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國間的政治只能有悲劇一途？

李哲夫

縱觀近些年來，美國對中國的所作所為，其執政精英似乎是全盤照搬了米爾斯海默所提出的應對中國崛起的策略。

約翰·米爾斯海默是我很欣賞的一位國際關系理論學者，他好就好在直面國家政治的本質，剝去了一些資本主義政治家的虛偽面紗，認為國家利益是國家行為的根本出發點，獲取盡可能多的國際權力是大國博弈的根本所在。由此他考察了美國200多年的歷史，認為有時“碰巧”自由主義和現實主義的邏輯都指向了相同的政策。在這種情況下，美國很容易會遵循權力政治的命令，不過會給自己的行為披上自由主義言辭的外衣。但是，當兩種邏輯相沖突時，美國領導者不可避免地會將現實主義置于自由主義之上?！?img alt=""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17/01/02/nafc201610nafc20161039-1-l.jpg" style="">

米爾斯海默屬于進攻性現實主義國際關系學派，在他看來，國際體系有著先天性的結構缺陷，這就是在主權國家之上沒有一個更高的權威機構來規范國際秩序，仲裁國際矛盾，國際體系本質上仍然處于無政府主義狀態，因而它就不能不是一個險惡而殘忍的角斗場。國家要想在其中生存和發展，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為權力而相互競爭，不管你愿意還是不愿意，國際舞臺不相信眼淚，不相信美好的言辭和說教。要想在這一國際體系中過得更好，更安全，理想的結果就是成為體系中的霸權國。只有擁有優勢權力的國家，其生存才能得到保證，相反，軟弱只能招致麻煩，而落后則必然陷入被動挨打的地步。

由此，只要這一國際結構沒有根本改變，小國弱國要么修好與某些強國大國的關系，以尋求保護和支持，要么以中立的面目出現，在八面玲瓏中求得生存空間；而大國則毫無例外地會追求盡可能多的國際權力，于是大國之間的博弈最后必然導致戰爭，這是大國的悲劇，是繞不過去的“修昔底德陷阱”。

根據這一邏輯，米爾斯海默對中國的和平崛起表示質疑。其理由是，作為現實霸主的美國，必然要千方百計地阻止中國的崛起。已有霸主是決不會允許一個有可能挑戰其地位的大國崛起的，歷史上美國曾阻止過威廉德國、納粹德國及蘇聯支配歐洲，阻止過日本支配亞洲，它也一定要阻止中國在亞洲崛起。這是沒有什么道理可講的，你發展了，你強大了，你就危害了我，妨礙了我，我就要找機會找理由找借口遏制你、打壓你、削弱你。另一方面，他也認為，隨著中國在經濟上的不斷發展，也必然會要求建立一支龐大的軍事力量，從而尋求地區霸權，因為優勢地位是生存的最好保證，中國也不可能違背這個邏輯。這樣，兩方的矛盾和沖突就無可避免。米爾斯海默甚至預想了一條中國的稱霸之路，一條亦步亦趨地“踏著山姆大叔的足跡”的路，也就是按照美國稱霸西半球的辦法來使中國實現稱霸亞洲。他設想，作為第一步，“中國將設法拉大與鄰國的力量差距，特別是印度、日本、俄羅斯一類大鄰國”，使得亞洲沒有一國有條件威脅自己。接著，“就會嘗試把美國趕出亞太地區”，實行中國版本的“門羅主義”。一個強大的中國怎么會接受美軍在本國的后院活動？正像美國不能接受任何大國派兵到西半球一樣。在解決了安全問題之后，中國還需要解決與鄰國的領土和海域的糾紛問題，這在強大以后解決起來將更為有利。再其后則是維護亞洲之外的戰略利益，一個大國怎么可能沒有海外利益要保護？如此等等，美國就是這么走過來的，中國也不會不這樣做。

為此“山姆大叔”就必然要對陣“中國龍”。按照米爾斯海默的分析，美國會采取遏制和非遏制這樣兩種手段、兩套辦法來應對中國的崛起。上策或曰最佳戰略仍是遏制，就是策劃建立制衡聯盟，并盡可能吸收中國的鄰國參加。作為離岸平衡的老手，美國應盡量置身幕后，而讓中國的鄰國背起遏制中國的大部分負擔，但這恐怕很難做到，中國鄰國的力量恐不足以制衡中國，因此美國將不得不親自出馬。非遏制手段是什么呢？米爾斯海默認為，中國人口眾多，經濟繼續快速發展下去，其潛力之大，終將難以遏制。再加上美國與之遠隔重洋，軍力投放大受限制，動武也不是一個好的選項。因而，通過遏制或其他辦法，讓中國經濟大大減速最符合美國利益，“這種結果雖然不一定有利于美國的繁榮，更不利于全球繁榮，但會利于美國安全，這可是最重要的?！笨v觀近些年來，美國對中國的所作所為，其執政精英似乎是全盤照搬了米爾斯海默所提出的上述策略。

那么，大國間的政治就只能有悲劇一途？我們還是不能完全同意米爾斯海默的結論，在新的歷史條件下，中美之間建立起一個合作共贏的新型大國關系，雖然肯定是一條充滿艱辛、充滿曲折的路，但仍有嘗試的必要，仍有成功的可能。“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我們相信，歷史發展的大趨勢，終究不是美國一家所能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