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英國普通法的“美國化”

閆洪濤

【摘要】：形成于英格蘭并已被英語世界絕大部分國家和地區所采用的普通法，是美國法的主要來源，但美國法不是對英國普通法的簡單照搬，而是在繼承普通法精髓的基礎上，對普通法做了適合美國國情的改造，即美國法是英國普通法的“美國化”。

【關鍵詞】：英國普通法;美國法;美國化

一、殖民地時期的英國普通法對北美的影響

一般認為，公元1066年的諾曼征服——來自法國西部的斯堪的那維亞人的后裔們入侵并統治英格蘭，是普通法開始出現的標志性事件。但事實上，早已進入英格蘭的盎格魯一薩克遜人在諾曼征服之前，已在英格蘭施行了較為有效的盎格魯一薩克遜法，當時的盎格魯一薩克遜法與諾曼人的法律都是是以習慣法為主要淵源，并在概念及實踐上的差別也不大，英格蘭的新統治者們在接受盎格魯一薩克遜法的基礎上對之加以改造。到了13世紀的早期，改造工作達到了高潮，伴隨著英格蘭建立了強大的王權和完善的皇家司法機構，普通法才正式成型。

美國原屬英格蘭的殖民地。1492年意大利航海家發現美洲大陸后，歐洲殖民者蜂擁而至，對北美進行激烈爭奪，1607年詹姆斯敦的建立標志著英國在北美殖民政治的開始，至1722年，英國戰勝其他殖民者，在東起大西洋沿岸西至阿伯拉契亞山脈的狹長地帶建立了13個殖民地，它們就是美國的前身。就英國而言，在新領土上采取什么樣的法律，普通法有明確規定：“凡因殖民擴張而獲得的新領土，都應適用本國法，凡因征服或割讓而獲得的新領土，則應沿用原來已實行的法。”由于美國原屬英格蘭的殖民地，顯然，根據這一原則，在殖民地時期，美國就應該實行英國法。但事實上，直到18世紀中期，各殖民地實行的法律還是比較原始、簡陋的，有的殖民地甚至以《圣經》作為判案的依據，英國的普通法并沒能北美取得支配地位，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

（一）北美殖民地不具備適用英國普通法的社會條件，且缺乏運用普通法的法官和研究普通法的法學家。一方面，普通法“是由封建社會也是為了封建社會而制定的”，這就使普通法與新大陸嶄新荒蠻的現實之間存在著強烈反差，“移民們所面臨的問題全是新的，對于這些問題，普通法無法提供滿意的回答。”另一方面，英國普通法有繁多的判例、規則和復雜的訴訟程序，需要大量受過嚴格普通法訓練的專門人員推行它。但在殖民地初期， 有關英國法的法律資料和書籍十分缺乏，加之英國普通法又具有高度的技術性，掌握它的法律專家為數又很少，連法庭也幾乎全由不懂法律的人組成，這種情況自然也影響了英國法的傳播。

（二）北美殖民地居民心理上對英國普通法懷有抵觸情緒。英國移民中，有很多是曾經主張改革的清教徒，他們一直對英國普通法復雜的適用程序和保守性表示反對，并且對掌握這種法律的法學家抱有成見。這種成見的產生有歷史的原因，這就是人們始終認為，是普通法的法學家壓迫了要求改革的清教徒。普通法的法學家們在斯圖亞特王朝時期曾全力支持王權，并阻撓過克倫威爾的法律改革，這給清教徒們留下了極不愉快的印象。另外，他們對法學家保守的性格，“壟斷”法律的專橫，以及高額的報酬、富裕的生活，也懷有強烈的不滿。這種情緒自然也在一定程度上使英國法的移植受到影響。

（三）早期殖民地濃厚的宗教氛圍也成為推行普通法的阻力。英屬北美殖民地大多是由新教徒建立的，宗教在殖民地社會中占據著極其重要的地位，神學思想已廣泛融人社會的各個層面。人們不僅崇拜宗教，也對神職人員充滿著敬仰和依賴，宗教條規實際上起著世俗法律的作用。所以，當人們遇有法律糾紛，往往不是通過司法程序而是訴諸宗教教義，由牧師依照《圣經》予以解決。

二、18世紀50年代至獨立戰爭期間，美國開始對英國普通法的繼受

1763年，英國為戰勝法國欠下了巨額的債務，在經濟上加緊對北美殖民地的控制與掠奪，伴隨著在殖民地熟悉英國法的人數的增加，英國普通法在北美殖民地的影響開始顯著增長。導致這種趨勢發生的原因主要有：

（一）北美經濟有了很大的發展。在這種狀況下，客觀經濟的發展要求有相適應的法律規則，雖然當時英國法在契約、票據、保險等有關的法律方面還不夠發達，但英國法畢竟也在適應商品經濟的發展中不斷的克服自身的弱點，逐步走向完善，這對美國來說，和過去相比已經很容易接受了。

（二）英國政府加強對北美立法的干預。要求殖民地立法必須服從英國的法律，這種狀況曾一度引起殖民地人民對英國政府及英國法律的強烈不滿，但在同英國政府的斗爭中，人們恰恰援引英國的法律來進行論戰，反而促進了英國法的傳播，擴大了英國法在殖民地的影響和作用。

（三）殖民地法學家人數不斷增加，并在司法界擔任職務，使得英國法的地位不斷上升，另一方面，有關英國法律的資料書籍也日益增多，這些作為系統闡明英國法律的著作，對美國繼承英國法產生的重要的作用。

三、獨立戰爭后，美國確立了英國普通法傳統并加以改造

18世紀中期，美國爆發獨立運動，美國人以英國普通法為武器進行了斗爭，1774年的《權利宣言和怨由陳情書》就是公開主張美國在普通法上權利的文件。隨著美國獨立，美國法成為一個獨立國家的法律，其后，幾經曲折，至19世紀，終于確立了英國普通法傳統。

然而，美國人并沒有把普通法全部照搬過來， 而是有所取舍并加以改造。使之切合美國社會發展的具體環境，即將英國普通法“美國化”。施瓦茨在論述美國對英國普通法的改造時指出：“分析表明，不管兩個國家的背景和傳統如何相似，將一種法律制度從一個國家原封不動地轉移到另一個國家的做法是不可取的。如果我們把18世紀中期到19世紀中期的英國和美國加以比較，就能看出，英國法不得不按照美國的情況加以重新改造。”美國對英國普通法加以繼受和改造、發展的原因主要是：

（一）適應了獨立后美國保持社會穩定的現實需要

因為如果完全拋開普通法，重新創建全新的美國法，這一繁重的任務不是在短期內所能完成的，因而是不現實的。最便捷的方法是以英國普通法為基礎，通過對普通法的改造，制定、完善美國法律。

（二）英國普通法的本質和獨立后美國的法律構想具有一致性

普通法的本質是保護私有財產權，美國獨立后法律建設的重要構想在于樹立自然法的基本原則，使人人都享有“造物主賦予的不可讓與的生命、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權利”，其中之一便是私有財產不可侵犯觀念。在絕大多數美國人看來，普通法實質上是自然法理念的體現。 二者在法制精神上的相通性，使美國在保有普通法的基礎上創建新型美國法具有了現實性。

（三）法典化運動對普通法傳統的沖擊

在普通法逐漸得到確立以后，為適應現實的需要開始了對普通法進行改革，并發起編纂法典的運動。這一運動開始于19世紀30年代，其代表人物是紐約州的律師菲爾德，在他的倡導下，紐約州于1847年成立了一個法典編纂委員會。經過努力，到1865年，該委員會共起草了五部法典：《民事訴訟法典》、《刑事訴訟法典》、《民法典》、《刑法典》和《政治法典》。這些法典被統稱為“菲爾德法典”，其中最重要的是《民事訴訟法典》，它廢除了普通法的所有訴訟形式，代之以新的程序。后來，約30個州采用了《民事訴訟法典》，16個州采用了《刑法典》和《刑事訴訟法典》，加利福尼亞等四個州全部采用了五部法典。1889年開始組建的“統一州法全國委員會”，也起草了大量的法規和模范法典，有些已被各州廣泛采用，其影響仍是巨大的。在今天，美國法中成文法的數量比英國多得多。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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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由嶸.外國法制史[M].北京大學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