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帶生風，宛若飛仙任寰宇

在新中國舞蹈藝術的百花園中，盛開著一株圣潔的蓮花。她在烽煙戰火中情系祖國，在和平年代里獻身藝術。從而立之年到耄耋之歲，她始終不變的是愛黨、愛國的赤誠之心和鐘情于舞蹈藝術的執著之情。她，就是一代舞蹈大師——“新中國舞蹈之母”戴愛蓮先生。今天，在戴愛蓮先生百年誕辰之際，我們緬懷大師，向大師致敬！回顧經典，向經典致敬！

眾所周知，中國古典女子雙人舞《飛天》是我國已故舞蹈大師戴愛蓮先生的經典作品之一。1955年，由中央歌舞團資華筠、徐杰首演，曾獲得第五屆世界青年與學生和平友誼聯歡節舞蹈比賽三等獎、中華民族20世紀舞蹈經典評比經典作品獎。經典之所以是經典，是因為它有一般作品所不及之處。戴先生曾言：“如果說《荷花舞》是我的代表作，那么《飛天》就是我最喜歡的作品。”今天，我們學習中國古典女子雙人舞《飛天》，是在舞理中“溫故而知新”，顯示今人對藝術創造與藝術評論的態度。

中國藝術研究院舞蹈研究所所長歐建平先生有言：“舞蹈經典有四大要素：炫技、立意、抒情、造型”。我們試圖從這四個方面賞析《飛天》，去探尋戴愛蓮先生最喜歡《飛天》的情結和緣由。

一、炫技

古典女子雙人舞《飛天》是我國第一部根據敦煌壁畫的樂舞形象和我國傳統戲曲而創作的舞蹈作品。它以獨特的舞蹈語匯和東方大浪漫的情懷，塑造出衣帶生風，宛若飛仙任寰宇的意境，表現了一對端莊、高潔、純靜、典雅的仙女形象。道具彩綢的運用繼承和發展了戲曲中的彩綢舞，其技法難度頗大，像“大車輪”“蓮花盆”“大八字”“小八字”“左右翻手”等天女散花般的綢花技巧需要很好的臂力和靈活的手腕之功。那上下翻飛、變幻莫測的彩綢以彩虹貫長空的動勢形成了輕盈、飄渺、回旋流光般的佛國仙境。靈動彩綢構成的飛仙翱翔寰宇之象，彰顯出中華民族獨特的審美心境和精神追求。

最能代表中國人審美和藝術氣質的“圓場步”是我國傳統戲曲舞蹈中基本步伐之一。其特點是“碎”而“快”，“輕盈”而“流暢”。左、右腳的快速、交替的平穩，以及腳跟不過腳尖的靈巧，足以顯示演員深厚功底。《飛天》對圓場步的成功使用，使舞蹈意象仙氣十足。那流暢、平穩的圓場步和上下翻飛的彩綢技巧，不僅充分體現了《飛天》對我國舞蹈技藝并重傳統和審美意趣的繼承，而且也營造出了空靈、動感、幽渺的藝術境界，表現新中國人民向往自由、美好生活的迫切愿望。

二、立意

“立意”是成功創作一部舞蹈作品的關鍵所在。它包括作品創作前的動機意圖、構思、思想內容等。《飛天》能夠成為獨立的純舞蹈藝術，不是對客觀世界的機械臨摹，不是對敦煌壁畫的模擬再現，而是“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是對壁畫和戲曲素材的胸臆創構。“心匠自得為高。”（米芾語）戴愛蓮先生談到該舞的創作時說：“為了讓敦煌壁畫飛天的藝術形象在舞臺上復活，我親自畫了二十多幅飛天的畫，貼在臥室，朝夕揣摩。”美學家宗白華先生說：“微妙境界的實現，端賴藝術家平素的精神涵養，天機的培植，在活潑潑的心靈飛躍而又凝神寂照的體驗中突然地成就。”《飛天》的創作足以彰顯出戴先生的編導是很高明的，有著深厚的文化涵養和創作技能。《飛天》除了以敦煌壁畫中飛天樂舞伎的形態為主要素材外，還吸取了我國傳統戲曲中的身段、舞步和長綢舞的技巧。那長達丈二的彩綢作為《飛天》演員手臂線條的延伸，借此營造出一種太空仙境的邈遠和空靈。那兩條翩然飛舞的彩帶，仿佛是飄逸的云霞，把演員和觀眾帶入云霞飄渺的仙境。

三、抒情

《毛詩·序》言：“情動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詠歌之，詠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情”是詩、歌、舞的發生本源。抒情是一個藝術作品感染觀眾的重要鑒賞標準。《飛天》所抒發的是戴先生的愛國熱情、民族感情、革命激情，以及對舞蹈的癡情，并用高雅的格調表現出人們對自由、光明、勝利的向往和追求。正如戴先生所說：“要愛國，要愛我們民族的文化”“芭蕾是我的工作，民族舞蹈是我的摯愛”。戴先生回國后開始尋找中國舞蹈的根，把民族舞蹈作為她的創作源泉，創作出大量的民間舞蹈作品。《飛天》是20世紀40年代我國舞蹈工作者在文藝方針的指引下，繼承民族民間舞蹈的優秀傳統，不斷地向古典舞蹈學習，在整理、加工的基礎上的重新發展和創新的成果，是戴先生“將人體動作和內在情感緊密結合在一起、既有技術又有藝術表現力”的藝術理想實現和創作能力達到成熟的標志。

四、造型

無論把舞蹈說成“活的雕塑”，還是把雕塑說成“凝固的舞蹈”，都足以說明兩門藝術的共同特點和密切關系。《飛天》的造型是極具特點的。舞蹈在緩慢音樂前奏的襯托下，以造型形式開始。二位舞者好像穿越遙遠時空緩緩而來，是敦煌壁畫中人物的復活。舞蹈不僅在兩位演員一高一低的造型中開始，而且在這一造型中結束。那高低相襯的雙人舞造型首尾呼應，傳達出從古代而來又回到古代去的意味。高與低、動與靜、左和右，以及在舞動中的靜止瞬間，兩位演員的齊舞或左右對舞，造型性舞姿像極了我國出土文物“戰國玉雕舞女”，讓人產生無限遐想。英國泰晤士報曾發表評論，認為《飛天》“體現了戴女士處理人體造型和舞臺空間結構的非凡才能”。國家文化部2002年授予戴愛蓮先生為首屆“國家造型表演藝術創作研究成就獎”。

日月如梭，流年如水，大師音容宛在。中國舞蹈家協會主席馮雙白先生曾經對戴愛蓮先生如此評價：“戴先生是一個很會笑的人，她的笑從心里發出，沒有一點虛飾，直接，溫暖，安詳。戴先生為人達觀，大度，心胸寬闊。盡管生活之途不平坦，戴先生卻始終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情，對祖國的癡情，對朋友和同事的真情，對事業的鐘情，以及對蒼生感激之情。她有著對人心的透徹了解和對晚輩的慈愛關懷。那一種微笑，永遠屬于戴愛蓮先生”。戴先生對新中國舞蹈的影響是巨大的，貢獻是無法估量的！今在戴愛蓮先生百年誕辰之際，寫文懷念、追思！也愿戴先生藝術精神之光照亮舞蹈征途，后輩將踏足跡前行！

王松陽：南陽師范學院音樂學院副教授、舞蹈教研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