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頭眺望：表演和真實

2016-05-18 00:27:44張藝芳

時代人物(新教育家) 2016年12期

文_張藝芳

橋頭眺望：表演和真實

文_張藝芳

2015年，《橋頭眺望》獲英國戲劇界的“奧斯卡”——奧利弗獎，倫敦小維克劇場制作的這幕劇一度一票難求。2016年10月中旬，NT Live(英國國家劇院)高清放映活動來到成都，容納三百余人的巨幕廳爆滿，在場多是年輕的觀影者。

劇場布景簡易，通過燈光和色溫制造場景，錄播時省去不少力氣。高清放映時，最后一個場景尤其震撼——埃迪和侄女凱瑟琳、妻子碧翠絲、以及從愛爾蘭移民來的兩兄弟扭作一團，一片血水傾倒下來。

一個律師作為旁白，成為本劇的線索，在阿瑟·米勒的其他幾部劇《薩勒姆的女巫》《全是我的兒子》中都是如此。在《阿瑟·米勒論劇散文》中，編輯羅伯特·馬丁認為，“這些劇本都體現了米勒日益強調的一個觀點：以律師及種種法律類似物作為社會和道德的正義代表。”但并非既定的正義，而是探索中的正義。律師并未對埃迪的做法提出太多評判。

阿瑟·米勒在手記中透露了戲劇創作的初衷，“戲劇是一項嚴肅的事業，他使人類或應當使人類更加富有人性，也就是說，使人類不那么孤獨。”他的劇作，是將嚴肅的爭端公諸于世。

《橋頭眺望》中制造出“道德上的進退兩難”境地，在家人聊天那一幕，埃迪面對妻子碧翠絲的質問，異常尷尬，每個演員講話之后，都有相當的停頓。一位學表演出身的朋友熟知布萊希特的理論：“那些停頓，暗示著心理活動。這個分寸是演員最難掌握的，也是這幕劇最精彩之處。”

《橋頭眺望》的劇作家阿瑟·米勒曾真實地來到中國。1983年，他在北京待了兩個月，指導曹禺創辦的北京人藝劇團排練《推銷員之死》。最初，阿瑟·米勒在中國演員身上發現：他們試圖去模仿一個美國人。他直覺判斷，“如果以文化層面的簡單模仿來處理，這出戲肯定不會成功，結果會是一場災難。”

米勒認為，“要是這出戲能打動中國人，那它對證明人性的共同點也許會起點作用。”當他輔助演員理解角色，進入即興表演狀態，便會消除這種讓他難以忍受的表演。比如：演員發現，推銷員威利和中國某類人的一些處境相似。

米勒試圖從當時的社會面貌理解演員的狀態，他接觸到外語學院的學生，討論起已在上海演過的《薩勒姆的女巫》。“這些學生和教師都不會談太深刻的話題，也缺乏有力的哲學反思以形成新觀點。我看這不是因為人們不敢表達非正統的意見，而是他們沒有這種意見。”

不僅是學生，他寫到接觸過的中國記者也是如此：對于國外（戲劇）的觀察不夠多，溫和或是甚少去懷疑，他簡直被“作品有什么意義”這個重復的中國式提問抓破頭。“作品如同一個張開的帆，它的意義只是在捕捉生活的風向時所產生的價值觀。兜售意義只會使藝術變得畸形，是對藝術致命的降格以求。”

排練中，他講了馬龍·白蘭度如何一舉成名：他沒演多久，觀眾就折服于他那表面看來神秘的專注神情，他的獨特個性。在《推銷員之死》中，威利的兒子們缺乏培養和訓練，也就沒有耐心為最后的成功放棄或是推遲眼前的享樂。他們自戀，按照六十年代的社會學解釋，象征著消費社會的自我陶醉。米勒轉向演員英若誠，問：中國年輕人是否也有類似的虛妄的野心，社會是否有提拔年輕人的可靠的晉升制度？

排練過半，阿瑟·米勒有點明白北京人藝劇團團長曹禺邀請他的緣由，“他們的最終目標是：借著觀察西方戲劇，找到新的當代中國的戲劇形式和表演風格。”很難說，中國的話劇演員已經從這樣的探索中走出去。

米勒的表達坦率而直白。曹禺看過米勒的另一幕劇《墮落之后》，說這出戲的坦率深深打動了他，又說：“我真后悔，把生命浪費在開會上，沒有時間寫出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