十二回）春秋時期，息媯嫁給楚文王，一女二夫，三年不言。如今一個堂堂大晉的皇后嫁給了滅亡自己國家的前趙皇帝匈奴人劉曜為皇后，還做出前后夫君的苛刻比較，在那個時代，確實是很引人注目，也會引起后世人的各種評論。但是，要羊獻容為惠帝殉情，即使在當時，也未必符合輿情。

c 《晉書·載記三·劉曜傳》：“羊氏內有特寵，外參朝政，生曜三子熙、襲、闡。”謚獻文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