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代時立愛家族成員《時昌國墓志銘》考釋

2016-05-16 11:50:10王新英

北方文物 2016年1期

金代時立愛家族成員《時昌國墓志銘》考釋

王新英

〔關鍵詞〕金代時立愛時昌國墓志銘

〔內容提要〕時昌國作為金代涿州時氏家族的成員，其墓志銘同樣出土于河北新城時氏家族墓地。《時昌國墓志銘》雖然涉及歷史史實不多，但對時昌國生平事跡及其家族成員情況記載頗詳，對考察涿州時氏家族在金代早期和中期的發展狀況十分有價值。

以時立愛為首的金代涿州時氏家族，是一個典型由遼入金的漢人官僚家族，以往學界已給予了時氏家族一定程度的關注①。這些成果除以《金史·時立愛傳》為基礎材料外，還依據了陸續出土于河北新城時氏家族墓地皇統三年的《時立愛墓志銘》、《時豐墓志銘》、《時立愛三夫人墓志銘》，皇統九年的《時豐妻張氏墓志銘》和明昌六年的《時立愛神道碑》等五種金代石刻。其中，除《時立愛神道碑》之外，其他四方墓志均刊刻于金代早期，但刊刻于金中期的《時立愛神道碑》對于時氏家族成員情況的記載卻并未較《金史·時立愛傳》和其他四方墓志有太大的突破。

《時昌國墓志銘》出土于河北新城時立愛家族墓地，具體時間不詳。其刊刻于金大定九年(1169年)十二月十五日，棺蓋刻志文，湊刻《智炬如來破地獄真言》及玄武畫像，拓本蓋頂長78厘米、寬73厘米，湊長29厘米、寬48厘米，拓本現藏于北京圖書館。《時昌國墓志銘》雖然涉及金代史實不多，但對于時昌國生平事跡及其父母、兄長、妻子、子侄等家族成員情況的記載頗詳，不僅可以補充其他時氏家族史料未曾記錄的家族成員信息，更有助于深入了解涿州時氏家族在金代早期和中期的發展情況。今據拓本錄文如下，略作考釋并就金代涿州時氏家族相關問題作探討。

志文

金故東上閤門使時公墓志銘

朝散大夫、前太常丞蔡珪撰。

進士劉仲愷書。

維時氏世有吉德，著稱□閭閑，慶衍澤厚，至于先正相國。公遂以中……王室天下，以卓茂胡廣□師德比之薨，諱其行，謚曰“忠厚”。天下復以為公言其群□□公之為靡不恪謹和裕，為賢子弟世言：善人者，必以時氏為稱首。公，相國之從孫□□為涿之新城人，諱昌國，字用□。曾大父承諫，贈儀同三司，相國之考也。大父立紀，隱德不仕。父蒙，嘗以明經□第，兵亂不復出，其后用公登四品恩，贈昭信校尉。母曰巨鹿郡太君劉氏。其受姓傳世之詳，有相國墓碑在焉。年十有七，以相國蔭補祗候閤門，時天會十五年也。自修武校尉三遷至承信校尉，自承信校尉十一遷至廣威將軍，自廣威將軍遷至安遠大將軍，或以霈恩、或以考課而得焉。為通事舍人、東上閤門副使、客省副使者皆一，為西上閤門副使、引進副使、西上閤門使、東上閤門使者皆再，又選為宋國接送伴副使、押賜宋使館宴者皆一。積勛為輕車都尉、開國為巨鹿郡伯、食邑至七百戶。大定九年九月十日以疾終于正寢，享年五十。妻高氏，里人，宣政殿學士漢回之曾孫。男珙，進義校尉、前槐家鎮商酒同監。璹，未仕。孫一人，曰純慶。是年十二月十五日葬于新城之板置原，祔先塋也。公幼好學，略通書史，孝弟純儉，出于天性。兒時為姑氏所育，友長事姑如事母。出告反面，愛敬盡禮。仲兄捍國，仕而不達，家貧甚，公給之終身，人以為難能。通替之職，上閤門使，介之漸也。雖以音吐，鴻暢進然，多為勢利所先頃。歲□□當補，人人爭欲得之。公處其間，泊如也。當路者自相語曰：舍時子如公論，何竟膺是選。由天會至于大定余，三十年職未嘗去朝。著修身慎行，求縷發疵不可得。其長其僚其屬，舉無閑言淫。送終之際，吊而哭之者皆為之慟，所蒞之官宗廟會同而已，它政不復開，預故□蘊諸□中者不能發于事業，使后世知其才，此志士所以慨嘆焉。雖然孝友之得□高一時。孔子所謂施于有政，是亦為政者也。豈必傳稱循吏而后為賢哉。世之君子當有以處之矣。公從子元瑜，予同年友也，故予因元瑜與公游。其葬也，珙等來請銘。銘曰：噫時候，胄華宗。儼章甫，閑儀容。官則達，辰且逢。士尚志，存胸中。履仁義，服孝恭。非蒞民，無顯功。世臧否，誠□公。琢銘章，慰無窮。

一、時昌國生平和仕歷

時昌國，姓名及事跡不見于《遼史》、《金史》以及《時立愛墓志銘》等上述五種金代石刻。根據《時昌國墓志銘》記載，時昌國為時立愛兄時立紀之孫、時蒙之子，生于天輔四年(1120年)，卒于大定九年(1169年)。

《時昌國墓志銘》載天會十五年(1137年)，時昌國“年十有七，以相國蔭補祗候閤門” 。相國即指時立愛，這說明時昌國是以時立愛的勛爵獲蔭補入仕。涿州時氏家族由遼入金之后，以時立愛勛爵蔭補成為該家族男性成員入仕的重要途徑。天輔七年(1123年)時立愛首次降金，其次子時豐“以恩特補左班殿直、閤門祗候”②。天會三年(1125年)宗望占領燕薊地區，時立愛再次降金，又“任其子侄數人”③。按，時昌國生于天輔四年(1120年)，則天輔七年(1123年)、天會三年(1125年)兩次蔭補皆因其年齡尚幼而未獲得資格。

時昌國自天會十五年(1137年)以蔭補入仕，先后因為恩賜和考課合格而被獲授的武散官品階有修武校尉、承信校尉、廣威將軍和安遠大將軍等。按《金史·百官志一》所記修武校尉，從八品上；承信校尉，正七品上；廣威將軍，正五品上；安遠大將軍，從四品上④。可見，時昌國自入仕以來，其武散官品階是逐步獲得提升的。時昌國“積勛為輕車都尉、開國為巨鹿郡伯、食邑至七百戶”。按《金史·百官志一》所記可知，封爵“正從四品曰郡伯”、勛級“從四品曰輕車都尉”、食邑“郡伯七百戶……無實封”⑤。

時昌國擔任過的實職，墓志所記先后“為通事舍人、東上閤門副使、客省副使者皆一，為西上閤門副使、引進副使、西上閤門使、東上閤門使者皆再”。按《金史·百官志二》載“閤門通事舍人二員，從七品，掌通班贊唱、承奏勞問之事”，“東上閤門使二員，正五品。副使二員，正六品”，“西上閤門使二員，正五品。副使二員，正六品”，客省“副使，從六品。掌接伴人使見辭之事”⑥。從時昌國擔任過的這些實職及品級來看，他是一名在閤門和客省這兩個機構長期從事接待四方來使的禮儀官員，品階并不高。墓志又記時昌國曾“選為宋國接送伴副使、押賜宋使館宴者皆一”，這兩職都是金朝派遣將四方來使從入境地點護送到中都的接待人員，屬于臨時差遣性質，同樣屬于禮賓范疇。

綜上來看，時昌國雖然“由天會至于大定余，三十年職未嘗去朝”，但是他并未能夠進入金政權權力中心，結合同時期時氏家族其他成員的仕歷品階和實職情況來看，至遲在金代中期，時氏家族已經與金政權的權力中心漸行漸遠，不復時立愛時期的榮光。

時昌國品階不高的事實，除了與金代中期開始時氏家族漸衰的實際情況有密切聯系之外，也和金代多數以蔭補入仕為官者的政治生涯走勢如出一轍。“蓋金朝任子,盡與唐宋異。衣冠盛德之后,雖有文武全才,碌碌常不調,有終身不離筦庫者。”⑦事實上，金代“門蔭官職事至四品者甚少”⑧。可見，金代蔭補入仕官員雖然獲得了直接進入仕途的快捷途徑，但是他們中的多數卻未能獲得高級職務，也很少有躋身于統治中心的機會。

二、時昌國父母、兄長、妻子和子侄情況

《時昌國墓志銘》中記載了未見于其他時氏家族成員墓志、神道碑及《金史》中的家族成員9人，除時昌國本人之外，還有其父時蒙、母劉氏、仲兄時捍國、妻高氏、長子時珙、次子時璹、孫時純慶、侄時元瑜，現分述如下。

時昌國父時蒙，時立愛兄時立紀之子，遼明經及第，入金不仕，贈昭信校尉。母劉氏，贈巨鹿郡太君。

時捍國，時蒙之子，時昌國仲兄。其“仕而不達，家貧甚”，經常接受時昌國的經濟援助。金代官員的經濟來源除固有家資之外，主要是俸祿，包括正俸和補貼。官員的俸祿按照品級發放，互有等差。從時捍國“仕而不達”的情況來看，其所任官職品階不會太高，甚至不會高于時昌國，俸祿也不會太過豐厚。另外，從時捍國“家貧甚”這點還可以看出，時氏家族入金后已經分籍別居，而且各支后裔發展情況大相徑庭，極不均衡。

時昌國妻高氏，“里人，宣政殿學士漢回之曾孫”。

時珙，時昌國長子。進義校尉、前槐家鎮商酒同監。時璹，時昌國次子，未仕。

時純慶，時昌國之孫，仕歷情況不明，或因時昌國卒時年齡尚幼。

時元瑜，時昌國同輩兄弟之子。《時昌國墓志銘》撰者蔡珪稱時昌國“從子元瑜予同年友也”。同年，是指科舉同榜錄取之間的互稱。按蔡珪為天德三年(1151年)進士，則時元瑜也應是同榜。《金史·選舉志》載天德“三年，并南北選為一，罷經義、策試兩科，專以詞賦取士”⑨，則時元瑜應為詞賦進士及第。時昌國兩子時珙、時璹，以及明昌六年(1195年)《時立愛神道碑》中所記時昌國下一代男性成員中時璠、時琯、時玢、時珒、時璐等人的名字均為兩字，不知為何時元瑜為三字，或“元瑜”為其字也未可知。

根據《時昌國墓志銘》中新發現的時氏家族成員信息，結合已知其他時氏家族成員信息，可以進一步完善遼金兩朝共八代的涿州時氏家族譜系表如下：

世系時代姓名家族關系官職、封爵、勛級、食邑婚姻狀況備注一世遼時延義時立愛曾祖父遼未仕妻杜氏“鄉里稱為善人”二世遼時巒時立愛祖父遼未仕,入金贈鎮東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妻趙氏,入金追封岐國夫人三世遼時承諫※⑩時立愛父遼未仕,入金贈鎮東軍節度使兼侍中凡三娶,趙氏、張氏、王氏,入金后皆追封豐國夫人時承諫有子女9人四世遼—金時立紀時立愛兄未仕年長時立愛5歲時立愛※遼大康九年(1083年)進士,入金后累仕權簽書樞密院事、泰寧軍節度使、檢校太尉、特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鉅鹿郡公、陳國公※、賜勤力奉國功臣、侍中※、知樞密院事※、中書令、開府儀同三司※、鎮東節度使、中書令、鄭國公※、開府儀同三司、鉅鹿郡王凡三娶,皆追封為岐國夫人。原配李氏,安次人;次配王芝香,王師儒之女;季配王氏,遼南府宰相王經侄孫女時立愛,遼清寧八年(1062年)生,皇統三年(1143年)卒,享年82歲。李氏,壽昌□□八月三日卒,享年31歲。次配王芝香,遼乾統六年七月二十三日卒,享年36歲。季配王氏,皇統二年十二月十七日卒,享年61歲時立忠時立愛弟約少時立愛2～3歲名未詳時立愛妹少時立愛2歲

續表

五世金時蒙時立紀子遼明經及第,入金未仕,贈昭信校尉妻劉氏,巨鹿郡太君名未詳時立愛長子時立愛原配李氏所生,早夭時漸時立愛次子太子左翊衛校尉時立愛次配王氏所生時豐時立愛季子左班殿直、閤門祗候、領樞密院行營都提點、禮賓副使妻張氏,時豐繼母、時立愛季配王氏與前夫張無忌所生之女時立愛次配王氏所生,天會五年(1127)卒,享年29歲名未詳時立愛長女適進士柴思議時立愛原配李氏所生名未詳時立愛次女比丘尼,法名思瓊,賜紫方袍,號聰慧大師時立愛原配李氏所生名未詳時立愛季女適中大夫、前橫海軍節度副使左淵時立愛次配王氏所生六世金時重國時立愛長孫,時豐長子皇統二年(1142年)進士、承事郎、薊州軍事判官、奉直大夫天會元年(1123年)生時鈞國時漸長子襲封閤門祗候、昭信校尉時祚國時漸子襲封閤門祗候時彥國襲封閤門祗候,習進士業時長國時立愛侄孫天會三年(1125年)曾隨宗望南征時替國時立愛侄孫天會三年(1125年)曾隨宗望南征時安國時立愛侄孫時捍國時立紀孫,時立愛侄孫,時蒙子,時昌國仲兄“仕而不達,家貧甚”時昌國時立紀孫,時立愛侄孫,時蒙子閤門祗候、通事舍人、東上閤門副使、客省副使者、西上閤門副使、引進副使、西上閤門使、東上閤門使者、宋國接送伴副使、押賜宋使館宴者。積勛為輕車都尉、封爵為開國巨鹿郡伯、食邑七百戶、由修武校尉累遷至安遠大將軍妻高氏,里人,宣政殿學士漢回之曾孫天輔四年(1120年)生,大定九年(1169年)卒,享年50歲名未詳時蒙長女適奉議大夫、析津府安次縣令龔夷鑒名未詳時蒙次女適承奉郎、前大同府長清縣承王克溫名未詳時蒙季女適進士趙然。名未詳時豐長女適進士趙珣,燕京路轉運使趙公溫□之次子天會三年(1125年)生七世金時璠進士,易州幕官大定二十八(1188)或之前卒時琯時玢時珒時璐時珙時昌國長子進義校尉、前槐家鎮商酒同監時璹時昌國次子未仕時元瑜時昌國侄天德三年(1151年)進士八世金時純慶時昌國孫

三、《時昌國墓志銘》反映的其他史實

1.皇統三年(1143年)《時立愛神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