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王國》中的“童話”世界

路岱玲

[摘要]韋斯安德森導演的電影作品具有濃郁的個人風格，電影的視聽語言和影片的敘事特征都各具特色，并通過在表達電影主題這個目的下完成了結合。本文就通過對韋斯安德森的作品《月生王國》中畫面的色彩、構圖、布景的使用等視聽語言分析，來簡析電影的視聽與敘事的結合，從中透視韋斯安德森電影作品中一以貫之的相對較為固定的風格手法。

[關鍵詞]韋斯安德森 風格化 月升王國

[中圖分類號]J9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349（2016）08-0105-02

電影是一種極其富有視聽語言的立體藝術品，電影畫面作為電影視覺語言的載體，其設計不僅是導演自身的風格標識，也是與大眾視覺審美、電影敘事相結合的產物。對于電影的風格定位，“作者導演”韋斯·安德森曾說：“我一直在努力避免重復自己，但我的電影看起來卻像是在不斷重復。這并非是我刻意所為，我所做的只是想讓電影保持個人特色，而非僅僅讓觀眾感覺有趣。”可見，韋斯安德森是一個個人風格非常明顯又特別的導演，他的作品中都蘊含了他對色彩、構圖、布景等對畫面的極致控制以及對配樂藝術的把握。

2012年5月，韋斯安德森的電影作品《月升王國》成為第65界戛納電影節的開幕影片，一時間，韋斯安德森因為其電影創作中獨特的電影風格，受到全世界的關注。從其第一部影片《瓶裝火箭》到前不久獲得第87屆奧斯卡最佳影片提名作品《布達佩斯大飯店》，韋斯安德森濃郁的個人風格中，電影的視聽語言和影片的敘事特征都各具特色，并通過在表達電影主題這個目的下完成了結合。本文就通過對韋斯安德森的作品《月生王國》中畫面的色彩、構圖、布景的使用等視聽語言分析，來簡析電影的視聽與敘事的結合，從中透視韋斯安德森電影作品中一以貫之的相對較為固定的風格手法。

《月升王國》用明快溫暖的色彩，構造了“童話”般的空間。它講述的是兩個旁人眼中的“問題兒童”“性格怪癖的孤兒”的少年私奔歷險的故事。從故事上說，就“小孩奇遇記”的題材并不少見，跟此片類似的就有《情定落日橋》《我們的幼兒園》，如果按照普羅普給俄羅斯民間故事羅列情節元素的話，可將其一一對應。這樣的故事題材決定了影片由兩個未成年的小孩以及他們眼中的世界、同大人們之間的關系作為主體，而影片中大量使用的黃、紅、橙、粉、藍、白、綠這些色彩，不僅有利于提升視覺美感，營造明快、溫暖的氛圍，豐富造型的張力，還很好地契合了兒童世界里豐富多彩明亮的畫面空間，與影片所傳遞的敘事主體和背后的寓意有著密切的聯系。

一、色彩對人物塑造的劃分

電影里畫面的色彩具備表意功能，能推動電影更好地進行敘事、表現主題，并傳遞出故事情節中潛藏的信息。電影《月升王國》的主要搭配色彩從兩個主人公第一次出場的服裝就可見一斑。影片中的女主人公蘇珊，在20世紀60年代不修邊幅的美國家庭里，穿著一條粉色翻領迷你裙，白色過膝襪和藍眼影都充滿了法國味兒，工整得像朵塑料花。粉色、白色、藍色，加上出走帶的黃色小旅行箱，構成了作為蘇珊的色彩基調。影片中蘇珊是父母眼中的“問題兒童”，出走時帶著唱片機及電池，貓及貓糧和有魔力故事的書籍，面對童子軍攻擊時用剪刀捅傷童子軍，用望遠鏡來與這個現實世界保持距離。從這些細節刻畫來看，蘇珊的身上如同粉色裙子和白色過膝襪所象征的一般，充滿夢幻少女純真的色彩，有著12歲少女的美好和童話元素；但是藍色眼影和黑色的望遠鏡又透露出這個女孩敏感洞察這個大人世界的矛盾糾纏和紛擾中的迷茫，渴望走入成人世界卻又擔心迷失的錯亂，從而想要通過和男孩沙考斯基的一場出走來尋找自己世界里應有的秩序。

再看男孩沙考斯基，在童子軍訓練營里訓練了各項野外生存技能的沙考斯基出走仍然穿著童子軍的制服，黃色的襯衫和短褲，戴著與季節不合時宜的棕色貂毛圓邊帽子，嘴里叼個黑色的煙斗，全身的裝扮以偏黃的色彩為主調。影片中男孩沙考斯基有著超越同齡男孩的智慧和計劃操作能力，能夠僅僅憑借自己的力量劃著小帆船穿越半個小島來到蘇珊家附近的草坪同蘇珊匯合，用魚鉤和金龜子做成耳環送給蘇珊。這些觀眾看似“荒謬”的舉動實際上是兩個12歲少年的內心童真——面對世界的看法，而無論是棕色貂毛帽子還是黑絲煙斗都不是這個年齡孩子應有的，這也是沙考斯基同蘇珊很類似的一面。從蘇珊與沙考斯基的視角出發，這兩個問題兒童對所生活的世界都存在極大的不滿，因此才相約出走，尋找自己心目中擁有合理秩序的世界，他們拒絕眼前的成人世界，但又從眼影和煙斗等細節中表現出成人世界的向往，這中間的溝壑或者說矛盾感也從這兩個孩子的服裝色彩中得以體現。

除了孩子的色彩，影片中還有一個人物——也就是社會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因為沙考斯基是孤兒的原因，所以被抓回來必須由社會福利院的工作人員帶回少管所教養。對于沙考斯基來說，少管所意味著可能面臨著電擊治療等可怕的對待，此時社會福利院的工作人員成為沙考斯基第二次出逃所面臨的更大困難，這個工作人員全程身穿一襲深藍色大衣以及深藍色帽子，冷漠和嚴肅從深藍色的冷色調就可以直接表現出來。

利用服裝色彩對人物塑造的劃分，是韋斯安德森在敘事中豐富人物性格造型、制造人物之間不同的人物關系互動一個比較明顯的特點。除此之外，整個影片是色彩柔和，傷感和喜感共存的童話。片子里那些偏黃的暖色調和詼諧的角色像是一本兒童讀物，影片里那些令人心酸并隱隱作痛的故事中，講述的又是一個成人世界的童話，在這里，時光無法倒流，失去的無法挽回，天真和任性是最大的罪。本片在結尾的時候畫龍點睛地指出了片名的出處——在最后沙考斯基畫的那幅私奔目的地的畫上，蘇西和沙考斯基把他們第一次私奔的目的地改名為“月升王國”。大概月亮升起時就是孩子們上床的時候，也是聽睡前故事的時候，而睡前故事大都是童話，所以這個片名或許可以理解為“童話的世界”。

二、色彩對敘事段落的劃分

《月升王國》除了人物的塑造，畫面視覺上的“童話世界”之外，敘事結構也結合上述幾個特點，使得整個片子更像是真人版的動畫片。影片采用標準的三幕劇作結構，講述有關少年私奔的故事。《月升王國》里的故事為了映襯“開端—發展—高潮”的敘事，通過運用主色調間的差異來區分各個段落，但又構成了整個敘事整體的主題氣氛和格調。

首先，在影片的第一幕開端起因部分，男女主人公逃離自己所在的地方——蘇西離家出走，沙考斯基逃離童子軍營，然后兩人匯合。在這一個段落里，女主人公居住的橘紅色的樓房、身上的粉紅色的翻領裙子，以及一個長得如同圣誕老人的精靈幫手模樣的小老頭，身穿著紅色的呢子外套，不知從哪兒突然跳出來，紀錄片主持人一樣開始一本正經介紹蘇茜家所居住的虛擬小島。還有海邊紅白相間的燈塔和作為通訊處的房屋，營造出影片開始比較突出的“暖色調”。

第二幕的發展經過中，男女主人公一路私奔并且感情升級，而搜捕人員還是找到他們，他們被迫分離。在這個段落里有別于第一段落的偏紅色的暖色調，取了偏黃色的、相比較之下弱一些的暖色點，在搜捕人員找到他們之后，采用一些海水取代的藍色、白色的“中性色調”為影片高潮部分的色調鋪墊，緩解段落間的色調差異。這個段落有童子軍的黃色服裝，路途中偏黃色的石頭、樹葉等。

第三幕的高潮中，蘇西和沙考斯基又逃出，并準備一起到更遠的地方，而且加大了籌碼——被抓到就要進孤兒院的風險。高潮是兩位主人公獲救，戰勝現實走到一起。在最高潮的教堂樓頂雷雨危機的整個鏡頭段落都采用的黑色，用這種極度“冷”的色調來刻畫敘事中最后一分鐘營救的場景；在這之前有海水的藍色，以及童子軍幫助男女主人公出逃過程中的灰色、暗藍的色調過渡。最后，當兩位主人公獲救，戰勝現實之后，回歸正常生活，段落的色調回歸到了最初的“暖色調”，黃色、白色的這種主要顏色，不及影片之初的偏紅色，但是也能夠暗示恢復正常的敘事背景。通過主色調的選定，區分三幕式的敘事段落劃分，一方面委婉地引導了故事發展的變換，另一方面也能更好地營造并溝通敘事段落之間結構的區分和連接。

其實，《月升王國》不僅在色彩方面讓觀影者沉浸其中，它的配樂也感染著人們。在本文中筆者主要分析的是畫面的色彩、構圖、布景的使用等，以視聽語言分析來簡析電影的視聽與敘事的結合，但是本部電影的配樂也充滿了“意義”。

《月升王國》以作曲家本杰明·布里頓的交響樂《青少年管弦樂隊指南》開始，并且以這部交響樂的作品結束，在結尾字幕中還配合了交響樂的指南教程朗讀。整個影片中間幾次出現布里頓的《諾亞洪水》的音樂歌劇，這個歌劇在影片中男女主人公初次相識的教堂里排演的諾亞方舟舞臺劇開始出現，巧妙的是影片的高潮部分，暴雨將至時所有人的避難所也是發生在這個教堂中。同時，一個唱片機從電影開始到女主人公出走攜帶到影片結束，貫穿全劇，實際上也在暗示，并從側面時刻提點著導演韋斯安德森在《月升王國》這部電影中對音樂有意選擇使用，以及該音樂在這部劇中的重要地位。《月升王國》中通過四組樂器表達了四個主題：以木管樂器代表的愛情主題，也就是男女主人公因為“相愛”私奔了；是以銅管樂器為代表的友情主題，這里體現在童子軍的教官下達命令讓所有童軍出發，找到他們；以弦樂為代表的大人世界里的責任主題；以打擊樂器為代表的描繪兒童與成人世界隔閡斷裂的主題。

本文僅從色彩層面分析《月生王國》中電影視聽藝術同電影敘事以及主題表達的結合，從中不難看出，韋斯·安德森的電影里畫面里具有其獨創精神，他所賦予的表現力極強的視聽，巧妙地與電影敘事結構實現了高度融合，從而演變出自己的獨特敘事風格。多年來，韋斯·安德森的電影作品形成了一套獨具個人特色的風格系統，以獨特的敘事手法為載體的主題探討和電影人物塑造體現了其作品的核心價值，而富于表現力的視聽表達則構成了其創作風格的外在表現。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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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楊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