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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時期西方政治學引入的兩種學術體系
——以伯倫知理與小野塚喜平次為中心的討論

2016-05-19 03:25:00王昆
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 2016年2期

王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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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時期西方政治學引入的兩種學術體系
——以伯倫知理與小野塚喜平次為中心的討論

王昆

摘要:1899年4月,《清議報》刊載的伯倫知理《國家論》譯著,是西方政治學作為一門獨立學科在近代中國引入的濫觴。在此之后,各類政治學著述便開始在中國廣泛傳播,其中最主要的代表性著作即是小野塚喜平次的《政治學大綱》。伯倫知理與小野塚喜平次的相關著述,代表了這一時期引入的兩種不同類型的政治學學術體系。前者建構的學術體系是以“國家”、“憲法”為基礎,圍繞與國家相關的諸問題形成的“國家學”學術框架。而在小野塚喜平次《政治學大綱》一書傳入中國后,西方政治學的研究視野從理論層面拓展到了公民社會,并特別強調對政治現象的研究,提倡引入社會學、統計學、經濟學等多種學科手段對政治學進行研究。這種變動與調整體現了政治學研究視野的擴展、研究體系的擴大與研究方法的擴充。

關鍵詞:晚清;政治學;伯倫知理;小野塚喜平次;學科史

雖然政治學學科在中國的建立和發展經歷了數次較大變動,但學者對其萌發、形成和發展的基本史實和一般脈絡還缺乏充分的研究,相較于民國年間政治學發展的研究,晚清時期西方政治學傳入中國的歷史追溯就顯得更為含混不清①。本文主要梳理在民國建立前,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的傳播狀況,并以文本為基礎,探討西方政治學在引入過程中所建構的學術體系,以及這種學術體系的變動與調整,由此展現出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的不完全“傳播”與“移植”。

一、晚清時期西方政治學著述傳播的基本情況

對于政治學研究的本質認識,學界的看法并不統一。但有一點是被普遍認同的:即政治學的源起與國家(城邦)密切相關。如果把這種說法拓展開來,我們可以認為,不論是其源起,還是其最終的研究歸宿,政治學都是一門研究國家與社會的學問。“政治學是各種各樣的國家以及社會為了弄清直接面對著的于自身所處時代的諸課題,并把提示出的解決方法和策略作為自己的任務的科學”②。

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的引入,實際上是清末民初西學東漸這一歷史進程的一部分——換而言之,西方政治學并不是直接從西方傳入中國;相反,日本成為了西方政治學傳入中國的中轉站,通過日本所轉譯而成的西方政治學譯著,便成為了中國人了解西方政治學最早的理論來源。從1899年《清議報》刊載伯倫知理《國家論》譯著開始,西方政治學的理論通過留日學生的翻譯活動,在晚清知識群體間進行初步傳播;其中,1899~1903年間,西方政治學譯著大量涌現,而之后的七八年間,譯著的刊載則相對平均。此外,1899~1903年間所譯介的西方政治學著述的題材與內容,一定程度上影響或是說決定了此后七八年間晚清學人對西方政治學的理解與認知③。1899~1911年間,所譯介的著述大多與“國家”、“憲法”有關,而這也從另一個側面體現出清末時期學人所接受的西方政治學的學科體系與學科內容。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伯倫知理的《國家論》譯著便是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傳播的濫觴?

目前學界關于西方政治學在中國傳播起點的界定,大多都采用王一程先生的說法,即“第一本政治學教材是一位德國教授講演錄的翻譯本(1898年)”④,但這一說法并非確鑿有據。在此,筆者以時間為序,對“第一本政治學教材是一位德國教授講演錄的翻譯本”這一說法進行了學術梳理:

中國最早開設政治學課程的是北京大學的前身——京師大學堂(1903年),第一本政治學教材是一位德國教授講演錄的翻譯本(1898年)⑤。

在政治學研究方面,中國最早開設政治學課程的是北京大學的前身——京師大學堂(1903),第一本政治學教材是一位德國教授講演錄的翻譯本(1898)⑥。

在中國最早開設政治學課程的是北京大學的前身——京師大學堂(1903年),第一本政治學教材是一位德國教授講演錄的翻譯本(1898年)⑦。

中國從1898年出現第一本政治學教材——一位德國教授講演錄的翻譯本和1903年在北京大學的前身——京師大學堂最早開設政治學課程開始,就非常注重教材建設⑧。

在1903年時,京師大學堂的課程共分八科,其中就包括“政治科”,使用的第一本政治學教材是一位德國教授的講演錄翻譯本,這是中國大學首開的政治學課⑨。

在中國,政治學課程最早于1903年出現在京師大學堂,其所用教材為1898年一位德國教授講演錄的翻譯本⑩。

在上述筆者所列舉的所有論述中,均沒有指明“第一本政治學教材是一位德國教授講演錄的翻譯本(1898年)”這一論斷的出處,但與此同時筆者卻關注到智效民先生的一個說法:“趙先生還說:既然要開政治學課,就需要政治學教材。中國第一本政治學教材是一位德國教授的講演錄(翻譯本),出版時間大約是在1898年戊戌變法前后”?。引文中所說“趙先生”即是我國政治學界的泰斗——北京大學的趙寶煦先生。此外筆者還發現,趙寶煦先生曾在自己的回憶性文章中這樣敘述過:“1898年……在北京成立了京師大學堂……到1903年……這是中國在大學中開設的第一門政治學課”?。事實上,也只有智效民先生明確指出了這種說法的確切來源,因而筆者進行大膽推測,上述學者所引用“第一本政治學教材是一位德國教授講演錄的翻譯本(1898年)”的這種說法,可能來自趙寶煦先生的個人回憶,或者說極有可能是部分學者與趙寶煦先生交流后,采信了趙先生的說法,因而有了目前學界這一基本界定。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在1998年編寫的《北京大學政治學與行政管理系系史(1898~1998)》一書中,對北京大學政治學系的起點界定也存在矛盾之處。例如該書認為“北京大學政治學系的歷史可以上溯至京師大學堂的仕學院”,但在1898年12月京師大學堂開學時,“課程僅設詩、書、易、禮四堂,春秋二堂”;直到次年,方才“另立史學、地理、政治三堂”;此后在1902年1月,京師大學堂又設立七科三十五目,其中“政治科下分政治學、法律學二目”?。因此,簡單將1898年京師大學堂仕學院的設立作為北京大學政治學系的起點(或者說是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引入的起點),或許并不恰當、準確,且這一界定與上文中趙寶煦先生“這是中國在大學中開設的第一門政治學課”的表述相互矛盾。

此外,根據筆者已有的考證,尚未發現1898年出版的西方政治學譯著,也沒有發現相關的抄本和講義錄,因而筆者依舊把西方政治學在中國傳播的時間界定為目前可以考證清楚的基本史實:即從1899年4月,《清議報》刊載伯倫知理《國家論》譯著開始,西方政治學通過日本作為中介載體,逐步傳入中國。

但是,由于晚清時期特殊的時代背景,冠以“政治學”之名而出版的各類著述為數眾多,其流傳與影響也相去甚遠。西方政治學在清末的傳播,除了以報刊、雜志刊載的著述作為媒介外,更多的是通過“單行本”的方式進行宣傳。而報刊、雜志在很多情況下便成為了這些“單行本”譯著的銷售平臺和著述內容的“試讀”部分。值得注意的是,這些刊印的政治學著述并不是都暢通無阻地進行了售賣,并對知識群體產生影響。事實上,只有少數幾本譯著被清末知識群體廣泛閱讀,而其產生的實際影響也值得進一步商榷。有些譯著因為經費原因,只進行了少量刊印甚至以抄本傳播;而有些譯著雖然已經印刻排版,但其實根本沒有刊印銷售;更有些譯著,僅有銷售的廣告傳單,但其實并未真正成書。

基于上述這些緣由,筆者根據熊月之先生編寫的《晚清新學書目提要》,并結合周振鶴先生編寫的《晚清營業書目》,將晚清時期各類報刊、書局主要刊印的政治學著述列表如下:

表1 1899~1911年各類報刊、書局主要刊印西方政治學著述一覽表

通過表1所列書目我們可以發現,晚清時期主要傳播的西方政治學著述大致可以分為兩類:“國家學”與“政治學”。而伯倫知理的《國家論》與小野塚喜平次的《政治學大綱》,則是這兩類不同政治學著述的代表。事實上,這兩本著作所體現的西方政治學學術體系也不完全相同,對政治學的定義內涵和研究路徑也存有較大的差異。在下文的論述中,筆者將以這兩本政治學著述的文本為基礎,試圖展現晚清時期西方政治學引入的兩種不同學術體系。

二、伯倫知理與“國家學”學術體系

1899年《清議報》刊載的《國家論》譯著,是伯倫知理“國家學”學術體系在近代中國的最初傳播。這一學術體系主要涵蓋三個方面的內容:第一,分析國家沿革的歷史,從政教分立的視角闡釋近代國家的形成過程;第二,提出“神道政治”的概念,對亞里士多德國體、政體的分類標準進行補充;第三,強調國家“有機體”學說,對盧梭的政治理論加以批駁。

伯倫知理關于國家理論的論述,首先是從宗教與政權分離的歷史展開的:“至中古之世界,事之大有關系者,有二端焉,即基督教徒與日耳曼人之崛起是已。基督教徒,起而抗猶太羅馬二國,自后遂蔓延于諸國。該教之興也,原非藉王公之力,其主權又非受之于國家,不過托渺不可知之所謂天神者,以立宗旨。故自羅馬國中有此教,而政教遂分為兩途”?。

為了更加詳細地論述西方國家政教分離的過程,伯倫知理甚至用1/5的篇幅來介紹王權與教權的艱難斗爭。但令人詫異的是,伯倫知理《國家論》在清末的傳播過程中卻只字未提這一問題,而只是在開篇提到“迷溺宗教”的歷史。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中國從來沒有政教分離的歷史,因而也沒有長篇大論的必要。

關于國體、政體的類型劃分,伯倫知理的理論來源則是亞里士多德的《政治學》。伯倫知理據此將國體、政體分別劃分為三類,“古代希臘人別政體為三種,學者至今皆依據焉,曰君主政治,曰貴族合議政治,曰國民合議政治是也。亞利斯土路(即亞里士多德,引者注)稍改其名稱,曰君主政治、貴族政治、合眾政治。又別其變體,曰暴主政治、權門政治、亂民政治。蓋主權者,能自制私欲,以謀公利,則目其政治曰正體,反之曰變體。世人多據主權者員數,以別政體,一人握政柄,誤謬亦甚矣。夫政體之別,愿其政府之構成何如耳。凡天下邦國,必推一人以為無上之官,使之專當國事,唯此最上官之人品,可以決國體之種類。希臘人別國體各由其主宰者之種類,以附名稱,亦以此故也”?。

但是,伯倫知理并沒有全然接受亞里士多德對于國體、政體的劃分理論,而是提出了“神道政治”的概念:“此三種政體之外,宜加集合政體一種,此說古代既有之,而今人亦往往倡之……蓋三種外,更加神道政治一種,則始備矣……凡他政體,皆以人為君主若主宰者,獨神道政治,以天神若人鬼為國之真主……議者或曰,神道政治,雖以鬼神為真主,然其實則奉命之人,代行其政,故亦不異于自余政體……以余觀之,神道政治,元是一種異樣政體,假令其實有純然君主若貴族之代理者在,未可遽斷以為君治政貴族政。何則以國家之主權歸之于人,與歸之于鬼神,與國家規模,固有大相徑庭者也”?。

事實上,伯倫知理對“神道政治”卻異常痛恨,認為其“鄙陋有害”?,因為“神道政治”就是讓民眾“迷溺宗教”的元兇,與近代國家的民主歷程背道而馳。但值得注意的是,伯倫知理著墨眾多所論述的“神道政治”在近代中國并沒有產生重要的影響,眾多學人采取“忽視”的態度對待之,這或許因為中國恰恰屬于伯倫知理所說的“神道政治”的國家吧。當然,伯倫知理本人在其論述中也多次表達過對東亞國家政體選擇的不滿與不認同。

伯倫知理對于近代中國政治學發展最為重要的貢獻則是其提出了“有機體”學說,這是伯倫知理針對盧梭學說的創造性發明:“國家有生氣之組織體也……國家者,蓋有機體也。然又非動物植物之出于天造者比也,實由屢經沿革而成者也……人之造國家,亦如天之造一種有機體也……國家之為物,元與無生氣之器械相異。器械雖有樞紐可以運動,然非若國家之有支體(即肢體,引者注)五官也。且器械不能長育,唯有一成不變之運動耳。豈同國家可隨其心之所欲,有臨機應變之力乎”?。但從政治學學術發展的歷史來看,在小野塚喜平次的《政治學大綱》出版后,伯倫知理“有機體”學說的影響力就每況愈下。

需要指出的是,伯倫知理并非是“國家學”學術體系的唯一代表,在學術體系上承接伯倫知理國家學說的,當屬同為德國政治學學者的那特硁。目前國內學界對于那特硁的研究甚少,那特硁幾乎成為一個被忽視的歷史人物?;但從其實際的學術影響力來看,則非常有研究的必要,特別是那特硁的《政治學》一書,在清末時期有多個譯本流傳。那特硁在其著作的封面便直接指明“政治學(一名國家學)”,事實上,那特硁《政治學》在論述體例、內容闡釋與研究視角等方面,基本都是伯倫知理《國家論》的擴充。

但是,那特硁對于伯倫知理的學說亦有補充,比如那特硁也提出了“神權國家”的概念,不過他把“神權國家”與“市民國家”、“封建國家”共同歸類為家族國家的三種形式,這與伯倫知理所說“神道國家”的概念大不相同。此外,更為明顯的就是那特硁提出了“善良政體”這一說法,并把“文明開化”程度作為政治自由的一個前提條件,這是伯倫知理所沒有關注的地方,“夫政府形式美惡,但觀歷史發達之程度,與現在成立之事情可矣。假令形式不備,而能切中其程度及事情者,是亦善良之政體也。假令形式極為完備,而不切中其程度及事情者,是亦決非善良之政體也”,“故政治上之自由,只抵行于文明人民,彼未開化者,決難行之”?。除此而外,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在伯倫知理《國家論》一書中,“公民”、“國民”等詞匯的使用較為頻繁,而那特硁則更樂于使用“臣民”這類表達方式,究其緣由是因為那特硁對于君主立憲政體的推崇,要比伯倫知理更加激進;立憲之國,當然會有君臣之別。

因此,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在以伯倫知理與那特硁為代表的“國家學”學術體系內,“政治學”與“國家學”實際上具有相同的含義;而在這一階段,“政治學”或是說“國家學”的研究視角主要是國家本身,例如國家的沿革與定義、國體與政體的劃分等。而對于政治行為、政策研究這些我們今日熟知的政治學研究內容,“國家學”體系卻沒有涉及。相較于小野塚喜平次在《政治學大綱》中對于政治學研究體系的劃分,筆者將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引入的這一階段稱之為“國家學”體系時期,而小野塚喜平次則是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引入的另一階段最為重要的代表性人物,筆者將這一階段稱之為“政治學”體系時期。

三、小野塚喜平次與“政治學”學術體系

前文所述,伯倫知理的《國家論》與那特硁的《政治學》,都是以國家理論為基礎,從國家的定義、沿革、分類等方面展開論述,基本上就是各種版本的“國家論”。而小野塚喜平次的《政治學大綱》則更多從學術體系的角度,對政治學學科本身進行了嚴格的定義,并特別地將國家政策列入政治學的研究范疇,試圖解釋社會現象背后的政治因素。從這個意義上說,小野塚喜平次的《政治學大綱》實際上呈現出另一種學術體系,即“政治學”學術體系。

晚清時期,小野塚喜平次的《政治學大綱》一書出版的次數與版本數都相對較多,其中商務印書館刊印的《政治學》、北洋法政學報刊載的《政治學大綱》等譯本傳播較廣。丙午社刊印的小野塚喜平次《政治學》的譯本,在凡例中詳細記述了該書的由來:“茲編為日本法學博士小野塚喜平次口授之講義,更據同氏所著《政治學大綱》參證之,其他之增補,悉依同氏《帝國大學講義》”?。但是,上海商務印書館刊印的小野塚喜平次《政治學》的譯本則指明,該書是小野塚喜平次《政治學大綱》的升級版,相較于原來的內容進行了增補:“小野塚博士所著政治學大綱久已,風行于時第,詳于國家機關而未及于國民行為,且于此學知應用亦引而不發,未達學者之望,是猶為其五年前之舊著也。侯官鄭君篪歸自東瀛出示其所述講義二篇,則為博士最近之緒論,研究益精所以為此學。觀察判斷之標準者益詳,且備東方”?。但筆者經過細致比對這兩個版本的《政治學》譯著,從體例到內容并無太大區別,因而不存在商務印書館所說的“研究益精所以為此學”。至于上海商務印書館為何這樣介紹,或許是出于刊印和銷售的考慮吧。

小野塚喜平次在開篇便回答了這一時期政治學研究的基礎性、前提性,同時也是根本性的問題,即:何為政治學,政治學的定義與范圍是什么,政治學與其他諸學科的關系為何。這是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的引入過程中,晚清學人首次對上述這些概念進行系統化、理論化、學科化的了解與認知,這對于中國現代政治學學科的建立具有重要的意義。在伯倫知理“國家學”的學術體系內,“國家學”等同于“政治學”;而小野塚喜平次則利用“廣義政治學”與“狹義政治學”的概念,對“政治學”的定義進行了區分,“廣義政治學者,合關于國家之種種學而成者也;狹義之政治學者,以國家事實之說明,及其政策基礎之學也”?。

為了論述“廣義政治學”的學科定位,小野塚喜平次以圖表的形式明確指出了政治學與歷史學、社會學、統計學、經濟學等學科的邊界、區別與聯系,并特意區分了法學與政治學的學科關系。事實上,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引入的最初階段,“法政”抑或是“政法”的這種說法,實際上并未對法學與政治學進行學科區分。而在小野塚喜平次進行“政治學”與“法律學”的概念區分后,“政”、“法”分科的趨勢也愈加明顯,這對于近代中國的學術轉型而言,是影響深遠的。

小野塚喜平次認為“國家學”與“政治學”的體系區分,實際上代表了“政治學”發展的不同階段,“人類社會之現象,其關于國家者,即政治學也。日本所謂政治學、國家學諸名詞,悉屬廣義;而廣義政治學,與國家學同一解者。致有精理,蓋關于國家現象之學,即為政治學。……自研究日精,而法律、經濟等學,分枝別類,各成一科,而政治乃漸成狹義。……政治之學,茍其以相關各學,兼容并色,則研究愈難精密,此所以今之所稱政治學”?。

換而言之,在小野塚喜平次“政治學”的學術體系中,“國家學”與“政治學”已不再具有相同含義的替代關系。“國家學”與“政治學”的概念區分,實際上標志著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的引入進入了第二階段,即“政治學”學術體系的初步構建階段。

除此而外,“政治學”學術體系的另一個特征即是強調對政治現象的關注與研究。小野塚喜平次明確提出政治學研究的對象是政治現象,“政治現象,即政治學之目的物也”?。在政治現象的研究中,小野塚喜平次認為需要重點關注國民在政治上的表現,即國民的輿論和政黨的運行。雖然小野塚喜平次對政黨的定義進行了學術化的規范,也試圖用政治實踐的實際去代替空洞的理論闡釋;但其對政黨運行的學術探討,卻沒有太多涉及,因此也并未形成系統性的政黨研究的學術體系與基本理論。

與此同時,小野塚喜平次還對國家的內治政策進行了特別的論述,并主要研究了社會勞工問題。小野塚喜平次在對社會勞工問題進行闡釋時,引入了大量社會主義及馬克思主義的觀點,例如“階級”、“資本家”、“私有制”、“土地資本”、“均富主義”等詞語,這是以往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引入過程中所沒有涉及的。但小野塚喜平次對社會主義并不持贊成的態度,他認為社會主義實際上是“破壞少數之有財產者,使悉歸于平等”,來達到“劣者為同等”?的目的。小野塚喜平次以“優劣”來劃分社會群體,具有明顯的社會達爾文主義的傾向。而事實上,在小野塚喜平次《政治學大綱》的第一、第二部分,對“階級”概念的引用已然非常頻繁。因此我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日本學者在研究西方政治學時,對社會主義及馬克思主義的關注和討論,要遠遠早于中國早期共產主義知識分子的認知;社會知識群體對社會主義初步印象的形成,也要早于蘇聯的十月革命與之后在中國發生的五四運動。

需要進一步指出的是,小野塚喜平次在《政治學大綱》中特別強調利用統計學的方法研究政治學,強調從政治現象、政治行為背后發掘深層的政治學因素,這些嘗試與西方在20世紀上半葉所提倡的行為主義政治學的基本研究方法,有很多相同之處。“政治學研究之資料,即社會上之事實也,有統計學取社會事實而薈萃之,則便利孰甚。例如計某國某種犯罪之數,則可知其政教風俗;計某國財政上以某事經費與某事經費,比較其額之多少,即可知其政策之輕重之點”?。

值得注意的是,我們并不能因為小野塚喜平次在《政治學大綱》中強調實證研究就簡單將之定性為行為主義政治學研究的“先行者”。但是小野塚喜平次特別突出了政治行為、政策研究的重要性,這在當時“國家學”體系的學術背景下是十分難能可貴的。正是這種研究視野的“下移”,為民國時期行為主義政治學研究范式的正式建立,提供了學術基礎。

小野塚喜平次把政治學的研究從簡單的理論闡釋,轉向了對社會政策、政治現象、國民行為的關注與探討,而這些做法在“國家學”學術體系中是從未有過的。在小野塚喜平次“政治學”的學術體系內,西方政治學從“廣義政治學”的研究視野漸變為“狹義政治學”的研究范圍,從對政治學理論的闡釋漸變為對政治現象的關注,最終實現了從“國家學”的學術體系到“政治學”的學術體系的轉變。

四、“國家學”與“政治學”的轉換

需要指出的是,最初傳播西方政治學的報紙雜志并不是抱有學術推介的初始目的,它們最主要的目的依舊是價值啟蒙與政治變革。這種現象,可以通過馮自由的《革命逸史》窺見一二:“庚子以后,東京留學生漸濡染自由平等學說,鼓吹革命排滿者日眾,《譯書匯編》、《開智錄》、《國民報》繽紛并起,《湖北學生界》、《浙江潮》、《新湖南》、《江蘇》各月刊繼之,由是留學界有志者與興中會領袖合冶為一爐”?。

同樣,這一時期形成的特殊政治學傳播連接載體,即“報刊——單行本譯著——另一單行本譯著”的連鎖傳播體系,也具有鮮明的時代特征。雖然清末社會知識群體所接受與認知的西方政治學相對單一,但是卻很好地把握了兩種不同體系與視角的西方政治學理論;進一步來說,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的引入完成了從伯倫知理到小野塚喜平次的轉換。當然,這種轉換并不是歷史的偶然,而是清末部分學人的價值認同。或者我們可以認為,小野塚喜平次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了伯倫知理在清末社會知識群體中的認知地位。

筆者在此需要特別指出,關于小野塚喜平次本人的學術定位,日本政治學界的看法并不統一。其弟子臘山政道認為小野塚喜平次的政治學研究體系已經從“德意志國家學中分離”,而私學系的學者例如吉村正則認為小野塚喜平次的著述“沒有抹去國家學的痕跡”。筆者在本文的論述中,更加傾向于臘山政道的觀點。雖然小野塚喜平次的《政治學大綱》仍有“國家學”的印跡,但是該書最大的學術貢獻恰恰在于其特別強調了政治行為、政策研究的重要性。在小野塚喜平次其后修訂的《政治學大綱》(1914年、1919年)中,這種學術取向則愈加明顯。基于此,筆者認為,小野塚喜平次把政治學的研究視角從“國家”下移至“社會”、“團體”甚至是“個人”。

1901年,兩廣總督陶模在《奏請變通科舉折》中明確指出,“今之所急莫如政治,宜專重政治一科,內分兩門:一曰內政,所以學為理事親民之官也;一曰外政,所以學為交涉專對之官也”?。這種分科方式與伯倫知理“國家學”學術體系對“政治學”的劃分,基本一致。而在1907年京師法政學堂的教育章程中,則對“法律”與“政治”進行了分科教學,“臣等公同商酌,其課程擬分為預科、本科及別科。預科兩年畢業后升入本科,分習法律、政治二門,各以三年畢業,俾可專精”?。此時使用的學科劃分方式,則是小野塚喜平次的“政治學”學術體系。

事實上,“國家學”與“政治學”的轉換并非僅限于政治學學科本身,其對于近代中國學術轉型而言,亦有重要影響。學術分科的初步形成,則是這種影響的表現之一。隨著西方政治學的深入傳播,在“政治學”的學術體系中,學科的分類和邊界愈加明顯。中國傳統的學術分科,以“經”、“史”、“子”、“集”四部為分類依據;西方政治學的引入,使得傳統“經史子集”的四部分類法開始逐步向西方現代學術分科轉變。但這兩種分類標準并不是截然對立的,在學術轉型的最初階段,晚清學人往往是把西方的學術分類標準嵌套進“經史子集”的四部分類模式中。

因此,“國家學”與“政治學”的轉換實際上與西方政治學在晚清時期的傳播程度有關。兩種學術體系的轉換,從另一個層面也可以看做是晚清學人對西方政治學理解的進一步深入。在此過程中,人們試圖平衡“中學”與“西學”的主次關系。當然,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的引入歷程,以及“國家學”與“政治學”的轉換,或許也可以當成是中國現代政治學學科形成的“史前史”。這一轉換過程,為真正具有獨立學科意義的政治學,在中國土地上的正式開展,提供了知識準備和學術基礎。

五、結語

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的引入應是一個動態變化的過程,而這一過程在政治學學術體系建構中的表現,則是從“國家學”學術體系向“政治學”學術體系的轉換。從《清議報》刊載伯倫知理《國家論》譯著開始,西方政治學正式在近代中國引入。雖然目前學界將這一時間界定為1898年德國教授的政治學講義錄,但因為目前尚未有明確的歷史材料加以支持與確認,因而筆者依舊把1899年《清議報》刊載伯倫知理《國家論》譯著看成是時間界定的起點。

伯倫知理的《國家論》與小野塚喜平次的《政治學大綱》代表了兩種不同范式的西方政治學學術體系——前者是“國家學”的學術體系,而后者則是“政治學”的學術體系。在“國家學”的學術體系中,政治學關注的重點主要是國家本身,國體、政體問題是政治學研究的基本內容,這種學術體系實際上是亞里士多德政治哲學的延續;而在“政治學”的學術體系中,小野塚喜平次則強調對政治現象的研究,提倡引入社會學、統計學、經濟學等多種學科手段對政治學進行研究,這其實也代表了西方政治學研究的范式轉型。

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的引入過程絕不是精英知識分子在清末各類報刊上刊載譯著的簡單羅列,而是知識分子群體對西方政治學的整體認知與價值選擇。早期的精英知識分子試圖建立從柏拉圖到亞里士多德再到伯倫知理的完整的政治學學術漸變譜系,但實際上社會普通知識群體并沒有這樣的理解與體認。事實上,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的引入應是一個移植與下滲同步進行的過程,而這一過程在政治學學術體系建構中的表現,便是“國家學”體系與“政治學”體系的轉換。

但是,“國家學”體系與“政治學”體系并不是截然對立的兩種學術體系。在西方政治學傳入清末的十年間,這種學術體系的轉型是漸變而非突變。后者實際上是前者在研究視野層面的補充,將政治學的研究“下移”至政治行為與政策研究層面。由于伯倫知理與小野塚喜平次的著述在清末的廣泛流傳,因而事實上對民國初建后政治學研究范式的正式分野起到了作用。正是基于這樣的緣由,筆者將這兩本著述的內容,稱之為兩種“學術體系”。

晚清時期國人所接受的“西方政治學”主要是“日本政治學”的一部分(當然也有美國政治學的影響,例如伯蓋司等人的著述);而“日本政治學”在學術體系上,又很好地承接了“德國政治學”。此外,與日本政治學的發展脈絡相一致,近代中國政治學也出現了向美國政治學轉向的趨勢。當然,這種轉向自然要比日本稍晚。民國時期,大量歸國的留美留歐學生,為這種美國政治學轉向的最終確立,提供了知識基礎與理論準備。但實際上,西方政治學在近代中國引入的最大使命,并不僅限于此,它對近代中國思想文化、政治走向和社會思潮的啟迪,要遠甚于它在學術層面的影響。在清末的時代背景下,西方政治思想與西方政治學作為“新知”,在這個面臨多重危機的“舊國”內生根,繼而又發芽、成長。它們兩者所產生的碰撞、沖突與矛盾,最終“挾持”著這個國家走向另一個新的時代。

注釋:

①國內學者在這一研究領域具有代表性的學術成果主要有:孫宏云:《中國現代政治學的展開——清華政治學系的早期發展》,北京:三聯書店,2005年;王向民:《民國政治與民國政治學——以1930年代為中心》,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孫青:《晚清之“西政”東漸及本土回應》,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9年。

②(日)內田滿:《早稻田與現代美國政治學》,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3年,序言。

③相關研究見王昆:《晚清政治學學科發展研究:1899-1905年》,《湖南師范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4年第2期。

④王一程:《當代中國的政治學及政治發展》,《政治學研究》2005年第4期。

⑤林尚立:《馬克思主義與中國政治學》,見中共中央宣傳部理論局編:《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參考資料選編》,北京:學習出版社,2006年,第457頁。

⑥王邦佐編:《新政治學概要》,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27頁。

⑦黃浩濤編:《人文社會科學100學科發展報告上》,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7年,第307頁。

⑧張明軍編:《政治科學導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年,第16頁。

⑨許耀桐編:《政治學》,北京: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16頁。

⑩沈文莉編:《政治學原理》,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年,第21頁。

?智效民:《胡適和他的朋友們》,北京:世界知識出版社,2010年,第243頁。

?趙寶煦:《中國政治學百年歷程》,《東南學術》2000年第2期。

?蕭超然、寧騷、王浦劬、關海庭編:《北京大學政治學與行政管理系系史(1898-1998)》,北京:北京大學,1998年,第1頁,內部資料,未刊印。

??伯倫知理:《國家學綱領》,廣智書局,光緒二十八年三月二十五日,第3頁,第7頁。

???伯倫知理:《國家學》,東京善鄰譯書館,明治三十二年十二月十三日,第46頁,第47頁,第49頁。

?目前國內學界對那特硁的研究極為少見,相關研究見孫宏云:《那特硁的<政治學>及其在晚清的譯介》,《中華文史論叢》,2011年第3期;鐘仕倫:《概念、學科與方法:文學地理學略論》,《文學評論》2014年第4期。

?那特硁:《政治學》,北京:商務印書館,光緒二十八年七月,第3-4頁。

?小野塚喜平次:《政治學》,丙午社,光緒三十三年,凡例。

?小野塚喜平次:《政治學》,北京:商務印書館,光緒三十三年十一月三月,序言。

?????小野塚喜平次:《政治學》,《北洋法政學報》,光緒三十二年八月,第16頁,第14頁,第27頁,第195頁,第12頁。

?馮自由:《革命逸史》(上),北京:新星出版社,2009年,第21頁。

??璩鑫圭編:《中國近代教育史資料匯編學制演變》,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年,第25頁,第569頁。

Two Academic Systems Introduced from Western Political Science in the Late Qing Period——Discussion Centering on Bluntchli Johann Caspar and Kiheiji Onozuka

WANG Kun

Abstract:In April 1899,Allgemeine Staatslehre,a book translated by Bluntschli,was published on The China Discussion,marking the beginning of the introduction of western political science into modern China as an independent subject. After that,various kinds of translated books about political science began to spread in China. Among them the representative work was Outline of Political Science by Onotsuka Kiheiji. Relevant writings of Bluntchli Johann Caspar and Kiheiji Onozuka represented the two different types of political science academic systems introduced in this period. The academic system constructed by the former was based on the“state”and the“constitution”,and it formed an academic framework of“theory of the state”focusing on relevant problems related to the state. While after Outline of Political Science,a book written by Kiheiji Onozuka,was introduced into China,the perspective of researches on western political science was expanded from a theoretical level to the civil society. Kiheiji Onotsuka emphasizes researches on political phenomenon,advocates studying on political science by introducing multiple disciplines such as sociology,statistics,economics. Such kind of change and adjustment indicate the expansion of political research perspective,enlargement of the research system and enrichment of the research methods.

Key words:The Late Qing Period;political science;Bluntchli Johann Caspar;Kiheiji Onozuka;disciplinary history

基金項目:中國人民大學科學研究基金(中央高校基本科研業務費專項資金資助)項目“馬克思主義政治學的初建:1911-1929年”(16XNH070)

作者簡介:王昆,中國人民大學中共黨史系博士研究生(北京100872)

(責任編校: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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