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愛倫·坡的美學思想

陸維玲

摘 要：愛倫·坡的美學思想以神圣美為核心，這種神圣美超越了現實。抑郁與荒誕是愛倫·坡作品中的最主要的美學風格，抑郁體現在詩歌作品中，而荒誕基本體現在小說與隨筆中。然而，愛倫·坡的美學思想比較深邃，其作品中并不只有這兩種美學風格。本文先分析愛倫·坡美學思想的內涵，接著研究愛倫·坡美學思想在作品中的具體體現，最后提出愛倫·坡美學思想對我國小說創作的影響。

關鍵詞：愛倫·坡；美學思想；美學風格

中圖分類號：I71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6）04-0155-03

埃德加·愛倫·坡是美國著名詩人、作家和文學評論家，被文學界一致認為是美國浪漫主義代表作家，他以驚悚和懸疑小說而聞名。愛倫·坡的童年生活十分不幸，與繼父的關系也不甚理想，但是他卻從女性身上找到了創作的靈感，為后人留下了不少膾炙人口的好作品。作為美國的短篇小說家之一，愛倫·坡也被認為是開創了推理小說的先河，甚至被視為世界科幻小說的催生者。可以說，愛倫·坡在西方文學史上有著濃墨重彩的一筆，對文學史產生的影響不容小覷。

愛倫·坡的美學思想以神圣美為核心，這種神圣美超越了現實，對現實生活中的邪惡形成對照。一直以來，文學作品的最終目的就是要喚醒人們對神圣美的向往與渴求。所以愛倫·坡將美學思想放在了創作的重要位置。其實，愛倫·坡一直嚴格遵守美學原則，力求讓作品給讀者帶來審美體驗。抑郁與荒誕是愛倫·坡作品中的最主要的美學風格，抑郁體現在詩歌作品中，而荒誕基本體現在小說與隨筆中。然而，愛倫·坡的美學思想比較深邃，其作品中并不只有這兩種美學風格。本文先分析愛倫·坡美學思想的內涵，接著研究愛倫·坡美學思想在作品中的具體體現，最后是愛倫·坡美學思想對我國小說創作產生的影響。

一、愛倫·坡美學思想概述

愛倫·坡一直以神圣美為追求，在不同的作品題材中，愛倫·坡充分體現了這種訴求，并采用合理的方式處理之。在《詩歌原理》中，愛倫·坡首次提出“神圣美”一詞。他認為作家所創作的詩歌應該能給讀者帶來一種音樂美，要具備和諧統一的韻律與節奏，使讀者獲得全新的身心體驗。愛倫·坡認為：“詩歌的情感只有在音樂中，才能直抵人的靈魂，創作出神圣美。”對于何謂“神圣美”，愛倫·坡在《詩歌原理》中也做了闡釋。首先，他認為人對美的感覺是一種本能，如果一個事物能夠使人們感覺身心愉悅，那么它就具有美感。所以當事物在筆下不斷被重復時，它們就成了不斷復制的產生愉悅感的源泉。其次，愛倫·坡認為，這些外在表現的美感，不單純是為了滿足人們的欣賞需求，更是為了向人們傳達更深層次的美，而這種美能夠突破時空限制，給人的靈魂帶來升華。比如人們在感受詩歌的氛圍時而流下的眼淚，不僅僅是因為愉悅或快樂而流淚，而是因為一種難以言喻的哀愁呼之欲出，情難自抑而流淚。愛倫·坡在具體創作過程中，一直希望能在作品中展現人類的心靈世界，展現人內心的各種欲望，以此碰觸讀者的靈魂，激發其追求美的本能，實現傳播神圣美的目的。

愛倫·坡對神圣美的追求不僅僅體現在詩歌中，也隱含于他的所有創作中。在愛倫·坡看來，文學作品的情節是為藝術效果服務的。在深入思量過藝術效果之后，愛倫·坡才會構思相應情節。愛倫·坡一直希望讀者能從他的作品中得到感官方面的刺激，引發情緒上的共鳴，最終激發出他們追求美的“不朽本能”。讀者需要用心靈方能把握愛倫？坡文學作品的主旨與精髓。

二、愛倫·坡美學思想在作品中的具體體現

愛倫·坡的一生創作了大量佳作，這些作品有著不同的美學風格，從不同層面反映了愛倫·坡的美學思想。

（一）憂郁之美

愛倫·坡寫過不少以美人之死為主題的悼亡作品，這些作品都帶有一種憂郁之美。它們之所以能給讀者帶來美的享受，主要是因為讀者從這些作品中獲得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我國學者朱光潛曾經從動力心理學的視角研究人們熱衷憂郁的原因：“由于欲望受到挫折或阻礙，因而產生憂郁，因此憂郁經常帶有痛苦的情調，但是沉浸在憂郁之中時，也是一種心理活動，可以使郁悶的情緒抒發出來，反而又產生一種另類的快樂。”愛倫·坡在這類悼亡作品，能夠使讀者將心中的悲傷情感釋放出來，使原本空虛的內心世界變得充實，產生一種美的享受。悼亡題材的詩歌以《尤拉魯姆》、《烏鴉》等為代表，在這些詩歌中，愛倫·坡深刻表達了對已經死去的美人的哀思。而在《蓓蕾妮絲》、《賴吉亞》、《莫來拉》等小說中，也有類似的描寫。愛倫·坡在這一系列小說中，將對美人的悼念推向了巔峰，主人公由于陷入對美人的極致思念中，所以顯得越來越癲狂，甚至出現了種種不可思議的幻覺，從而給人帶來驚悚、恐怖的感覺。在這里，愛倫·坡將死亡與美融為一體，創設出一種獨特的憂郁之美。而這種憂郁之美隱含著對生與死的深刻思考，人們正是因為愛的逝去才會感受到憂傷與悲哀，所以愿意更好地珍惜當下生活，將心中郁結宣泄出去。

（二）理想之美

理想之美主要體現在愛倫·坡創作的推理、偵探作品中。愛倫·坡在此類作品中展現了令人嘆服的推理能力，步步深入，絲絲入扣。他之所以如此創作，旨在實現其揭露陰謀、伸張正義的理想。可以說，在推理、偵探系列小說中，愛倫·坡打造了理想世界，這個理想世界迥異于現實世界，用以批判現實世界中存在的各種丑陋現象。其實，愛倫·坡追求的神圣美本就具有一種強烈的理想主義色彩，與推理、偵探系列小說中的理想之美如出一轍。

另外，在推理、偵探系列小說中，愛倫·坡還十分重視重重懸念的設置，追求一種“欲說還休”的境界，以此給人帶來一種刺激、神秘的閱讀體驗，使得小說的趣味性大大增強。而在道德方面，雖然愛倫·坡在作品中也有所涉及，但并不十分強調，這從其對罪犯的描寫上可見一斑。比如在《摩爾街謀殺案》中，最后的罪犯竟然是一只大猩猩，由于是一只動物，所以它沒有受到十分嚴厲的懲罰。這樣創作的原因是因為愛倫·坡認為美感與趣味是息息相關的，但是道德與美感的關系并沒有那么緊密，所以他力求在作品中展現他高超的推理能力，讓讀者在閱讀過程中跟著自己一起探索事實的真相，所謂的道德也就沒有那么重要了。

（三）驚悚之美

愛倫·坡的恐怖、驚險小說舉世聞名，在這類小說中，他竭力表現深埋于人類內心的種種邪念和各種非理性的本能沖動。讀者對人類內心的這些沖動感到不可思議，但是又對人的這種扭曲心理感到好奇，進而引發深思。在恐怖、驚險小說中，愛倫·坡展現了一種另類的驚悚之美，對人內心活動的細膩描寫令人嘆服。

愛倫·坡一直認為，趣味性與美的關系最為接近。他的恐怖、驚險小說情節性較強，具有強烈的娛樂性，然而，我們不能認為愛倫·坡創作這樣的作品，只是為了滿足人們的消遣需要，他想通過人的心靈世界展現一種驚悚之美，所以他尤為注重心理描寫。不難發現，愛倫·坡的這類恐怖小說不想給讀者帶來太多的道德方面的勸誡，而是想使讀者在閱讀過程中感受到一種緊張和恐怖氣氛，使靈魂受到震撼。比如在《黑貓》這本小說中，主人公一開始以溫柔、善良而著稱，熱愛小動物，這個時候，他內心的理智尚能壓制住邪惡力量。但隨著酒精作祟，他內心的理性開始一步步瓦解，所以才對妻子拳打腳踢，對寵物盡情虐待，最后走上了不歸之路。愛倫·坡對主人公的心理刻畫非常細膩，讓人真實地感受到主人公是如何一步步變壞的。讀者不得不屏住呼吸，跟著作者的節奏閱讀下下去，進入作者創設的世界中，感受一種另類的驚悚之美。

（四）怪異之美

愛倫·坡的作品中不乏諷刺的內容，與愛倫·坡其他題材的小說相比，這類諷刺題材更接近生活，更能引發讀者的共鳴。但愛倫·坡在這類小說又是極其怪異的，讓人感覺非常不可思議，超出了正常思維的范疇。愛倫·坡的這類諷刺類作品與同時代其他作家的作品相比，夸張力度更勝一籌，更為獨到。比如馬克·吐溫的諷刺類作品風靡世界，但他所描述的事件遠遠沒有愛倫·坡所描寫的那么怪異和荒誕。同愛倫·坡其他的作品相比，其諷刺類小說與正常的生活邏輯背道而馳。比如愛倫·坡的偵探小說，雖然我們不能說他的偵探小說中所描述的事件是真實的，但也不能排除其在現實生活中發生的可能性。但是愛倫？坡的諷刺類小說，讓人一看就知道不可能發生在現實生活中，這不得不讓人感到詫異。比如愛倫·坡的《四不像》是一部借助古代故事諷刺當今社會的小說。他出人意料地將《圣經》中的一個反面人物塑造成人人擁戴的民族英雄，他的一切行為都得到了人們的認可。這樣的藝術處理是想諷刺當時的杰克遜總統，愛倫·坡深深反感于他的獨斷專行、剛愎自用，對其進行了不顧情面的諷刺。其實，愛倫·坡的這類諷刺類作品以一種滑稽、怪異的方式呈現現實生活中的種種不公平、不合理現象，的確為讀者提供了宣泄情感的路徑，讓他們感受到了一種怪異之美。

三、愛倫·坡美學思想對我國小說創作的影響

上個世紀初，愛倫·坡的作品開始傳入我國，我國很多作家都讀過他的作品，比如魯迅先生對愛倫·坡的《黑貓》就有過深入研究。魯迅在創作中尤為注重渲染陰暗氣氛，還非常重視展現人的內心世界，其實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受到愛倫·坡的影響。事實上，我國的小說創作或多或少受到了愛倫·坡思想的影響，特別是在偵探小說和恐怖小說方面，愛倫·坡的美學思想發揮著不可忽視的影響。

（一）對我國偵探小說的影響

愛倫·坡可以說是現代偵探小說的鼻祖，他在這類小說中追求的是一種理想之美，力求通過邏輯推理和分析揭露陰謀，伸張正義。不得不說，愛倫·坡在偵探小說讓人欲罷不能。比如主人公杜賓被塑造成懲奸治惡的形象，他身上具備一種正面的力量之美。而這種力量之美還通過罪犯之手表現出來。在《失竊的信》這部小說中，小偷運用一種反向思維方式，將要隱藏的東西放在最明顯的地方，而小偷的狡猾更襯托出杜賓的精明能干，愛倫·坡的理想通過杜賓的高超智慧得以體現，邪不勝正幾乎成了他所有偵探小說的永恒主題。

縱觀我國的偵探小說，諸如彭祖貽的《天堂夢旅》、藍瑪的《落日峽谷》等，無一不沿襲著愛倫·坡所開創的美學基調。而愛倫·坡創立的密室殺人、密碼作案等敘事模式，也為我國偵探小說所模仿。不難看到，我國的偵探小說一直貫穿著依靠超凡的智慧和力量戰勝邪惡這一帶有強烈理想主義色彩的主題。只不過我國的偵探小說的個人崇拜色彩更為濃烈，幾乎將人神化，同時還穿插了大量的對人物情感的描寫，使得故事情節性更強。總之，我國偵探小說與愛倫·坡的偵探小說一樣，都帶有一種理想主義色彩，追求著戰勝邪惡、弘揚正義的理想。

（二）對懸疑小說的影響

比起偵探小說，懸疑小說的內涵更為廣泛，不一定是破案故事，也可以是恐怖故事，能讓人們屏住呼吸一探究竟。愛倫·坡在懸疑小說強調展現人的內心世界，但又不同于傳統小說中那種單純的心理描寫。在愛倫·坡的懸疑小說中，人的內心活動已經成了推動情節發展的重要因素，可以讓讀者感受到一種不寒而栗的力量，給讀者帶來一種更為純粹的心理恐懼。我國諸多懸疑小說都深受愛倫·坡的這種創作思路影響，正如我國著名懸疑小說家李西閩所言：“真正的恐懼是日常的，是來源于內心的，因為它就在我們身邊，時時刻刻注視著我們。愛倫·坡的作品將這一點宣揚到極致。”比如蔡駿的《荒村公寓》、《地獄的第19層》都借鑒了愛倫·坡的創作手法，使得讀者在閱讀過程中也將內心隱藏的非理性情緒得到挖掘與宣泄，重新獲得內心的平衡。

雖然愛倫·坡不是美學家，但是他的作品中確實隱含著獨特的美學思想，有著獨一無二的美學風格。他的作品題材不盡相同，有悼亡題材、偵探題材，還有恐怖題材和諷刺題材，每一種題材中都有著獨特的美學風格，或憂郁之美、或驚悚之美、或理想之美、或怪異之美，無一不引人震撼。如今，我國的文學創作大潮方興未艾，我國作家應該從愛倫·坡作品中汲取營養，研究其美學思想為自己所用，從而創作出更加膾炙人口的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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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王文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