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開中學與近代體育

劉欣

張伯苓的體育教育思想

南開中學出色的體育教育，歸功于著名教育家、南開的校長——張伯苓。張伯苓將體育視作教育的一個重要方面，認為教育精神應以體育為骨干。基于多年辦學的經驗和體會，張伯苓認為搞好體育必須要有學校領導人的高度重視。他熱心關懷學校的體育工作，將之作為自己義不容辭的職責。他說：“不認識體育的人，不應該做校長。”作為杰出的教育家，張伯苓的體育教育思想就是南開體育的指導思想。

1.強身才能強國

光緒十七年（1891年），15歲的張伯苓考入北洋水師學堂接受西式教育。作為嚴復的學生，張伯苓的體育思想受到了維新派的極大影響。參加海軍的經歷又使他看到國家及國民的衰弱，于是張伯苓樹立了“強國必先強種，強種必先強身”的觀念。張伯苓認為，如果體育不好，國民就不能有健康的體魄，也就不能為國家做事和效力，而不重視體育恰是國民體魄衰弱的主要原因，故而在其擔任南開中學校長后，提出了“強我種族，體育為先”的口號。張伯苓把體育看成教育救國的重要部分，認為教育與體育不能分離：“德智體三育之中，我中國人所最缺者為體育。”“教育里沒有了體育，教育就不完全。”“有了好身體，才能有堅強的意志，擔起建設國家的重任。身體若不好就失掉做事的本錢，什么也談不到了。”因此南開訓練學生的方針：第一是鍛煉學生要有強健的體魄；第二是培養學生要有濃厚的國家觀念。

2.堅持“普及主義”

在體育教育中，張伯苓強調體育教育是面對全體學生的，必須廣泛開展。面對“錦標主義”思想的泛濫和“選手體育”的盛行，他說：“苓提倡運動的目的，不僅在學校而在社會，不僅在少數選手，而在全體學生。”“學生在校，固應有良好運動習慣；學生出校，亦應能促進社會運動風氣。少數學生之運動技術，固應提高；全體學生之身體鍛煉，尤應注意。”為了使南開的每位學生都進行體育鍛煉，養成良好的運動習慣，張伯苓堅持采取“普及主義”，強調務使各種不同體格不同興趣的人，都得到適宜活動。他不僅在學校推行“強迫運動”，還力求體育教材、設備及方法的完備，并積極推動成立各種體育團體，組織各種體育比賽，吸引學生參加。

3.提倡體育道德

張伯苓非常重視體育精神的建設，提倡體育道德，注重運動員的品格培養。在他看來，體育不僅是強健體魄的需要，還是鍛造精神、健全人格的重要手段。體育能夠“訓練其團結，互助，合作之精神”，養成無私、奮斗、協作等品德。學校體育應實現“體”與“育”并重，“體”與“德”兼進，每個學生都該具有強健的體魄和健全的人格精神。他教育學生說：“本校開運動會時，各班皆力爭第一，宜也。然二十余班，不能皆得第一，終必有失敗者。失敗之后，尤須加意練習，毋得因是沮喪也。西人有言：為贏易，為輸難。輸非難也，輸而能不自餒，不尤人斯難耳。凡成事者，中途必受折磨，須受過此種阻力，不因失敗而灰心，而后始有成功之一日。此種精神，為中國少年人所最要者，汝等共勉之。”他還時常告誡運動隊員：“比賽應以道德為根本，勿傷運動員之資格，而保我國體面。”

4.傳播奧運思想

張伯苓最早發出了中國應當關注奧林匹克運動、加入奧林匹克大家庭的呼吁，成為中國倡導奧運第一人。早在光緒三十三年（1907年）天津第五屆學校聯合運動會的頒獎儀式上，張伯苓就發表演說指出：“此次運動會的成功，使我對吾國選手在不久的將來參加奧林匹克運動會充滿了希望。”他認為中國應立即成立一支奧林匹克運動會代表隊，加緊訓練，提高水平，以便早日出現在奧運賽場上。“現代奧林匹克之父”顧拜旦一直希望通過奧林匹克運動達到教育人的目的，從這個角度來說，張伯苓對體育與教育的關系、體育的教育意義和功能的深刻理解和顧拜旦有著跨越國度和文化的共識。在中國，張伯苓最早把奧林匹克教育列入學校課程，通過實施奧林匹克教育推動校園體育課程建設。20世紀20年代，張伯苓把奧林匹克教育加入了體育學科的教學大綱，1929年10月印行的《天津私立南開中學一覽》中，明確要求高級中學要講授“西洋體育史綱要”和“世界，遠東，全國，華北運動會之歷史及組織法”。

南開中學的體育教育

1.體育課

自建校之日起，體育就是南開中學的必修課。20世紀二三十年代，南開的體育課已經非常規范了。每星期4小時體育課，室內授體育常識，室外為基本動作訓練、步伐、體操、自衛技能，包括拳術、國技、角力等，還有游戲活動、韻律活動、田徑賽及各項球類活動。學校每學期開展一次全校學生體力和運動技術測驗，所得分數計入體育成績表內。測驗不只要考各項運動的技巧，還要筆試各種運動的規則。學校專門制作了《學生體育成績報告單》，每學期報告一次。報告單除有學生的體育成績外，還有對學生“體格”“衛生與疾病”等定性評價的內容，很有說服力。學校專門設有體育補習班，凡是身體羸弱者和體育不及格的必須參加。體育檢測不及格的，或者高中三年級以前不習滿規定體育課的學生不能畢業。

南開的體育師資力量雄厚，體育教師的水平很高。最初擔任體育科主任的是酷愛體育、擅長體育管理的章輯五，張伯苓專門送他到東南大學體育系進修一年，還派他到歐洲考察，到英國接受訓練，到美國進修。南開又聘請了著名的籃球教練董守義來校執教，之后來校的體育教師，大多是東南大學體育系或北京師大體育系畢業的高才生。他們獻身體育教育，推進競技體育活動，不僅為南開培養了優秀運動員，也使南開形成了代代相傳的體育傳統。

2.課外體育活動

1915年南開學校提出“自動”的精神參加運動，并成立了體育會，專門組織學生的課外體育活動。1916年南開學校規定：所有學生的運動成績必須達到一定標準，對不及格者實行“強迫”運動。還公布體育運動新章程，規定本校運動會要盡量使人人都能上場。曾有一段記載描寫當時的盛況：“一校之內運動會團體之發生不可勝數，各班有各班運動會，各會有各會運動會。析而小之有所謂各寢室運動會，私人運動會，擴而大之則有全級聯合，各寢室聯合、各會聯合，諸運動會誠所謂一日之內一場之中而種類各殊。”由于規定明確，要求嚴格，學生每天都自覺去操場鍛煉。同年暑期，當時在南開學校任敬業樂群會會長的周恩來，在組織同學前往高莊子村（現津南區）演出話劇《一元錢》時，還臨時組建了一支籃球隊，在高莊子小學籃球場與當地教師進行了一場籃球對抗賽。南開學校的足球開展得也很普遍。班際賽、年級賽特別活躍，聯合組織的球隊甚多。endprint

為了普及體育，南開在辦學經費困難的情況下，依然盡量增設體育設施。到20年代中期，全校共設籃球場15個，足球場5個，排球場6個，網球場17個，器械場3處，400米跑道大運動場2處。單杠、雙杠、木馬、吊環、平梯、吊繩、吊桿、跳箱等輕重器械齊全，就連新式米突制握力器、全套試腿力與背力器、馬表式手槍、手球、護膝等都從美國購來。南院大操場占地約70畝，長方形地塊，當中是一個400米一圈的正規跑道，兩頭各有籃球場、排球場，跑道內除進行田徑比賽外，還有一個非常正規的足球場。南院大操場是學生們留戀、向往的地方，足球、籃球、排球三大球的重大比賽和每年春秋兩季運動會都在這里舉行。從大操場西側的小邊門出去就是校外大操場，有一個十分寬敞的棒球場，同時也是足球場。操場北端有個長方形洼地，平時是個小足球場，每值冬季，搭上席棚，潑上水就成為一個溜冰場，西頭攔出一段作為供練習用的小冰球場，東頭可溜大圈，練速滑，當中一塊可練習花樣溜冰。

南開經常修繕各種體育設施，除定期舉辦校運會外，還經常開展各種比賽，僅班級足球賽參加者就有34個隊。1935年統計，體育團體共182個，其中網球隊66個，籃球隊50個，足球隊44個，排球隊11個，壘球隊10個，田徑隊l個。1936年課外活動每星期3次，下課后還要強迫運動：凡圖書館、講室、試驗室、宿舍等處嚴禁學生逗留；所有教室內及試驗室內的工作均限于課外活動前結束。1927年12月，天津體協組織首屆公開越野賽，路線：中日中學—南開大學—八里臺—馬場道—海光寺—南開中學，共10000米。南開中學隊一路領先，榮獲團體冠軍。

傳統體育在南開中學也得到發揚。學校中有個民間體育活動組織廣武學會，喜歡武術的會員們在教習師傅的教導下出拳踢腿，弄槍使棒，揮刀舞劍，非常活躍。

3.運動隊

南開學校由于體育運動開展普遍，學生中涌現出不少優秀選手，產生了實力雄厚的各項目代表隊。

最為著名的是籃球隊。自1922年開始，南開學校從大學和中學內選拔出優秀選手組成南開學校代表隊。同年戰勝了當時頗具實力的青年會競進隊及官立中學、新學書院、北洋大學等諸強隊。1924年籃球隊獲華北球類運動會大學組籃球冠軍。1924年以南開籃球隊為主力，組成華北籃球代表隊參加全國運動會籃球錦標賽，獲得全國冠軍，名聲大震。此后隊員們相繼畢業離校，籃球隊實力稍弱。1925年由初中一年級學生自行組成了一個籃球隊，幾年之內形成一個實力很強的陣容。1929年4月這個隊以南開大學的名義參加第五屆華北球類運動會，分別戰勝久負盛名的北京師范大學、燕京大學、東北馮庸大學等強隊，獲得冠軍。同年5月應邀赴上海，戰勝當時被稱為“上海三強”的華東區籃球冠軍上海滬江大學隊、外國人組成的西青籃球隊、美國海軍陸戰隊籃球隊。接著又戰勝遠東地區籃球冠軍菲律賓大學隊。從此這支籃球隊蜚聲中外，備受贊譽，其隊員王錫良、魏云蓬、李國琛、劉建常、唐寶被稱為“南開五虎”。這支隊伍1929年冬應邀赴東北進行友誼比賽，又連連獲勝，載譽而歸。1930年代表天津參加全國運動會，再次奪魁。特別要說的是，l930年南開籃球隊參加天津舉行的萬國籃球聯賽，戰勝12支中外球隊，獲得冠軍。天津萬國籃球賽始于1925年，由天津的外國僑民體育會發起和主辦。參賽的主要有天津的一些學校代表隊和駐津美軍隊、駐津意軍隊、外國商人隊等。在前三屆比賽中，冠軍一直為外國隊所得，分別是美國駐軍十五聯隊、外國商人隊、美國水兵隊。直到第四屆比賽，南開大學隊經過激烈爭奪才獲得冠軍，第一次打破了由外國隊壟斷天津籃壇的局面。這支籃球隊書寫了南開體育的光輝歷史。

雖然南開學校的運動隊在各種比賽中成績良好，但學校卻不“專重比賽”，一直提倡普及體育教育。1932年南開學校更是毅然取消了“校隊制”。在全國各學校“選手”體育盛行的時候，南開的這一創舉，充分表明了提倡普及體育、反對“選手”體育的鮮明態度，對糾正“選手”體育的不良風氣大有裨益。南開鼓勵學生自己組織各種球隊和田徑、游泳、滑冰等運動。遇到對外比賽時，臨時抽選隊員，發給制服，代表學校去參加比賽。南開對待運動比賽的做法是：第一，借體育之活動，做道德修養之機會，鍛煉團體生活的美德，養成守紀律的習慣及服從領袖的精神，運動比賽時要表現仁俠的精神，以不爭勝為最高之目的。第二，養成純粹業余的精神，取消一切選手的待遇，避免一切商業化的活動。第三，參加運動會時，須保守無我及忘我的態度，滿足其真正修養的意義與快樂。間接養成其實事求是及大公無私的心理。團體競賽時，不可顯露個人出風頭的自私觀念。第四，一切運動比賽均按體能分組，根據學生之體力指數，既不使體格強者失去興趣，也不使體格弱者傷及健康。第五，體育教材設備及方法力求完備，務使各種不同體格不同興趣之學生皆得適宜運動，發生興趣，養成習慣為終身暇時之娛樂。

南開的學生自己組織球隊和活動，既活躍了生活，又鍛煉了能力。運動水平在普及中得到提高，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當時南開的足球隊有南敏隊、坦克隊、魚雷隊。南敏足球隊在“萬國聯賽”甲組中屢克強敵，1933年夏令足球賽時，力克奪冠呼聲很高的北寧隊，獲得“高紀毅杯”。坦克隊、魚雷隊在1933～1935年間天津市乙組足球公開賽、天津市“萬國足球賽”中先后榮膺冠亞軍，魚雷隊還在全市足球甲組聯賽中力克北寧獲冠軍。1935年，以南開中學足球隊為主力的中華足球隊，接連戰勝天津租界的英國隊、俄僑隊和多國聯隊，奪得“愛羅鼎杯”比賽冠軍，成為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挫敗洋人奪冠的球隊。

此外，南開的南敏排球隊在1933年第17屆華北運動會上代表河北省參賽并奪得錦旗。1935年遠征滬、杭，戰勝了蟬聯17年江南王位的復旦大學排球隊，成為當時全國的一支強隊。網球隊屢得全市冠軍，優秀網球選手曾代表天津市和河北省出外比賽。棒球隊曾先后代表天津市出席華北、全國運動會，并取得了冠、亞軍的好成績。棒球隊里很多是華僑子弟回國學習的，他們除喜好棒球外，還把美式少年橄欖球運動介紹到國內，南開學生也樂此不疲，積極推廣。

結 語

南開中學是近代中國學校體育的優秀代表，在學校體育史上留下了輝煌的一頁。其成功經驗至今仍有借鑒意義。第一，高度重視體育，將其視為教育的重要部分；第二，指導思想明確，先進的體育教育理念直接作用于教育實踐；第三，充足的財力投入，良好的硬件設施，為體育教育奠定了物質基礎；第四，合理的教學內容，科學的教學方法，產生了良好的教學效果；第五，有的放矢的規章制度，是體育教育開展的有力依據；第六，高水平的師資力量，保證了體育教育的質量；第七，課內外相結合，充分利用課余時間，調動全體學生的積極性、主動性，是體育教育提高效率的有效方法。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