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說:
大家好,我是南子,筆名源于“子見南子”的“南子”,求眼熟!我一直對這種蠢萌的小女主愛不釋手,忍不住寫下這個故事。也許我們身邊都有這樣的女孩子,她們看上去很奇怪,其實心底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所以,我想為她們締造一個童話,在童話里,她們不是被人另眼相待,而是被人疼愛。(新浪微博:w南子w)
他最最討厭的,還是她從來不管自己叫哥哥,卻把一只玩具熊當成親人。
(一)土豆是許翊成經(jīng)年揮之不去的噩夢
土豆是許翊成經(jīng)年揮之不去的噩夢。從初中開始,就沒人喜歡她,包括許翊成。
“土豆”是她的外號,因她穿得土,還傻乎乎的,這么稱呼久了,反而沒人再記得她的真名。
但許翊成沒想到,上大學(xué)后,她竟還能在同學(xué)聚會的場合里氣定神閑地穿她那件自高中就沒換過的寬大校服。
尤其是當大家起哄讓他教土豆溜旱冰時,他恨不得立刻甩手走人。
他根本不想多看她一眼,那個坐在一角,穿得臃腫、黯淡的女孩。
實際上,許翊成已經(jīng)溜到她身旁,準備換鞋,可暖黃色夜燈下,她仍舊目光茫然地抱著她棕色的抱抱熊,好像他走不走其實與她沒什么關(guān)系。
他一時又覺得郁悶。
并非他一人覺得,土豆的腦子有問題。本也就一個隨時能淹沒在人群里的女孩,偏偏做的事情乖張惹眼。
許翊成還記得,土豆與他初中便開始同班,老師在班上朗誦她寫的作文:“我有一個哥哥,叫洋芋……”單是這一句話,已惹得全班哄堂大笑。
但老師的下一句話,更讓所有人大跌眼鏡:“媽媽說,洋芋只是一只抱抱熊。我很疑惑,為什么沒有人承認他是我哥哥呢?”
一本正經(jīng)的口吻,生怕別人不曉得她神經(jīng)不正常一樣。
許翊成曾聽說,世上有一種病叫“阿斯伯格綜合征”,患病的人會和火車、飛船結(jié)婚,或許沒那么夸張,但愛上抱枕的例子比比皆是。
他也曾勸土豆看看醫(yī)生,可她固執(zhí)地認為自己沒有病。
好巧不巧,自以為正常的土豆竟然成了他同桌。
隨著時間的推移,許翊成討厭她的地方越來越多了。比如他上課無意識抖了抖腿,她會大驚小怪地質(zhì)問;再比如,他只是在愚人節(jié)同前面的女生開玩笑,她也要站起來打小報告。
更可惡的是,看起來神經(jīng)大條腦子有毛病的土豆,第一次段考的成績就比他好,身為學(xué)習(xí)委員的他顏面何存?
連老師都公開表揚,讓所有人向土豆學(xué)習(xí)。
許翊成在底下恨得牙癢癢,向她學(xué)習(xí),向她學(xué)習(xí)什么?老師只瞧見她優(yōu)秀乖巧的那一面,卻不知道,她是多么不合群的一個人。
那時班級流行“課堂簽到政策”,一張簽到表在上課時傳來傳去,一節(jié)課下來正好能知道哪些人又無故曠課遲到。
偏偏有一次,土豆拿著那張簽到表不撒手,以至于全班過半的人都沒有簽到。
她總是這樣,自己過好了,可以不顧別人。
把抱抱熊當成哥哥,一驚一乍還自我,也不足以說完土豆招人厭的原因。許翊成最怕最怕的,還是她視財如命的毛病。
(二)他還是沒能擺脫土豆的陰影
許翊成清清楚楚地記得,土豆初中是外宿生,在這所全日制封閉式教學(xué)的私立中學(xué),可謂“香餑餑”。因為許多男生和女生嘴饞校外美食,便希望土豆上下學(xué)時能幫買一些,比如周記黑鴨、臭豆腐、肯德基套餐,或是水晶包、螺螄粉……
土豆自然滿口應(yīng)好,但送完貨后又要和他們收取“路費”,即便只是五角、一元,她也收得十分坦然。許翊成幾乎覺得,自己認識她是件十分可恥的事情。
可她還能旁若無人地坐在自己身旁數(shù)那些被她賺來的零花錢和省下來的飯票。
但最最讓許翊成不能忍受的,還是發(fā)生在高三沖刺時的一件事。
那時學(xué)校里一家私人復(fù)印店“橫空出世”,讓土豆生活變得五彩斑斕起來。
為了打關(guān)系,她硬是把自己“三點一線”的生活過成“四點一線”——教室,食堂,復(fù)印店,宿舍。
作為重點高中的尖子班,許翊成每天埋頭學(xué)習(xí),本也沒有心情去管她。
豈料天降使命,讓土豆再一次刷新了他的世界觀。
那時學(xué)習(xí)緊張到什么程度呢?許翊成毫不夸張地說,即便是他上個廁所的間隙,回來桌上也能堆六七張模擬卷。
許翊成幾乎把自己全部的精力,都用在和眼前這些扭著小胳膊、小腿沖他嚷嚷的X、Y、Z作戰(zhàn)上,連老師布置讓所有人買沖刺資料的事情他都只是懶洋洋地應(yīng)付。
可土豆與所有人不同,她的精力總是格外充沛,尤其是和她的經(jīng)濟利益掛鉤的大事。
正當許翊成準備上臺宣布晚自習(xí)收取買沖刺資料的費用的時候,土豆竟施施然從教室外走到他跟前,眼眸明媚,半帶命令半帶自豪地說道:“學(xué)委,我和老師說了,我們可以只買一套沖刺資料,然后拿去學(xué)校的復(fù)印店復(fù)印余下的部分。”
許翊成做了這么多年學(xué)習(xí)委員,倒是頭一次聽說這樣怪誕的事情。于是他扶了扶眼鏡框,疑惑地問她:“為什么要這么麻煩?”
“因為可以省錢啊!”土豆十分驕傲地仰起她快活的小臉,“一份沖刺試卷21元,但是拿去復(fù)印只要19.5元,可以省下2.5元呢。每個人都省2.5元的話,全校可以節(jié)省多少?”
這一番話說得許翊成愣愣的,好半會才回過神來:“你說什么?全校?”
“嗯,我跟老師商量了,由我們班帶頭,召集全校的學(xué)習(xí)委員開會,說明這件事的利弊,然后讓他們的學(xué)委收集錢給我們,我們負責資料的復(fù)印和分發(fā)。”
土豆還渾然不覺自己在做什么,可許翊成心里已經(jīng)炸開憤怒的七彩禮花。
說是為全校學(xué)生牟利,可這單生意成功,她恐怕也能吃不少回扣。
土豆大張旗鼓做這件事情,利人也利己,卻耽誤了無辜的許翊成緊張非常的學(xué)習(xí)時間。
但不容他反對,土豆已經(jīng)一個人愉悅地開始忙活。
她硬拽他去召集學(xué)委開會,然后開始成日往復(fù)印店跑,時不時向他匯報那些資料的情況,他想躲也躲不掉。
更讓許翊成丟面子的是,土豆還公然在班主任的課堂上數(shù)錢,小到一毛,多則上百,一筆一筆,放在桌子上,堆得高高的,好像就是她構(gòu)建的金山銀山似的。
等到模擬考前不久,土豆竟還能呼喝他去搬資料分發(fā)給各個班級,他心中滿腹怨言,跟條哈巴狗似的在辦公室里忙進忙出。
他以為通過和土豆獨處,能對她生出一些好感。可惜,一想到自己和她只是在數(shù)資料、分科目,他就沒什么好脾氣。
所以,那時他故意讓土豆一個人抱著大摞大摞的資料,看她走路歪歪扭扭盡出洋相,也不愿意走上前去幫她。
兩人忙前忙后大半個月,最終以許翊成的模擬考成績下滑五名而告終。于是后來,土豆類似的計劃再沒得逞過。
若非許翊成的高考沒被耽誤,他一定會找土豆興師問罪。
所以土豆一直是許翊成避之唯恐不及的頭號“恐怖分子”。
可這人倒霉,喝涼水都塞牙。直到大學(xué),他還是沒能擺脫土豆的陰影。
如今他們不僅同校,還同專業(yè)。他有時也忍不住扶額,仰天長嘆一聲:“真是緣(做)分(孽)啊!”
(三)沒興趣,你找別人吧。
思緒跑遠的許翊成被冷風吹了會兒,終于恢復(fù)正常。
他把一只鞋脫到一半,才聽見一直沉默不語的土豆輕聲問了句:“學(xué)委,你能不能先別走,教我溜冰吧,我還不會。”
她稱呼他學(xué)委很久了,如同他叫她土豆一樣,改不了口。
許翊成用余光瞥她一眼,想也不想便道:“不要,你可以找別人,我玩累了,要回去。”
說著他作勢把那只鞋完完整整脫下來,放一邊。可土豆似乎還是不死心,聲音提高了一些:“學(xué)委,我不知道找誰,這里我和你最熟了。”
她故意把“最熟”兩個字咬得極重,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許翊成頭疼地揉揉太陽穴:“不熟悉你可以問問……”他那不耐煩的“啊”字沒出口,便有人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溜過來拍他的肩膀:“喲,不錯嘛,你教教她又怎樣?”
新同學(xué)還不知道土豆的可惡之處,還不明就里地幫腔。許翊成本想再委婉拒絕,豈料一群男生玩累了,也過來跟著瞎起哄。
再這樣拂面子,他過意不去,只好又把脫下來的鞋穿回去,面色不善地起身,朝抱著抱抱熊的土豆伸手:“走吧,愣著做什么。”
土豆的眸子亮晶晶的,她忙不迭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跟著站起來。她很寶貝自己的抱抱熊,舍不得讓別人拿,便抱著熊極笨拙地隨他溜到場地上。
許翊成很厭惡這樣的她,干脆在離人群遠的地方徑直把她甩開:“你自己先試試,試試就會了。”言語間是很明顯的敷衍語調(diào)。
土豆卻后知后覺地用力點頭,笑著玩起來。
她本就沒經(jīng)驗,抱著一只笨熊身形更加不靈活,一個不留神就屁股坐地。饒是如此,她也沒抱怨,只是繼續(xù)小心呵護自己的抱抱熊,慢吞吞站起來繼續(xù)溜。
許翊成冷冷地站在中場,抱臂看她摔倒。他還在心里盤算著,她什么時候能把那只礙眼的抱抱熊給摔爛。
事實上沒有,反而在幾次摔倒后,土豆成功掌握了溜冰的訣竅。
她連續(xù)后滑兩米,才興奮得如同真是他教得好一般溜過來:“學(xué)委,學(xué)委,你看……”
許翊成皮笑肉不笑地附和。
土豆又得意地玩了一會兒,才悠悠來到他身旁,眼底的光芒亮得不像話:“學(xué)委,你真好。對了,我聽說學(xué)校準備舉辦一個創(chuàng)業(yè)比賽,最高獎勵有三萬元呢,我想和你組隊參賽,可以嗎?”
這個比賽許翊成聽過的,連報名表都看了好幾遍,就是沒勇氣試試。如今聽到土豆問自己,他先是微微一愣,才滿臉不屑地別過頭:“沒興趣,你找別人吧。”
(四)許翊成恨不能直接把“洋芋”扔地上
許翊成當即就否決了土豆的提議,可他忘了,土豆是個多么不懂察言觀色,還極其厚臉皮的女孩子。
這不,他大清早出宿舍樓的門,就看到土豆裹得如同雪球一樣傻乎乎地站在那兒。她見到他,便屁顛屁顛把自己做的早餐遞過去:“喏,給你,你就答應(yīng)我吧?”
許翊成嘴角抽搐了幾下,只覺周圍人的目光霎時變成無數(shù)把利劍,刺得他體無完膚。
他冷哼一聲,越過她走了。
如是幾次,土豆又改變戰(zhàn)略,動不動就湊過來坐他旁邊,說些頗有煽動性的言論。許翊成受不了,終于破口質(zhì)問:“你為什么偏偏找我呢?”
“因為……因為我和你最熟……”土豆委屈地縮縮脖子。
又是這個腔調(diào),許翊成卻被她噎得沒了話。
最終,在土豆軟磨硬泡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情況下,許翊成不得不舉雙手投降:“我可以答應(yīng)你,但你只能掛個名頭上去,我不會幫你的。”
明明約法三章,土豆卻高興得跟撿了寶一樣:“好好,你答應(yīng)了怎么都成。”
果然,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土豆再沒煩他。許翊成還沒被人這樣忽略過,他都不禁懷疑,當初土豆找他,只是為了耍耍他而已。
可也不能說土豆做錯了什么,比如那些參賽策劃書、PPT是她不分白天黑夜趕的,約拍、拍攝的工作是她一手跟進的,更讓許翊成咋舌的是,她還擁有一項專利,完全可以秒殺一干抱著玩玩而已的心態(tài)參賽的圍觀群眾。
看來為了這次大賽,她已經(jīng)籌謀許久。
上場那日,許翊成終于被土豆告知出席。那是許翊成第一次見土豆穿黑色正裝,蹬一雙五厘米的黑色高跟鞋,扎神采奕奕的馬尾,仿佛要參加什么重要會議般。
可就是這樣的土豆,也要鄭重其事地將那只抱抱熊交給坐下的許翊成:“我把洋芋哥哥交給你了,平時我都不給別人碰的,你要看管好他。”
這話一出口,本沒什么的許翊成恨不能直接把“洋芋”扔地上。
可他只能暫時忍住,畢竟土豆努力這么久,成敗在此一舉。
許翊成好整以暇地坐在觀眾席,等土豆款款走上臺。他平日里沒仔細看過,現(xiàn)在靜靜注視居高臨下的她,才發(fā)覺她也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不知為何,她拿起話筒發(fā)言時,神采飛揚的模樣讓許翊成聯(lián)想到了小太陽。可不是,她永遠是一個散發(fā)著光熱的、活力四射的小太陽。
土豆說著說著,許翊成竟然聽到身旁有兩個男生低聲嘖嘖評論:“這妹子正點。”
許翊成心底沒來由燒起一陣怒火,憤憤咳嗽兩聲,打斷了他們的交流。
(五)土豆果然還是雷厲風行的女孩子
土豆以一人之力成功打敗眾多水軍,獲得了兩萬元的獎金。
雖然不是頭籌,可這也夠讓她開心的。許翊成本也想同她一樣開心,可想到這事他基本沒參與,便開心不起來了。
土豆卻不管這個,等獎金撥下來時,還興沖沖地請他吃麻辣排骨火鍋。
她把肉一塊一塊地往自己碗里夾,仿佛從來沒吃過這樣好吃的菜一般。連一直不動聲色的許翊成都快看不下去了,用筷子十分冷靜地敲敲火鍋邊緣提醒:“別吃那么生猛,容易胖。”
土豆聞言愣了一下,才低頭瞧瞧自己前平后平的身板,邊嚼肉邊含混不清地回道:“不礙事,越冬需要脂肪。”
許翊成吃菜的動作遽然一頓,半塊豆腐卡在喉嚨里嗆得他眼淚橫飛。
他以為土豆這頓請客是為了與他五五分紅,誰知土豆吃飽喝足后打個飽嗝,才略顯諂媚地問他:“學(xué)委,這筆錢能不能拿去投資開個奶茶店?”
兩萬是不夠的,但……
許翊成只覺自己太陽穴處墜下幾根黑線:“你有那么需要錢嗎?還想錢生錢?”
“我也是最近聽學(xué)姐說,盤下她的店面只需三萬,說不定過兩年,我們的收益可以翻三番。”土豆又開始同他分析利害。
許翊成覺得,只要談到錢,他永遠是處于下風的那一位。
可這次他出奇地不想反對,于是他眉毛一挑:“還差的一萬你打算怎么辦?”
“這好辦。”土豆胸有成竹地拍拍胸脯,“我拉了一個倍兒有錢的小主加盟我們,如果虧本了,我一定把錢還給你們。”
原本還算融洽的氣氛因為她最后一句話變得有些僵,許翊成不自覺皺眉:“何必分得這樣清楚?”
土豆愉悅的笑容呆滯一秒,才恢復(fù)傻兮兮的模樣,她又往火鍋里撈了撈,故意不回答他。
土豆果然還是雷厲風行的女孩子,還沒到一周,許翊成就被她拉去裝修店面。學(xué)校周圍有一個小街市,每到夜晚人流量頗大。
土豆小心翼翼地把洋芋放在擦得格外干凈的沙發(fā)上,才開始清理剛買來的制奶機器。
她把泡騰片放進盆里,鄭重其事的模樣仿佛在進行一場大戰(zhàn)。許翊成不禁微微一笑,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漸漸覺得她沒這么讓人討厭了?
可能是他過于放松,身子忍不住往一旁的“洋芋”靠了靠,將它擠著了,還在組裝儀器的土豆忽然怪叫起來:“學(xué)委,學(xué)委!你弄疼我哥哥了!”
許翊成只覺臉上笑容一僵,忍不住揶揄:“土豆,你是真有病還是假有病啊?誰不知道它只是一只抱抱熊?”
土豆被他的言辭激得滿臉通紅:“你胡說,他就是我哥哥!”
然后她怒氣沖沖脫了手套,氣鼓鼓地快步走過來搶過那只抱抱熊:“你們誰都休想從我手中奪走他,也別想弄傷他!”
“傻!”許翊成的火氣也上來了,別過臉哂笑,“誰稀罕哪?你說他是你哥哥,他為你做過什么嗎?”
“我哥哥最好了,他每到下雨天都會很安靜地開燈坐在家里等我,從來不會罵我,不會嫌棄我。他總是很愛笑,不論我做什么,他都很支持我……”土豆不依不饒地反駁。
“行了吧,那些都是你臆想出來的,它就是一個死物,它被你放在沙發(fā)上就不會動,不是它在等你,它根本不會說話,表情也本來就是這樣……”許翊成依然冷笑。
可沒等他說完,土豆猛然尖叫一聲:“我不聽!”她伸出一只顫抖的手指向店門外,“你走啊,我不要聽!”
許翊成本還想繼續(xù)譏諷,可不經(jīng)意瞥向土豆的臉時,才發(fā)現(xiàn)她眼眶紅得厲害,孱弱的身子戰(zhàn)栗不已。
啊,真糟糕,許翊成無奈地仰臉望向天花板昏黃的光線,真是糟糕透頂?shù)囊惶臁?/p>
然后他攏攏外套,默不作聲地起身向外走去。
(六)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在這樣和土豆對質(zhì)
土豆和許翊成冷戰(zhàn)了一星期,終于敗下陣來,讓他回店里幫忙。
許翊成知趣地不再舊事重提,還給她招了不少店員和外賣配送員。土豆學(xué)習(xí)之余,也常常需要去市里進貨,因此店鋪的日常管理常常交給許翊成與另一個合伙人——宋妍。
宋妍長得漂亮,人緣好,為奶茶店招攬了不少生意。
但夜晚的收入都是土豆抽空回來盤點。
正巧那日土豆又外出進購原料,宋妍瞧四下里客人還少,便忽然對許翊成道:“學(xué)委,我總覺得賬目和土豆跟我們說的不一樣。”
“你的意思是?”許翊成關(guān)了碎冰機,不明所以。
“她好像……好像私吞了一部分進賬。”像是怕許翊成不信,宋妍又趕忙道,“你可以晚上來看看,我總覺得她會把一部分錢收進自己腰包。”
“你胡說!”許翊成有些憤怒,想也不想便打斷她,“土豆不是這種人。”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火,為什么要維護她。可宋妍見他這架勢,立時不敢再多說,自顧自又去做摩卡旋風。
她把盒子里的咖啡粉攪得咯咯作響,讓許翊成莫名覺得煩躁。
雖然嘴上這么說,心里未必不動搖,許翊成晃了晃瓶里的優(yōu)格,想,還是晚上偷偷看看吧。
入夜,土豆把藍莓醬、杧果醬和一堆鮮奶一股腦塞進柜子,說了聲“晚上不再來了”,又急匆匆跑去上課。許翊成默不作聲地熄燈,關(guān)上店門,來到對面的店鋪施施然坐下。
他摸索著手中的高腳杯,心底并不希望土豆會忽然出現(xiàn)。
可偏偏,她還是鬼鬼祟祟地來了。土豆有備用鑰匙,她四下望望,然后才打開門。借著暗色燈光,許翊成果然發(fā)現(xiàn),她在偷偷拿柜臺的錢。
那錢說好今天是他代收的。
他只是借口說自己會出去一會兒,她就折返了。許翊成怒火中燒,一口喝掉杯中飲料,徑直朝奶茶店走去。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他會在這樣尷尬的情境下和土豆對質(zhì)。
(七)土豆鉆錢眼兒里,沒救了
許翊成推開店門時,土豆正好系上裝錢的袋子。
她似是聽到響動,詫異地抬起頭,發(fā)現(xiàn)許翊成面色冰冷地瞧著她時,她的小臉瞬間皺縮成一個桃核,一雙手不知往哪兒放。
“土豆,你來這里做什么?”許翊成故意不拆穿她。
“我……我只是不放心,怕你沒把錢拿回去……”土豆撓撓后腦勺,為自己辯解。
“哦?是嗎?”許翊成冷笑一聲,走過去,直接奪過她手里的錢袋,“讓我數(shù)數(shù),是不是你說的那樣……”
“學(xué)委!”土豆見錢袋被搶過去,不免失控喊了一聲。
“怎么?”許翊成停下動作,“你不過回來看看,慌什么?”
土豆急得想掉眼淚:“學(xué)委……”她低頭搓手躊躇,半晌,還是敗下陣來,“學(xué)委,不用數(shù)了……是我發(fā)現(xiàn)洋芋哥哥被人弄壞了,身上一時沒有錢,我才想過來先拿一點墊著……”然后她又匆匆抬頭補充,“真的,我下次一定能還上……”
“洋芋?哥哥?”許翊成的怒火再壓抑不住,“你還能找一個更爛的借口嗎?”
“借口?我沒有找借口。”土豆聲音有些發(fā)抖,“學(xué)委,我的哥哥真的被人弄壞了……”
“土豆!”許翊成氣得跳腳,不自覺捏住她孱弱的雙肩,迫使她與自己對視,“難道你就只有這一個哥哥嗎?”
他的語氣差透了,說出的話連自己也有些震驚。土豆被他一吼變得愣愣的,好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
最后,她幾乎是用極低極低的聲音輕輕道:“是啊,我只有這一個哥哥。”
然后她把口袋里的錢悉數(shù)掏出來,幾乎要哭起來:“錢我還給你們,如果你們覺得我不好,我以后不做了行不行?”
這樣的土豆真令人討厭,許翊成覺得自己也瘋了,才會在意她。
他冷靜下來,漠然松開她,轉(zhuǎn)身恢復(fù)淡淡的口吻:“好,那你走吧,拿走屬于你的那一部分。”
然后,他與她,就此分道揚鑣。
土豆咬咬嘴唇,應(yīng)了聲“嗯”,果真沒再回頭。
接下來一段時間,許翊成幾乎沒再見到土豆。他以為她就此安分下來,不敢興風作浪。誰知不久,空間里又開始有她代購的宣傳。
A市離香港很近,土豆特意辦了簽證,每周一溜小跑過去買許多物美價廉的零食和護膚品。
許翊成不免頭疼扶額,覺得土豆鉆錢眼兒里,沒救了。
周五最后一節(jié)課結(jié)束,土豆果然又虎虎生風準備外出,許翊成雙手插口袋不動聲色跟在后頭,誰知土豆走著走著莫名兩腿發(fā)軟,倒在地上。
許翊成心里咯噔一聲,急急跑過去,把她翻了個身,才發(fā)現(xiàn)她臉色白得厲害。
顧不上丟人,許翊成一把背起土豆,徑直往校醫(yī)院跑去。
他跑得飛快,仿佛腳下生風似的。那一刻,他也不曉得為何自己那么慌張,如同他不知道,背上的土豆何時變得那么輕一樣。
醫(yī)生最后診斷,土豆是嚴重營養(yǎng)不良和低血糖。許翊成坐在土豆旁邊,看她手上插滿管子,良久良久,才悠悠轉(zhuǎn)醒。
可她睜眼的第一個問題竟是:“學(xué)委,你怎么來了?”
許翊成眼底噴火,幾乎咬牙切齒:“你沒錢了不能告訴我嗎?生意賠本,不吃早飯,節(jié)衣縮食,也不能告訴我嗎?你看看你把自己折騰成什么樣子了?……”
土豆這才低下頭,臉上閃過兩抹緋紅,囁嚅道:“你怎么知道我虧本?我……我以為你們都討厭我,不會再管我了……”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遽然壓在許翊成心上,堵得他一時又沒了后話。
他仿佛忽然想起,自己先前確實同她鬧了矛盾。
末了,他終于長嘆一聲:“怎么會……待會兒我?guī)愠匀馊ァ!?/p>
(八)若非她提醒,他也幾乎忘了,土豆也是自己的妹妹啊。
說到吃肉,土豆的精神總能變得亢奮,甚至還傻呵呵地帶上了她的“洋芋哥哥”。
兩人沿著臨江大橋一路向前,江風吹得肆意,心情也跟著舒爽起來。
許翊成轉(zhuǎn)頭望土豆時,猛然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樣同她開心地交流過了。似乎,他們也從來沒有這樣舒心地交流過。
土豆抱著抱抱熊,咯咯笑個不停,卻在走到橋中央時猛然停下,狐疑地指著前方道:“拿著酒瓶的那個人,好像要跳江……”
不是吧?這種奇葩新聞里的場景怎么會讓他碰上?許翊成自嘲地搖搖頭,覺得她多慮了。可土豆忽然再度叫起來:“他真的要跳了!我們快去幫他!”
她的話果然很奏效,許翊成嘴上不信,腳下卻很誠實地向前跑,終于險險在那醉漢躍下的一刻將他拽住。
可是那醉漢身形魁梧,差點也把他帶下去。
許翊成覺得吃力,忙憋紅了臉喚土豆:“快來幫我……”
然后他感覺自己的腳跟驟然踩空,也跟著被提上了一點。土豆大驚失色,忙抓著抱抱熊趕過來拉他們。可是她大病初愈,手里還有一只“龐然大物”,根本幫不上什么忙。
許翊成猛然覺得,自己的一生都要交代在這里了。
本來股市暴跌生意賠本之事,他也常常當作笑料,前幾日聽說有人賠了數(shù)億自殺,他還搖頭惋惜。
現(xiàn)在他忽然覺得這些生命很蒼白。
就在他大腦一片混亂的當口,眼前忽然飛過一個棕色影子。下一秒,他只覺自己的腳瞬時又回到了地面。
絕處逢生的欣喜讓他幾乎要掉眼淚。
回過神,他才發(fā)現(xiàn),竟然是孱弱的土豆正用雙手死命拽他。不多時,過路的人也開始支援,他與那醉漢終于獲救。
許翊成驚喜地晃晃腦袋,在看見土豆慘白還冒汗的小臉時,忍不住粲然一笑。土豆對上他的眸子,也如釋重負地笑:“哥哥,你剛才真嚇壞我了。”
許翊成神經(jīng)驟然一僵,不可置信地問一遍:“你叫我什么?”
“哥哥……”土豆低頭,口吻有些生疏,“哥哥,對不起……雖然嘴上不說,但我……我心里是把你當成哥哥的。”
許翊成這才看見,一直陪伴在土豆身邊的抱抱熊不見了。他想起來,在那一片混亂中,曾有什么東西如流星墜海般在他眼前一閃而逝。
原來,那就是土豆一直,一直珍重愛惜的抱抱熊,她的洋芋哥哥。
若非她提醒,他也幾乎忘了,土豆也是自己的妹妹啊!
(九)土豆,哥哥帶你吃肉去
許翊成記得,他見土豆第一面,就不喜歡她。他只是單純討厭父親續(xù)弦后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那個總是裝可憐的小女孩。
他討厭她的優(yōu)秀,討厭她分走了父親過多的關(guān)注,更討厭她因為抱抱熊而成為腦袋有問題的話題人物,讓他丟臉。
可其實,他最最討厭的,還是她從來不管自己叫哥哥,卻把一只玩具熊當成親人。
他們都知道,土豆也曾有一個親哥哥,可她的那個哥哥在她母親改嫁后離家出走,再沒回來了。他留下的唯一紀念,就是這只抱抱熊。
土豆本來還能收到他固定的來信,可隨著年齡增長,他們漸漸失去聯(lián)絡(luò)。她固執(zhí)地想著,他還是記掛她的。可她又覺得自己自欺欺人。
所以,這只抱抱熊漸漸成了她的信仰。
她也同他一樣,抗拒著這個新家庭,所以想獨立,想學(xué)會賺錢的本領(lǐng),好有能力同她的親哥哥一樣,遠走他鄉(xiāng)。
“我以為,等哪一天我賺了足夠多的錢,羽翼足夠豐滿了,就能脫離你們。可你要落水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這么多年,一直真真切切陪在我身邊的,都是你。”
土豆把自己被風吹亂的一綹墨發(fā)別到耳后,臉色愈加地紅:“那時我說我的抱抱熊壞了,其實是騙你的,只是因為我后來又聯(lián)系上了我哥,看見他過得不好,還出車禍了,我想幫他。對不起,我不該騙你……”
許翊成不免揉揉她的腦袋:“其實是我不好啊,到底害你失去了‘洋芋哥哥……但你要相信,我雖然沒他那么善解人意,今后也想做一個好哥哥,做你的‘大笨熊。”
然后他牽起她的手,清淺一笑:“走吧,土豆,哥哥帶你吃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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