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夫妻

衛宣利

上午9點35分，男人洗好一大堆碗，擇好菜后，才跨出那個簡易的工棚往家里趕。一出工地，他的雙腿就像飛一樣，回家的步履有點急不可耐。直到遠遠看見那幢老樓，他的臉上才浮出不自覺的笑容。連奔帶跑上了樓，按響門鈴后，靜靜地站在門外等著。兩分鐘后，女人滑著輪椅沖到門口，去給男人開門。

把男人迎進門，女人從水果盤里拿出一只削好的蘋果，遞給男人。男人拿了靠墊放在女人的背后，說，“今天太陽好，咱去曬曬太陽。”

雖然住的是一樓，可門外還是有四個臺階。男人把輪椅倒過去，雙手緊緊握著輪椅扶手，連拉帶推地，一個一個臺階往下挪。待把輪椅穩穩地停在樓前的平地上，男人才伸展腰，長長地出了口氣。女人拿起掛在輪椅上的毛巾，男人默契地扶著輪椅把手，從后面探下身去，把頭靠在女人的肩頭，微閉雙眼，享受著女人的愛撫和柔情。

男人把女人推到小區里陽光最好的地方，女人靠在輪椅后背上，瞇著眼享受著陽光的溫情，嘴里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忽然，女人變得很安靜，還紅了臉。男人奇怪地去看，原來身邊走過一對挽手攬肩的戀人。女人說：“真奇怪，當初怎么會那么巧，三個媒人給我介紹對象，居然都是你。”男人憨憨地笑著說：“緣分唄”！

一個小時后，男人把女人送回家，兩個人擠在小小的廚房里做午飯。女人淘米洗菜，男人掌勺。油倒進鍋里，辣椒放進去，蔥花放進去，香味立時溢滿整個廚房。男人在忙亂之中，仍不忘騰出一只手，拍拍女人的臉。女人躲著，咯咯地笑。

吃完飯已將近11點，男人把女人需要的東西都放在她夠得著的地方，叮囑她不能碰暖瓶和電線，做不了的事等他回來再做，然后，又匆忙趕往工地。他一個人負責30多個人的飯，是個不小的工程。

下午4點，男人推著他的女人，在街上散步。有時候，他把她背到公交車上，掏兩塊錢，能把城市轉個遍。

傍晚6點，男人又出現在工地上，為工人們準備晚飯。這時候，通常是他們從外面散步回來，所以，女人也跟在他身邊，幫他擇菜洗菜打下手。因為有女人在身旁，男人很興奮，嘴里哼著歡快的曲子，腳下的步子也格外輕快。陸續下班的工人，不斷地跟他開玩笑：許哥，嫂子在身旁，到底不一樣……男人便嘿嘿地笑。

在工地上吃過簡單的飯菜，男人推著女人，一路說說笑笑回家。路燈很亮，街上有跳舞的，他們便停下來欣賞，有時候遇上賣五香花生的小販，男人便慷慨地買一袋，女人一路吃著，笑得像個純真的孩子。

他們結婚5年了。結婚時，女人就不能走路。結婚5年，她被他滋養得嬌美如花，心思明凈。他也從一個單薄醇厚的青年變成一個有耐力有責任的男人。他從來不覺得她是自己的負擔，在他眼里，她只是一個需要疼愛和嬌寵的妻子。她也不覺得有什么不平等，在她眼里，他只是一個細致溫柔有責任心的丈夫。

他們是一對尋常夫妻，過著尋常的日子，體味著尋常的幸福，一天，一年，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