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清荷
作者有話說:
每一個少女在年少的時候都有迷戀的偶像,他比身邊的所有男孩子都優秀得多得多,所以我們總是異想天開地想著將來有一天要見到他,嫁給他,并且可能為此拼命努力。哪怕最后的結果偏離了最初的預期,但是,依舊會在看到偶像那一刻潸然淚下吧,然后謝謝他出現過,才成就了現在的自我。
他屬于遙不可及的星空,不會成為我的萬家燈火。這場夢,太長了,太累了。他來過,已經夠美了。
1.好想代替陽光擁抱他啊,我那時居然鬼使神差地這么想著
我之所以會迷戀易安,還不是駱青玄造成的?
當紅的青春偶像,隨便上一個節目,門票的價格就會翻兩番的那個易安,對于那個時候只沉迷二次元的我而言,那家伙還抵不過一套漫畫來得讓人心動。
所以,“是個女生都會喜歡的易安”,對我來說其實不過一個人名罷了。
偏偏駱青玄親手把他帶到我面前。
那天是易安的生日,所以等在學校外的粉絲比平日里多一倍。易安在這個時候犯了胃病,偏偏江城中學的校醫在那個時候因事外出,最后駱青玄只能帶著易安請了假,想辦法避開人群出了學校,也不敢去醫院,只得在一個相熟的奶茶店里躲著,然后打電話讓我給他送藥。
在那之前,我都不知道易安居然與我相識了十幾年的駱青玄,是同班同學甚至是好朋友。
我趕到時,駱青玄正好不在,整個奶茶店的二樓上除了我,只有易安。
他縮在沙發的角落,頭靠著窗,看著窗外的世界,臉色蒼白,緊緊皺著眉,雙手捂住自己的胃,好像是因為疼,額上全是冷汗,打濕了額角的發。聽到有腳步聲時,他驚慌地戰栗了一下,猛地轉過頭來,看著我,沒有吭聲。
像一只受傷的貓,他儼然一副害怕卻驕傲的樣子,眼睛里有著濃濃的防備,我心里沒來由地發酸。
之所以知道他就是駱青玄口中的那個朋友,是因為我在那個少年對面的沙發上,發現了駱青玄的手機和書包。
我在他對面坐下,還沒來得及跟他說話,他就開口了:“本來公司有規定說不能隨便簽名合影的,但是我給你簽,你出去不要跟別人說我在這里,好不好?”
他誤以為我是粉絲,居然認認真真地給我簽起名來,而我后知后覺地并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沉浸在他溫柔繾綣的聲音里,每個音節都好像曬過陽光一般,落到心上心里燙得心發慌。
等接到他給我的簽名后,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才認出他的名字,才知道他原來就是大名鼎鼎的易安。
就在那時候回來的駱青玄正好看到我那副驚訝的樣子,后來不止一次嘲笑過,說也不怪易安把我當成粉絲。
駱青玄的出現解開了易安的誤會,我很明顯看到他在那一刻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身子又窩回了沙發里。
我忽地想起些什么,將胃藥從大衣兜里掏出來遞給他。
“謝謝。”易安伸出手來接。
他冰冷的指尖不經意間碰觸到我手指,我觸電一般縮了回來,將手握成拳用另一只手攥住,也不知是因為覺得冷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
我沒來得及跟他做自我介紹,公司的人便來接他了。聽到樓下的汽笛聲,易安連忙灌了一大口水,將胃藥咽了下去,然后站了起來。
只有十七歲的少年,卻有著將近一米九的修長身子。他看起來那么憔悴,有著很重的黑眼圈,嘴唇毫無血色,可是他眼睛里像有著不知名的發光體,閃閃發光。
好想代替陽光擁抱他啊,我那時居然鬼使神差地這么想著。
而對此毫不知情的易安,一邊跟駱青玄道謝,一邊用鴨舌帽和口罩全副武裝起來,到最后只露出一雙眼睛。
他望著樓下等著他的粉絲,深深呼了一口氣,沒了病痛折磨的臉龐不自覺浮現了淺淺的笑容。
他飛快地下樓,粉絲看到他時按捺不住的尖叫聲,讓我離得那么遠耳朵也有些刺痛。易安卻掛著最燦爛的笑容,在人群中心朝著他們鞠了個躬,然后跳上公司開來的車,在人群的簇擁中,絕塵而去。
駱青玄問我對易安的印象是什么,我只是說特別高,聲音特別好聽……就是很特別。
2.那種好像懷里擁有全世界的喜悅,從那以后好久都沒有再體會過
我第一次求駱青玄,是讓他幫我弄一張易安一周年簽名會的入場券。
反正主辦方是他爸的公司,要張入場券易如反掌,可是沒想到我軟磨硬泡了許久,就差給他跪下了,他還是不為所動地拒絕我。
他甚至提起了不久以前,他帶我進了一場晚會的后臺,周圍眾星云集,我卻目不斜視地看了兩個小時漫畫的事。
我暗道:真是記仇。
他說:“孟曉,我不想幫你,不是怕挨訓,是不想你去見他。”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我看,我有些心里發毛。
我猛地站了起來,輕哼了一聲:“不幫算了,我自己想辦法?!?/p>
最后我從一個搶到了入場券卻去不了的人那里買到了票,東拼西湊將存了好久的零用錢也掏了個精光,我總算是湊齊了錢。
我拿到票之后馬上將它縫進了書包的背帶里,時不時地摸著它在才感覺安心。
我還憑著從小到大的美術功底,接連一個月熬夜畫了好幾張易安的漫畫像,打算送給他當禮物。
簽名會的前一天,我徹夜未眠,將所有的衣服拿出來試了個遍,還搽了唇彩,畫了眼睫毛,把長長的直發扎了又散,散了又扎,最終到了凌晨五點還是只扎了一個簡單的馬尾。
然后我拿上背包趁著爸媽還在睡,偷偷出了家門。
天地良心,雖然我從來不是一個聽話的好學生,但那是我唯一一次逃課。
凌晨的街頭人跡罕至,十五歲的我走在還未天亮的寒冷冬天,瑟瑟的寒風吹得我幾乎想將整張臉都埋在圍脖里,雙手卻緊緊將背包抱在懷中,那種好像懷里擁有全世界的喜悅,從那以后好久我都沒有再體會過。
我出了地鐵站急匆匆地往會場趕的時候,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嚇了我一跳。
我慌亂地掏出來,來電顯示是我媽,心里不是不愧疚的,可結果我還是一咬牙按掉了它,然后將手機關機扔進了書包,不再管它,徑直往會場的方向走去。
我是到了會場才明白,為什么簽名會的入場券要限量。
烏泱泱的人圍在門口,年輕的女孩兒們舉著各式各樣的手幅和燈牌,不少胸前掛著單反,喧鬧的場面,我甚至有一種整個城市醒著的人都出現在了這里的錯覺。
易安還并沒有來,有票的人可以先進會場等候,站在這外面的人,都是沒有入場券卻等在這里想要見他一面的人。
前面有幾個應援站的姐姐在聊天,我似乎有聽到,她們都是從很遠的城市趕來,為了給易安完美的應援,四點就來這里布置了。
我抱著書包站著,覺得人山人海里的自己,那么渺小。
防止自己有消極的想法,我晃了晃腦袋,抓緊了書包帶子,大步地往會場大門走去。
工作人員專門隔開了一條道,讓有入場券的人排著隊進去。我用指甲刀剪開書包帶的線,拿著入場券排在了隊伍后面進場。
到了我的時候,工作人員檢了票推了我一把讓我進去,但我沒走幾步,旁邊忽然有人叫我。
“小妹妹,幫我交給易安,謝謝你,謝謝你?!北恢刂氐陌脖H藛T攔在外面的粉絲將手中的東西拼命往我的方向遞,連連說著。
她和我的眼神交匯,那種懇切的模樣讓我不忍拒絕。
我接過她手中的東西,說“好”,她便沖我笑,仿佛松了一口氣。
工作人員催促我快點進去,我捏著那一個厚厚的東西,心里沉甸甸的。
等進了會場,我才發現不只是我,他們每一個人手里都拿滿了東西,各個應援站的物品,承載著那些外面的女孩的心意交到我們手上。
我靜靜看著那些東西,說不出話來,心里就像淋了一場大雨一般。
大概是來之前,我從來沒有意識到過,易安他本來就是被這么多人喜歡的存在啊!
3.來的時候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最后會和他說這樣一句話
易安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他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走到舞臺上,臺下的尖叫聲和閃光燈一瞬間迸發。他跟臺下的人揮手,微笑著打招呼,精致的妝容下,只有我那天看到的出眾容顏,卻沒有了疲憊。
一番采訪之后,工作人員便開始組織按照入場券副券上的編號順序進行簽名。
我的編號比較靠后,跟著人群移動,很奇怪來時那種要飛上云霄的快樂早就消失不見,心里復雜的難過無以復加。
快要走到的時候,我的腿早就站麻,而且長時間饑腸轆轆,等到跨上舞臺的那一刻,我忽地腿一軟跌倒,手里的東西全部散落在地。
我有些慌了,連忙將用來簽名的照片放在桌上,趴在地上撿起來,易安的聲音就是在這個時候傳來的。
“小心一點啊!”他說。
我抱著好不容易撿起來的東西,連忙直起身子。
他低下頭,龍飛鳳舞地簽好了自己的名字,問我:“叫什么名字?。俊?/p>
“這些,是送給你的禮物?!蔽也]有回答他,將手上抱的東西一股腦放在桌上。
“謝謝?!彼f著,幾乎在同時,手邊的禮物便被工作人員收起來,統統放在一旁的一個箱子里,他甚至還沒來得及看一眼。
“哎,那是……”
“我知道。”他打斷我,“謝謝?!?/p>
外面那些女孩,為了這些,苦苦等待了好幾個小時,我只不過是想讓他多看一眼,居然都沒辦法做到,這樣想著,我便不由自主地將一直小心翼翼保護著的畫用力捏住,整潔的紙張瞬間便皺了起來。
工作人員開始不耐煩地催促起來,易安嘆了一口氣,將只簽了名字的照片遞給我,臉上始終掛著笑,那種弧度剛好的微笑,卻將我心一點一點撕開口子。
一樣的,我在這兒站了一個小時,看了他一個小時,他都是這個笑容,禮貌的、程式性的笑容,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不一樣。
我接過他遞來的照片,眼淚啪嗒啪嗒直往下掉,站在那里久久沒有動。
最后后面的人終于爆發出了不滿,工作人員便來拉我,我被一個保安拉著往臺下走,回頭看了一眼臺上的易安,他還像剛剛那樣對每個人微笑。
那一瞬間的自己不知是怎么崩潰的,只是突然覺得自己千辛萬苦跑到這里來,簡直太蠢了。
我將手中的畫狠狠地朝著他的方向撒了出去,我辛辛苦苦熬了幾夜畫的畫到處散開來,被現場騷亂的人群踩在腳下。
“再也不來看你了!”
來的時候我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最后會和他說這樣一句話。
4.他對所有人的笑都一樣,對我沒有任何特別
駱青玄找到我的時候,已經是傍晚,簽名會早就結束。我坐在會場門口的長椅上,抱著自己的書包發呆,易安簽了名的照片掉在腳邊我也沒有發現。
駱青玄直到走到我面前,我才木訥地抬起頭,他臉上的神情前所未有地難看。
“你爸媽找你找瘋了,你高興了嗎?”他說著,將撿起來的照片遞到我面前,“就為了這么一個簽名,孟曉,你就不覺得自己腦殘嗎?”
我盯著他手上的照片,上面是易安溫柔的側臉,閉著的眼睛,長長的睫毛,左下角龍飛鳳舞地簽著他的名字。
眼淚是一瞬間就落下來的,我蹲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都一樣,都一樣,太多了,青玄,真的太多了?!?/p>
他對所有人的笑都一樣,對我沒有任何特別。
愛他的粉絲太多了,我也沒什么特別。
可是我為了見他從很久以前就開始夜以繼日地準備,到頭來他甚至連我的名字都來不及記住,我卻還要記他一輩子。
憑什么,不公平??!
人潮洶涌中他看不到我,那么就跟他在同一個高度,讓他看到,至少也記得我一輩子吧。
我的這種想法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變得根深蒂固。
5.不管是為他還是為自己,我總是變得更好了,不是嗎
待我回到家,不出意外被狠狠地批評了一頓,我不發一語地跪在我爸媽面前,忽地操起剪刀剪短了自己的長發。在二老驚恐萬分的目光中,我頂著被剪得像狗啃了一般的頭發,將自己所有的漫畫一股腦地扔出了門外。
自始至終我只說了一句話:“我想要學畫畫,考最好的美院?!?/p>
也不知我爸媽是不是被我激烈的反應嚇到了,居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我。
到去學校之前,我去了一趟理發店將自己仿佛被狗啃了的發型修了修,最后居然短到快要蓋不住耳朵。
駱青玄第二天早晨等著我去上學的時候,忍不住笑了,伸手摸了摸我毛茸茸的短發,說:“怎么,削發明志?。俊?/p>
我并不理他,大步地朝學校走去,到了我的學校和江城中學的分岔路時,他忽然疾走幾步拉住我。
“中考的時候,努力要考上江城中學吧。”他說。
我猜他就會這么說,可我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說:“不要?!?/p>
“沒有變得更好之前,我再也不要出現在易安面前。”
當時我很有骨氣地說了這樣一句話,結果事實上我和駱青玄都想太多了,最后到炎炎夏季的時候,我的成績根本就沒有想象中那么紅紅火火。
看到成績的那一天,駱青玄買了很大一支冰激凌安慰我,說:“只低了江城中學分數線一點點,市里的高中都可以隨便選了,畢竟你前面幾年都沒有努力,要是認真半年都能考上江城中學,我們就要吐血了?!?/p>
其實他大可不必這么安慰我,我知道還是自己不夠努力。
我將他手中的冰激凌推了回去:“我要回家了,你借給我那些高一的教材,我要抓緊時間復習?!?/p>
說完,我便飛快地朝家的方向跑去。
后來駱青玄告訴我,我最喜歡的一部動漫出了劇場版,那天他買了票想請我去看,結果我沒有給他那個機會,他只得一個人去看了那場電影。
開學他和易安就高三了,我沒有時間看電影。
如我所想的那樣,第二年夏天高考成績放榜出來的時候,駱青玄、易安作為江城中學的前三名,名字被印在橫幅上,掛在江城中學,全市第一名的駱青玄的名字,甚至被掛滿了整個市。
那個時候我剛拿了全國美術比賽的第三名,榮譽地被寫在學校大門口的公告欄上,可是我抬頭望著易安的名字,心里想著還不夠,還差得遠。
駱青玄去大學報到那一天,我因為開學沒辦法去送他,所以提前幾天給他踐行。我們坐在他家庭院的秋千上,他和我聊起我們的小時候,他突然對我說,現在的我讓他感覺越來越陌生。
我笑了,我頂著一頭短發,戴著眼鏡奮筆疾書的樣子,和原來長發披肩,老是蹺著二郎腿在教室最后一排偷偷看漫畫的樣子,確實相差太遠。
他卻搖頭,說:“并不是區別在你是看漫畫還是努力讀書,只是孟曉,至少你原來,是為了自己而活?!?/p>
駱青玄是很不喜歡跟我聊起易安的,何況還是這樣主動提起,雖然是這樣間接的一種方式。
我踢著腳邊的青草不說話,他嘆了一口氣,說:“算了?!?/p>
6.他說,他早就知道我會來這里,所以幫我把環境都熟悉好了
駱青玄走后,我更是一個人孤軍奮戰起來,每天除了上課、做作業就是畫畫。
有時候大半夜,我會趴在書桌上睡著,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就會看到被裝在相框里的那張易安的簽名照,然后便猛地驚醒,開始新一輪的戰斗。
高中三年,同學都說我是“拼命三郎”,不是三娘,大概是因為我讀起書來的架勢,讓男人自愧不如。
我總能聽到有傳言入耳,說:“A班的那個孟曉,長得挺漂亮,就是看起來不聰明,大概讀書讀傻了。”
而這句話,在我高三那一年徹底坐實。
因為我放著優異的高考成績,不顧所有人的反對,沒有填報全國最好的美院,而是選擇了一所一線城市的普通美院。
我并不想解釋,我這么久時間的努力,還不就是為了發光給那一個人看?
大概鮮少有人聯想到,我填報的那所城市有全國最好的影視學院,那是兩年前錄取易安的學校……除了駱青玄。
他聽到這個消息時,并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只是跟我說了一句,等報到那天到了學校,給他打個電話。
我那時滿心歡喜,并沒有問他為什么便滿口答應了。
直到報到那天我拖著行李趕到學校,還沒來得及給駱青玄打電話,他卻已經出現在我面前。
在那之前整整兩年,我都一直以為他在全國最好的那所理工大學就讀。
我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他也在這所城市,我對駱青玄的關心,真的太少。
他笑著說:“孟曉,我果然沒有猜錯,就知道你會來這里,老早幫你把環境都熟悉好了。喏,這家店有你最喜歡的那款飲料,跟你高中學校門口的口味一模一樣,你喝喝看?!?/p>
我并沒有接受他的好意,而是生氣地推開,飲料灑了一地。他錯愕地看著我。
“不要對我好,我不會感動?!蔽艺f。
他愣了一下,隨即卻笑了:“你知道我對你好啊,那我就放心了?!?/p>
我知道,我怎么會不知道,這么多年啊,傻的根本就不是我,我都知道。
我嘆了一口氣,第一次跟他說我對易安的心意。
“駱青玄,我眼里能看到的光芒都來自易安身上,他對我來說,是太陽。”我極其認真地看著他,“你不要陪我耗,我怕我會耗到老死,不想拖累你?!?/p>
“我也想啊!”他說,“我就怕連我都走了,等到你倒下時,沒有人將你接住?!?/p>
我覺得他不可理喻:“駱青玄,你是不是有??!”
“彼此彼此?!?/p>
我們最終鬧得個不歡而散,我兩個月不接駱青玄的電話,不理會他,直到有一天他爸公司給我打電話,問我愿不愿意跟他們簽約。
我從高中開始以“易笙”為名,往多本雜志投了自己的畫稿,是多本雜志的畫手,只是最后要跟我簽約的居然會是駱青玄他爸的公司。
和我簽約的,是長期負責我的美編,還有在公司熟悉業務的駱青玄。
他手邊擺著我以往所有的作品,見到我的那一刻便笑了,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我沉著臉看他,心里堵得發慌,提起包轉身就走。
“對自己的才華那么沒有信心?”他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駱青玄這么多年畢竟不是白了解我,他的激將法成功地讓我停下腳步。
我轉過頭去,他將合約推到我面前,氣定神閑地說:“至少拿回去看看,簽不簽隨你?!?/p>
那副嘴臉真的很討厭,我這樣想著,卻還是走到會議桌前,一把抓起桌上的合約裝進包里,瞪了他一眼便走了出去。
第二天我便乖乖地將合約給了駱青玄,上面瀟灑地簽著自己的名字,他得逞的笑容搞得我好像是在賣身。
我很不痛快地讓他請我喝了一大杯藍柑蘇打水。
7.他終于適應了這種生活
大四這年的圣誕節是我喜歡易安的第六個圣誕節,我的第一本繪本被提上了日程,我在駱青玄的辦公室里躊躇了許久,才吞吞吐吐地提出,我想畫易安作為我繪本的第一張畫。
他沉默了片刻,沖我挑了挑眉:“終于要去見他了?”
我點頭,現在,我應該有資格去見他了吧。
應該……
可事實上到要去見易安的前一天晚上,我就已經控制不住地失眠,自以為這么多年沉淀下來的成熟和穩重,一瞬間統統瓦解。
那天剛巧是易安學校的校慶,他的節目是最后的壓軸,一大批粉絲和媒體聚集在了學校的禮堂里,幾乎將整個禮堂擠爆,普通的校慶搞得像個人演唱會。
駱青玄讓我在后臺等易安,可是我坐不住,去了舞臺旁邊看易安演出。
他不再是當年溫暖清亮的少年音,可是成熟又低沉的嗓音綿延不絕地唱進心里,臺上的鎂光燈和臺下的閃光燈交織著,我幾乎快要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一曲終了,他在粉絲的尖叫聲中微笑著揮手。
喜歡他的人還是這樣多,他的關注度這么高,真好。
我正想著,臺上的燈光便暗了,他正朝我這個方向走過來。盡管在這樣昏暗的燈光下,而且還是擦肩而過,他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我,可是我依舊緊張得不能呼吸。
我又變成了十五歲那個不知所措的孟曉。
推開易安休息室的門時,我手中還握著當年沒有送出去的畫,心里是想過要趁著這個機會送出去的。
然而在一腳踩到被扔在地上的玫瑰花時,我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地上躺著許許多多花束的殘骸,此時此刻的易安正坐在化妝臺前,一臉疲倦地等著經紀人和助理將沙發上粉絲送的禮物清理干凈,好讓他休息。
禮物被凌亂地扔在墻角,所有的花都被扔進垃圾桶,掉了一地的花瓣也被掃到一旁。
易安看了我一眼,說:“你就是青玄說的那個……”
“易笙?!蔽艺f。
我的注意力卻全放在易安站起來時,踩到的那株向日葵上。明明一分鐘以前刷微博,我還看到他跟這株向日葵的合照,他說很喜歡,會帶回家好好地放上一段時間。
微博上的粉絲感動得大呼他暖心,此時這株向日葵卻被他踩在腳下,片刻后他仿佛覺得有些硌腳,便一腳踢開了。
我正想著,易安已經靠在沙發上合上眼,輕聲對我說:“畫像的事看在青玄的面子上我已經答應了,接下來去跟我經紀人接洽檔期和價格就行了。”
他對我恍若恩賜,語氣帶著意氣風發的自信,言語中只余留著濃濃的商業交易,那明明不是我記憶里那個青澀的,因為害怕而躲在奶茶店里讓人心疼的少年。
他終于適應了這種生活。
我捏緊了手中的畫,說:“好?!?/p>
8.明明,你才是你自己的太陽
駱青玄找到我時,我正在公司外的長椅上坐著,看著眼前的湖面一聲不吭。
他在我旁邊坐下,什么話都沒有跟我說,到最后還是我先開口。
我說:“易安他……不應該是這個樣子??!”——不應該是這樣冷漠又機械的樣子,不應該是面對粉絲濃厚的愛意麻木不仁的樣子。
很多很多年以前,他還是會在粉絲看不到的地方,看著他們就不自覺笑出來的少年;很多很多年前,他還是會跟粉絲深深鞠躬的少年;很多很多年前,他至少還是會跟我說一聲“小心一點”的少年。
可是現在,他這樣冷漠又機械,面對粉絲濃厚的愛意早就麻木不仁,這明明不是我所知道的易安。
原來,這么多年我其實一直都不了解他。
我忽地覺得茫然,像十五歲那年我不知為何不遠千里去見他時一樣,二十一歲的我也不知道,自己走到這里到底是為了什么。
我覺得害怕極了,所以看著他便不再想靠近,反而控制不住地要后退,甚至落荒而逃,如此狼狽。
“青玄,我的太陽,怎么不亮了?”
“明明,你才是你自己的太陽,”駱青玄很無奈,“你究竟要到什么時候才能看清楚啊,孟暖?”
我沉默了片刻,鼻子酸得讓我不自覺將所有的手指都絞在一塊兒,但我忍著忍著終于還是號啕大哭起來,像十五歲那年仿佛失去了全世界的時候一模一樣。
待我哭花了妝,哭到聲音喑啞,周圍的人紛紛側目,駱青玄終于嘆了一口氣,將我攬入懷中。
“太好了,你終于醒過來了?!?/p>
他說,我終于醒過來。
尾聲
幾個月后,我的第一本繪本面世,里面還是加上了易安的畫像。
是我十五歲時機緣巧合沒有帶到簽名會所以留下來的畫,畫上是我第一次見他,他靠在窗邊的樣子,我給這幅畫取的名字,叫夢境。
十七歲的易安,在我心里活了六年之久,陪我走了很長一段路。
可偶像啊,不過就是一個念想,是閃爍的北極星光,不過給我一個方向,讓我一路循著它找到天堂。
到頭來一路支撐自己走下去的,還是只有我自己罷了。
我才是我自己的太陽。
他屬于遙不可及的星空,不會成為我的萬家燈火。
這場夢,太長了,太累了。
他來過,已經夠美了。
編輯/眸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