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是一種精神

范澤木

立秋一過，天氣仿佛突然涼了，氣溫仿佛是一個爬上旗桿的孩子，突然失足滑下來。事實上天氣并沒有表現出這么大的異常，陽光依然毒辣。民間自有“秋老虎”之說。意思是雖過了立秋，但天氣還是十分炎熱。但我分明感覺到陽光像碰到火的蠟條一樣柔和下來，我似乎感覺到人們不再像夏天那樣煩躁不安。

夏日，人們總在找，馬不停蹄地尋找一處陰涼。人們搬了竹席躺到通風的過道上，但天熱難耐；人們不斷地拿毛巾擦身體，但汗不一會兒又出來了；人們到野外的樹陰下或溪邊乘涼，但逼人的暑氣無處不在。人們一直在逃，在尋找……“心靜自然涼”這樣的安慰，在七月天似乎一點兒也不管用，就像跑步比賽前的深呼吸一樣徒勞、無用。

但過了立秋，人們似乎不再逃了。他們能在席子上安然睡上一覺，能坐在門口，搖著扇子與前后鄰居話家長里短，有的甚至能在樹陰下攤開棋盤殺一局。這樣安靜恬淡的畫面，在夏日簡直是奢望。

當然，秋天也著實是一個漸漸拋去喧鬧的季節。陽光到底越來越軟了，似英雄漸漸垂暮。樹葉不再墨綠似稠，開始漸次泛黃。團團白云退出天幕，天空愈加高遠遼闊，蟬鳴也漸漸稀疏。大自然中的一切，終究如同副歌過后的歌曲，漸漸平緩柔和。

靜下來，慢下來。狗不再躲著陽光走，雞鴨不再往樹陰下鉆，人們不再渾身燥熱難耐。人們扛著農具悠然地走向田野，像春天的燕子一般點綴著自然。

蛙鳴與蟬鳴一道，退出大自然的舞臺，即使在某個夜晚依然能聽到，但到底大勢已去。在幾場秋雨后，它們終于徹底告別，取而代之的是蟲鳴。較之蟬鳴與蛙鳴，蟲鳴總給人安靜寂寥的感覺，對“蟬噪林愈靜”我實在大有看法。蟲鳴不似蛙鳴那么張揚、恣肆，低低的，怯生生的，仿佛怕惹人厭。它像小心謹慎低調的一類人，怕一有不好，便受懲罰。所以每次聽見，我總是心有凄然。我并不是說人活著一定要默默無聞，但如履薄冰總歸是好事。

幾場秋風，幾場秋雨過后，秋終于安靜了下來。樹木告別了羞澀，告別了繁華；河流告別了歡快，告別了張揚；似乎連風也擺脫了做作，告別了狂野。秋是安靜的，從容的，謹慎的，低調的，寬容的。這是一種風景，更是一種精神！

（選自《金華日報》）

【賞析】

這是一篇寫景抒情散文，表達了作者的人生態度。立秋過后，陽光開始柔和下來，人們不再煩躁不安，蟲鳴代替了蛙鳴，不再張揚恣肆，樹木告別了繁華，河流告別了歡快，連風也擺脫了做作。秋天的一切，都是“安靜的，從容的，謹慎的，低調的，寬容的”，而這正是作者欣賞的一種“精神”，正是作者所追求的人生態度。景為賓，情為主。寫景是為了表達作者對人生的認識，寓情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