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李若冰,是1965年初冬的事情。那時,我是延川縣賈家坪公社的團委書記,他是省作家協會的專業作家。那年,全國總工會、共青團中央和中國作家協會召開“全國青年業余文學創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全省的三十名代表中,我是其中的一位。赴京前,省作協為代表們舉辦了一個“說唱王杰座談會”。我即興創作了一首小詩“革命一浪高一浪”。現在想起來,那詩實在不怎樣,一口濃重的陜北方言,與會者恐怕有許多人聽不懂,非常意外地竟發表在1965年11月25日的《陜西日報》上;更想不到的是我剛剛朗誦完這首詩,有一位非常英俊,一臉靈氣的中年干部走過來問我:“小伙子,你是哪里選來的代表?”
我說:“延川縣。”
“哦,我去過你們那個縣,延川縣出過一個大戲劇家,叫楊醉鄉,他是‘抗戰劇社的創始人,我是他的學生。他長一副女人像,我們常稱他是‘楊媽媽!”
以后才知道,這個問話的人就是李若冰。
天啊,他就是“李若冰”!上中學時,我就三遍通讀他的散文集《柴達木手記》。想不到,今天能和他面對面拉話。
認識李若冰后的第二年,就開始了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我曾把這場革命比作“下了一場冷子(冰雹)”。老作家柳青、胡采、杜鵬程和李若冰他們,好比是成熟了的老玉米,他們都受到了沖擊,但只碰掉了幾顆玉米,收成已定局,在當代文學史上已有了他們應有的位置;路遙、賈平凹他們,好比剛剛入土的種子,冰雹融化了的水分,正好成了他們破土萌發的有利條件;而對我們這一茬人的傷害最大,我們好比正在拔節的小麥,冰雹一打,就“黑茬”了。那次去北京參加會議的三十名陜西代表,幾乎沒有幾個人寫文章了!
有一次,在西安李若冰家里說起這個話題,他說:“你和榆林的牧笛不是還筆耕不輟,堅持創作么?”
若冰真是一位天才的文學導師,不管你說什么事,講什么話,他總會恰到好處地給你以支持與鼓勵。
在“文革”后期的許多個時日里,極“左”的思想還嚴重地占據著不少干部的思維空間,稍不留心,就無限上綱,各種“帽子”滿天飛。在那個年月,作為文學藝術界的組織者,能否實事求是地認識文藝工作者,正確處理文藝界發生的這樣和那樣的事情,至關重要。一句話,可能致人為“反革命”,打入大牢;一句話,也可能使一棵小樹免于傷害,助他成長。
1973年,在西安人民大廈召開全省文學創作會議。會議休息期間,我和幾位與會的朋友開玩笑說:樣板戲《龍江頌》中有個情節不合理。江水英帶領群眾堵江筑壩,提高水位,讓水升到后山,堤內損失堤外補;階級敵人要毀壩放水,降低水位;江水英振臂高呼:開大“公字閘”,開閘放水!我以為,“公字閘”不論安在龍江的什么位置,只要開閘放水,就必然減少庫容,而不能提高水位。為了演出效果,而忽視了水利工程的科學性!
不知哪位朋友將此事告密說:“曹谷溪反對樣板戲!”要組織批判。幸虧李若冰、王丕祥等幾位領導出面說,曹谷溪是黨員,老紅軍的后代,根正苗紅,才免去了一場災難。
我說過:任何一只偉大的母雞無法將一塊鵝卵石孵化成小雞。但是,任何一位成功者,如若沒有得到成功的機遇,沒有成功所必要成功的外部條件,成功依然是一句空話。我常想,一個出生在陜北高原閉塞的山溝里,土生土長的農民兒子,中學畢業后最初的職業是公社炊事員,扛著一根通爐子的“火槍”,怎樣才能登上中國文壇!
在紀念《延河》創刊60周年之際,我曾寫過一篇題為“延河載舟張風帆”的回憶文章。沒有《延河》,沒有省作家協會領導對我多方面的關懷和支持,想吃 “文學飯”,談何容易?
1974年秋天,我寫信給李若冰和王丕祥。說自己閱歷太淺,又長期在陜北生活,對外部世界了解甚少,能否提供一個外出學習的機會?
那個時候,省作協尚未恢復,幾個協會統一在一起叫“陜西省文藝創作研究室”,《延河》還叫《陜西文藝》。應該說,那時候連他們自己的處境也還非常困難,卻潛心扶持基層的業余作者。我以為,陜西文學大軍的突起之源,就緣于陜西擁有這么一群有膽略,有遠見,為繁榮文學藝術事業而鞠躬盡瘁,嘔心瀝血的組織者。他們機智地設立了一個文學創作“讀書班”。我很快就收到了到這個“讀書班”學習的通知。其實,這一期的讀書班里,只有我一個學員。
在我之前,進過這個讀書班的學員,有還在延安大學就讀的路遙;在我之后的有后來成為著名詩人的在延安插隊知青葉延濱;中央人民廣播電臺著名編輯家葉永梅、著名作家白描等人,也曾駐過這個讀書班。
這個鮮為人知的“讀書班”,令我終生難忘!
有詩云:“春雨潤物細無聲”。李若冰常常以土地般厚重,天海般壯闊的胸襟,關愛文學青年的茁壯成長。
路遙英年早逝之后,許多人寫文章,講述他和路遙的友誼,講述他曾對路遙的關懷與支持,這當然無可非議;可是,我知道,有一個沒寫過路遙文章的人,在路遙的人生歷程中卻至關重要。這個人就是李若冰!
“文革”中,路遙曾是延川縣一派群眾組織的“頭頭”參加過“武斗”,毆打過老干部,甚至有人說他有“命案”……
本來,中共延川縣委對路遙在“文革”中的問題已做了結論。以后,他入了黨,又上了大學,在文學創作中不斷取得一個又一個新的成果。可是,在省委考慮路遙進入陜西省作家協會領導班子的時候,有人“翻老賬”,明里的,暗里的,雞毛、黃塵滿天揚……
時任陜西省委宣傳部副部長、文化廳廳長的李若冰,力挺路遙。在他的建議下,省委宣傳部和省作協黨組三次派人去延安、延川和清澗等地調查,否定了路遙是“三種人”的說法,使路遙順利進入了省作協黨組,并當選了作協副主席。他對路遙的大力支持與多方面的關愛,深深感動了路遙。記得,路遙生前曾幾次對我說,“若冰和鴻鈞,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1983年,李若冰(中)、路遙(左)、谷溪(右)在西安合影
1975年,我從延川縣調到延安。先在地區革命委員會通訊組,以后又在延安報社做記者和編輯;1979年調到了延安地區文藝創作研究室。由于自己的學歷低,只有高中文化程度;出身卑微,最初的職業是“公社炊事員”。在延安這座享有盛譽的歷史文化名城,要站住腳,打開局面真不容易。
盡管自己非常努力,但處境一直非常困難,不斷有朋友制造點小小的麻煩,令人無奈。
1982年5月,陜西省在延安隆重紀念毛主席《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發表40周年。陜西省老中青年三代作家,以及戲劇、音樂、美術界的著名文藝工作者,傾巢而動,前來參加紀念活動。僅我熟識的就有:當年聆聽過毛主席《講話》的著名文藝評論家胡采,曾在延安生活戰斗過的老作家杜鵬程、王汶石、李若冰,以及路遙、陳忠實、賈平凹、京夫和鄒志安等中青年作家。
他們都是我敬重的師長和朋友。一天晚上,李若冰把我叫到延安賓館說:“我們要到你家里吃一頓蕎面‘圪饦熬羊肉,另備幾瓶甘泉出的‘美水酒!”
我知道,不收禮,不吃請,是李若冰一貫的做派。今天主動提出讓我請客。起先我有點納悶:賓館的飯菜那么好,為什么還要到我家去呢?
啊呀,曹谷溪這個迷腦子!
我頓時明白:李若冰是給你長臉呢!要讓陜西的老中青三代作家都成為我的朋友。第二天,我在農貿市場買了三十多斤重的一只“山羊羯子”,一大袋蕎麥面粉,叫來兩個姊妹幫忙操辦。
當時,我家住在市場溝半山上的“梧桐園”。窯洞太小,容不下那么多人進餐。在院子里支起一塊四米長,六十公分寬的大樓板,鋪上塑料布,就是餐桌。我老伴賣過羊雜碎,燉羊肉自然是高手。
胡采、杜鵬程和王汶石和畫家修軍,都不勝酒力,抿了一點白酒后,便端起大碗吃飯。久居城市的人,偶爾吃一次農家風味的飯食,感到新鮮可口。或許是因為他們都有過延安生活的經歷,嘗到了當年的味道。
大家都吃得非常開心愉快。老杜和汶石都有哮喘病。吃高興了,便相互打趣:這么高的山,你怎能跋得上來?!
上午,是老作家。下午是陳忠實、京夫、鄒志安和賈平凹等中青年作家,路遙貪嘴,上午下午都不誤,整整紅火了一天。
由于李若冰的運籌,給了我一個“吹牛”的資本:陜西的著名作家,都在我家里吃過飯。沒吃過的,就不是著名作家!
那時候,我正在辦一個“延安文學講習所”。在紀念《講話》活動期,李若冰又安排胡采、杜鵬程、王汶石、路遙和賈平凹等老中青年作家,分別給講習所的幾十位學員舉辦了“文學講座”。
我常說,我是陜北最幸運的人。由于《延安文學》這個平臺,使我有機會與上世紀三十年代的著名作家胡風、丁玲、艾青、蕭軍、臧克家,以及四十年代的賀敬之、魏巍和延澤民等大家名家有了交往,直接領悟他們的教誨。我曾寫過一篇題為《感激每一個巨人的肩膀》的文章。應該說,我是踩著巨人的肩膀,一步步走向中國文壇。
李若冰也是這一群巨人中的一位。
1989年的“動亂”期間,延安市文聯換屆選舉。由于難以講述的原因,我在選舉中落選。市文聯常務副主席的職務不存在了,隨即又免掉了文聯黨組成員職務。盡管會前已有思想準備,仍然像陣地負傷的兵士,傷感與失落的鬼怪,還是占據了自己的許多個不眠之夜……
我的這種心境,從來不愿給別人提及。可是,李若冰心中明白。十年前,他邀請那么多大家、名家在延安市場溝山上的梧桐園吃飯,為我“長臉”;此刻,他又以自己的方式,為一個負傷的兵士“長氣”。
1991年《中流》雜志第一期,發表了我撰寫的報告文學《陜北父老》。李若冰閱讀后,當即就以書信的形式,撰寫了“雄渾悲壯的贊美詩——就《陜北父老》致敬曹谷溪”。
我剛才讀罷你的《陜北父老》,就捺挪不住激動的心情,提筆給你寫信。我想說,我為你在這篇報告文學里賦予那么強烈的感情所攫住,所感動,不時地抹眼淚。是的,我落淚了,不由自己。
我翻來覆去地邊讀邊想,你寫出這樣的激揚文字是偶然的么?不,不是的。你生在陜北,長在陜北,你對于生活在這片高原厚土上的人民,深懷著一種哺育之情,熱戀之情。你從六十年代至今發表的許多詩篇里,不就洋溢著這種至親至愛的感情么!所以我說,你這篇報告文學作品的產生不是偶然的,它的出現是必然的,因為你壓根有著與生俱來的感情積淀,有著骨肉相連的深厚的根基。
可貴的是,你所傳達的對陜北父老的感情,不是你獨有的,而是人們所共有的,你和人們的心靈相通,感情相系,從而喚起了強烈的共鳴。你以昂揚的詩情勾勒出一幅宏大的歷史畫面,從過往的歲月到今日的現實,并以極為簡潔的筆法,訴說了幾個不連貫的卻有著豐厚內在聯系的普普通通的故事,使人們怎能不對陜北父老那種堅韌不拔,那種勤勞耐苦,那種視死如歸,那種樂于奉獻和犧牲精神,而感慨萬千!
你寫出的都是人們熟悉的真實人物,我即使閉著眼,也能看見那位死過去三天三夜,而又奇跡般站起來的米脂好漢折多雄;我似乎伸手也摸得著那位 “燒鞋煮面”的大嫂,和造林不止的橫山好漢姚士旺;還有靖邊那位治沙好漢張加旺和他的英雄妻子牛玉琴……一個個結結實實而又活脫脫的形象,鮮明地呈現在我們面前。他們是那么善良可愛,那么英勇可敬。他們都是陜北山旮旯里一些極為普通的山民,卻有著一個不普通的偉大的胸懷。在革命戰爭年代,他們出生入死,義無反顧,為中國革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在和平建設年代,他們以“拔不掉窮根,死不瞑目”的浩然正氣,治沙、造田、種草,和窮山惡水展開殊死的搏斗。在他們身上體現了陜北人民質樸、敦厚和不屈不撓的高貴品質,體現了過去的和今天的新的精神風貌,那就是艱苦創業的延安精神,那就是今天我們中華民族的風采。我要說,你的確寫出了陜北父老的風采!
哦,陜北父老,可親可愛的陜北父老!
正是有了陜北父老兄弟,中國革命才有了落腳點,正是有了陜北父老姐妹,延安才成了中國革命的搖籃。這一片熱土,這一片圣地,養育了千百萬仁人志士,千百萬勇猛戰將,把革命從勝利推向下一個勝利。生息繁衍在這一片熱土上的人民,難道不需要得到更多的愛么?難道不值得大書特書么?太需要太值得了!我說谷溪,你為陜北父老做了一件好事,寫了一篇好文章。
實際上,你作為詩人為陜北父老唱了首贊美詩,一首雄渾悲壯的贊美詩。你的詩的意象,詩的氣魄,在這首贊美詩里得到了充分的發揮。你沒有花言巧語,也沒有豪言壯語,只是樸樸素素地道來,卻道出了陜北父老精神的真諦,道出了陜北父老的苦樂情愫,道出了陜北父老的胸懷和對理想的追求。你對陜北父老的親情愛戴,滲透在字里行間,在不長的篇幅里,寫得粗獷灑脫,淋漓盡致。哦,這也不正合乎你這個詩人的風格么!
我執著地認為,社會主義時代的作家,應具有這種義不容辭的使命,社會主義祖國的詩人應具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似乎是常識卻常常被人忘卻。我還想說,通過你的詩作和這篇報告文學,從你身上我感受到了那種深沉的歷史責任感和強烈的使命意識。我前面說到你這篇作品有著長期的感情積淀的因素,同時也有著這種使命意識的促使,這才是根本原因所在。你把詩人聞捷在戰爭年月寫的“戰地通訊”,和當今與窮山惡水搏斗的好漢形象巧妙地結合起來,難道是偶然的巧合么?不,你是有意識地,煞費苦心地安排了這種對比,使得這篇報告文學作品具有了一種力度,既有歷史的厚重感又有現實的鮮活感,既有過往的戰地英雄的追憶,又有今日陜北好漢的畫像,含有歷史與現實融合貫通之妙,給人以意想不到的震撼心靈的力量,閃灼著動人的斑斕的光彩。
就《陜北父老》這個題材來說,還有許多文章好做。我希望你和延安、榆林地區的作家們拿起筆,寫出更多更壯美的作品來。我祝賀你的成功!
這封信,就是李若冰為我“長臉”之后的“長氣”之舉。這封以“雄渾悲壯的贊美詩”為題的信函,在《文藝報》1991年3月9日二版全文發表;同年5月15日,中宣部文藝局、陜西省委宣傳部和中國延安文藝學會等九單位,在北京聯合召開的座談會上,若冰又慷慨發言,對《陜北父老》又給予充分的肯定和熱情的鼓勵。
李若冰對我的關懷與支持,不是一時一事,而是幾十年如一日,是多角度,全方位,立體式的“包裝”。
由于相識多年,每到省城免不了常常到他家中討教。《延安文學》本來是一家內部發行的地方性小刊,他不僅多次賜稿支持,而且,到處呼吁,使她逐步辦成一家國內外公開發行的大型文學期刊;1985年元月,在全國作家協會第四次全國會員代表大會期間,我在北京發起關于成立“延安文學藝術基金會的倡議”,不僅他率先簽名,還動員康濯、雷加、馮牧、劉伯羽等“老延安”,給予大力支持……
若冰過世已有十年之久。然而,他的音容笑貌還時不時縈繞在我的耳畔、眼前。他不僅是我在文學之路艱辛跋涉的導師,而且是一位可以交心,可以信賴的朋友。
1993年清明時分,《延安文學》雜志社與黃陵縣作家協會聯合舉辦“首屆軒轅筆會”,他領著作家趙熙、詩人聞頻等人到會支持。
筆會期間,我聯想毛澤東曾為黃帝陵寫過“祭文”,蔣介石曾為黃帝陵題寫過石碑的歷史事實,期盼大陸與臺灣和平統一,將歷史與未來融為一體,大膽創作了一首題為“在軒轅古柏的濃蔭下”的政治抒情詩。“在春暖花開的日子”,詩人與毛澤東、蔣介石這兩位政治對頭,輕松地“拉著家常,行走在田間小路”……
依身歷史的峰巔,稱毛澤東、蔣介石都是“大樹”;“在五千年軒轅古柏的濃蔭下,我們都是孩子”!
那個年代,人們的思想認識,尚未解放到這個程度。把毛澤東與蔣介石相提并論,是否有很大的政治風險?
一天夜里,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敲開李若冰的房門。我說:“若冰,我寫了一首詩,想請你把關。”
這是東方最古老的祭壇,
這是東方最年輕的神話傳說,
西部中國的黃土地;
點燃祭奠祖先的香火。
燃燒你,
燃燒我,
劇烈地心跳
突然沉默……
他操著濃重的湖南鄉音
朗讀一份即興而作的祭文
他揮毫潑墨,
將一腔赤誠,
注入碑石……
你的根在這里,
他的根也在這里;
就在這兒坐一會兒吧,
一首曹詩,禁不住
有淚奪眶而出!
在明亮的燈光下,若冰戴著老花鏡,仔細看著我的詩稿。他激動了,想不到他竟站起身來大聲朗誦:
赫赫始祖,
五千年鴻運開啟;
巍巍圣靈,
九萬里龍脈繼續。
這是黃土的夢
這是藍天的歌
痛飲一杯軒轅氏
釀造的“龍宴酒”,
醉了你,
醉了他,
醉了我!
若冰看完詩稿,完全忘記自己是一位廳局級領導干部,他的詩人氣質顯露無余,在萬籟俱靜的陜北黃土高原,夜已經很深很深,萬萬想不到,他在寫字臺上猛擊一掌:“好詩。這是一首具有現實主義和歷史意義的好詩!”
他沉著臉說,許多人寫政治抒情詩總是標語口號式的堆砌,或者是簡單的“圖解政策”,而忽視藝術構思,更談不上抒發自己對人生、社會和歷史的獨特感悟與見解!
他在肯定這首詩作的同時,又告誡我:現在千萬不要公開發表。
是的,受過傷的日子,變得聰明,連石頭也學會了思考。在1993年《延安文學》增刊“軒轅大紀”中, 我把這首詩以“補白”的形式收錄。省去標題,未上目錄;配上1945年,毛澤東與蔣介石重慶談判時碰杯的照片,只占了一個頁碼,以做“投石問路”。
這首詩,壓了九年。到2001年《詩刊》第10期才得以刊發,同期配發了詩人尚飛鵬的評介文章:“曹谷溪,陜北高原的歌者。”以后,這首詩又收入《陜西省百年詩歌經典》。
李若冰是這首詩作的第一個讀者,第一個支持者。但他對這首詩的認肯,卻一直是我深埋心底的“秘密”。萬一有什么風險,決不能讓他受到牽連。
哦,若冰!我的導師,我的兄長,我的朋友!
青山不老,情誼永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