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槍手”的困惑

陳敏駒

兩年前，我被組織上調到汾湖派出所工作。作為派出所文秘，宣傳報道算是我的分內事，派出所刑警中隊章隊長自然成為了我的重要目標。

章隊長，外人眼中的“冷面俠客”，平時不茍言笑，但談論起工作時卻可以跟你滔滔不絕，有時候他還會幫我出幾個小點子，或者幫忙策劃設計故事情節，充分表現出他對警察這份工作的熱愛。

2015年年初，章隊長在“百日禁毒會戰”中，單槍匹馬勇闖毒穴智斗毒販，四槍擊爆三個車胎的英勇事跡，被局新聞中心報道出來后，“神槍手”的大名便迅速轟動了整個蘇州城。隨后的幾個月，章隊長的生活被密密麻麻的各類宣傳活動包裹，每天手機都會接到各種部門打來的電話，詢問采訪安排的情況。日子久了，章隊長也進退兩難——“履行組織上提出的要求，是組織器重你，給你一個平臺，不能辜負了領導的好意，也是個求上進的好機會。可又發覺自己都快成展覽品了，心里真不是個滋味。也許過一陣子就結束了，再熬熬吧。自己也不是多想出名的人，擺正心態就好。”

某天下午，我如約到辦公室找章隊長商議采訪的事，站在門口就聽見他沖著手機大發雷霆，然后把手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我拾起他的手機放在桌子上。他拆下碎裂的手機殼，一臉的無奈：“不知道哪里來的這么個記者，也不知道托誰的關系，來了就質問我槍案那天的情況。我都不知道他是誰，畢竟許多工作內容都是涉密的，怎么可能隨便亂說？還說我們警察不就是為了出名嘛，差不多得了。還說保證宣傳到位。你說說現在我這日子怎么過，本來好好地辦了個案子，被媒體這么一說，好像我借著工作在炒作。”章隊長越說越惱火。“下午還要開個毒品案件分析座談會，您一定要調整好心態，實在覺得累了我幫您跟局里請個假。”我對他的精神狀態多少有點擔心。“算了，工作還是要做，不能賭氣，以后媒體上你幫我多盯著，別讓那些媒體再報道，再吹我說不定會被毒販‘懸賞，找我復仇了。”章隊長輕描淡寫地對我笑著說道。

從那以后，章隊長請了個長假，推掉了所有的媒體活動，生活又漸漸恢復了正常。之后和他談起這件事，他也坦言：每個人都想攀登到世界之巔，在無數盞閃光燈前，想象整個世界都是你的，你是他們的英雄。后來，發現事情根本沒有想象得那么簡單，社會的負面聲音來了，以炒作為目的的小報記者也來了，然后給你各種造謠、各種亂吹。連自己的老婆都說，當了“神槍手”都忘了自己是誰。這個稱號當是留個紀念吧。

“神槍手”的故事過去了很久，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依舊穿著那件褐色皮衣，腰間別著一把槍，帶著幾個得力干將，一言不發地驅車而去。這才是他，天生就是沖鋒陷陣的，戎馬生涯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一個真實的“緝毒英雄”，一個實實在在的警察。

（作者系江蘇省蘇州市公安局汾湖派出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