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權利思想的發展與演變

張健

摘 要：早期西方權利思想的發展是一個伴隨自然法發展的過程，在古希臘、古羅馬權利的發展階段，雖然理論上并沒有明確的“權利”這一概念，但在法律實踐中卻有權利的實踐。隨著自然法理論的不斷發展，權利的理論也隨著不斷進步，從最初的“正義”發展到“自由”和“平等”的權利理論。到19世紀，產生了分析實證法學派和社會法學派，又分別從實在法和社會需求的角度對權利的思想進行豐富。

關鍵詞：古希臘權利思想；古羅馬權利思想；古典自然法學派；分析實證法學派；社會法學派；新自然法學派

現代以來，甚至說啟蒙運動以來，權利成為一個符號，一個“唯一得到普遍接受的政治與道德觀念”[1]，它既被視為個性解放的護身符，也被作為衡量社會進步與否的標準。權利概念首先誕生于西方，但在西方中世紀末期之前，人們也沒有特別關注權利，以至沒有一個獨立的專指權利的詞匯。因此，權利概念的出現是中世紀以后。在權利概念的形成過程中，正義觀念對權利思想的演進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斯圖亞特·密爾明確地指出了正義與權利的關系，他認為：“我們稱之為權利的東西，是與我們所采納的正義理論明通暗合的。倘若要對權利的存在及權利沖突的實際解決最終做出系統的判斷，必須以完滿的正義理論為中介”[2]。

一、古希臘權利思想

西方的權利理論研究要追溯到古希臘時期一些偉大的哲學家的哲學思想。當時并不具有平等的個體觀念，不過，由于兩者都十分關注人與當時城邦的關系及城邦和諧生活的實現，仍然表達了一定的人文理念與精神，而在理論上賦予一切個體以平等的地位并為權利思想的闡發提供進一步理論支持的工作則是由后來的斯多葛學派完成的。

（一）柏拉圖的權利思想

關于柏拉圖的權利理論主要體現在他的兩部主要著作《理想國》和《法律篇》之中。

在《理想國》中，柏拉圖認為，男女生理上的差異不應該是導致其接受教育和從事職業差異的理由和根源[3]。

《法律篇》中，柏拉圖引用實際的案例提出了物權法中地役權、相鄰關系、侵權行為的具體表現。例如，“一個林農在種樹時沒有在這些樹和他鄰居的土地之間留出適當的空隙，引起糾紛”屬于相鄰關系范疇?！耙粋€農夫經過房屋、廟宇和陵墓鋪設水道引水，造成破壞，引起糾紛”屬于地役權的范圍[4]。

（二）亞里士多德的權利思想

在亞里士多德看來，“城邦正是若干公民的組合”。他對公民的定義是：“凡有權參加議事和審判職能的人，我們就可說他是那一城邦的公民”[5]。由此可見，亞里士多德對于“公民”概念中首先強調的就是要有參與城邦權力機關議事和審判的權利?？梢钥闯鰜喞锸慷嗟碌乃枷胫?，將政治權利作為“公民”的基本條件，而公民又是享受其他城邦權利的前提。

（三）斯多葛學派的權利思想

古希臘斯多葛學派首先提出并系統地闡述了自然法理論，其代表人物克呂西波指出，“生活的目的可以定義為順從自然而生活”。毫無疑問，從自然法的角度來表達一些體現權利要求的基本理念成為了斯多葛學派的重要理論創新與貢獻。

二、古羅馬與中世紀神學時代權利思想

（一）古羅馬權利思想

古羅馬法律思想可以看成古希臘法律思想的延續與發展。其中古羅馬著名法學家。哲學家西塞羅的思想就深受古希臘斯多葛學派思想的影響。美國法學家杜茲納認為，正是西塞羅“把斯多葛派的合理的普遍性轉變為羅馬的法律思想”。

在羅馬人看來，法學是關于正義與非正義的學問，西塞羅系統的闡述了自然法理論，他認為法是唯一正確的理性，是永恒不邊 和普遍使用的；正義是符合自然的是人類生活應有的美德。后來羅馬的法學家們將正義與利益實證的結合起來，從而創造概括權利概念。所謂概括權利是指各種權利和義務的結合，由于不同的時候屬于同一個人這種唯一情況而結合起來。美國法理學家龐德認為，“在羅馬法中，也沒有明確的權利分類和權利概念”。正如英國古代法學家梅因認為，“概括的權利是各種權利和義務的集合……概括的權利這個用詞不是古典的，但法律學有這個觀念，英國完全歸功于羅馬法”。[6]

（二）中世紀神學法律時代的權利觀念

在歐洲中世紀，基督教逐漸占領了主流的思想地位，在這一階段，各種理論思想都被深深地打上了基督教神學的烙印。其中，自然法的思想卻并沒有中斷，反而借助神學的發展得到了進一步發展，同時也將權利思想與基督教神學相結合。奧古斯丁將自然法視為對上帝的永恒法的確認，強化了自然法作為衡量和指導世俗世界的標準的權威意義。

繼奧古斯丁之后經院哲學的代表人物托馬斯·阿奎那則在觀念上延續了古希臘、羅馬時期的自然法傳統，并使之與基督教教義理論化地結合在一起。其中，阿奎那對理性問題及其與自然法關系的探討集中反映了他的這一理論主旨。他指出，知識分為兩種：一種是自然知識；一種是超自然的知識。自然知識憑借理性獲得，超自然的知識需要依靠上帝的啟示，即通過信仰來獲得，兩者不是完全相同的。

三、古典自然法學派的權利思想

中世紀后期，伴隨著商品經濟的發展和自然科學的進步，歐洲社會在政治、思想、文化等領域開始發生變化，形成了近代西方政治法律思想領域中最具代表性的理論流派——古典自然法學派。荷蘭的格勞秀斯、斯賓諾莎，英國的霍布斯、洛克，法國的孟德斯鳩、盧梭，美國的杰斐遜、漢密爾頓等著名學者都屬于這一流派。

（一）霍布斯和斯賓諾莎的權利思想

霍布斯和斯賓諾莎根據自由權來解釋權利。權利就是一種免受干擾的條件?；舨妓拐J為，一個權利是“對行使一定自然權力的一種允許”。耶林通過使人們注意權利背后的利益，而改變了整個權利理論。他說權利就是受到法律保護的一種利益。所有的利益并不都是權利。只有為法律所承認和保障的利益才是權利。

（二）洛克的權利思想

洛克將自然法下降為自然權利，將自然權利又過渡到人的權利，洛克主張權利先于善，就是否認了自然正義。從洛克的方法看，權利先于善是通過它的自然狀態概念實現的，洛克認為自然狀態是一個和平，安全，美好的狀態，雖然有很多不方便，在這個狀態下，每一個人擁有平等的不可剝奪的生命，自由，財產的權利，同時個體的人的高貴還在于人的思想而不是神的思想和理性是宇宙的關鍵[7]。

（三）盧梭的權利思想

盧梭試圖恢復與啟蒙運動相反對的古典的哲學觀念，他一再強調人們在智力天賦方面的自然不平等的極端重要性。首先，他將自由等同于德性或善。自由就是服從個人對自己的立法。其次，契約作為事實上的社會的基礎，就將人們在自然狀態下末期事實上所占有的東西轉變成了真正的財產有協議而產生的無法不包的公民團體的立法就替代了自然同情心公民只服從于法律或公意，而不服從于任何別人的個別意志?！吧鐣跫s要求每個參加者都要將他所有的權利全部讓渡給整個共同體。所有的權利都成了社會性的權利。”

四、分析實證法學派的權利思想

在許多學者看來，法律實證主義并不是一個理論清晰、邏輯統一、觀點一致的理論學派，但秉承共同理論思想方法的法律實證主義，強調對法律進行實際的考量和具體分析的這一證成思路卻是影響至深至遠的。在休謨看來，由于法律規范關涉價值判斷，所以不能從其賴以存在的客觀條件對其判斷，必須從人類的欲望和要求出發，才能形成正確的認識與知識，那種超驗的理性并不存在。

（一）奧斯丁的權利思想

法律實證主義在分析權利問題時，首先區分應然法和實然法、神法和人定法。奧斯丁按照功利主義原則來分析權利，把權利定義為“準確意義上的權利”和“非準確意義上的權利”。他說：“如果相應的義務，是由強制性法律所規定的，那么，由此出現的權利，便是我們所說的準確意義上的權利。如果相應的義務，是由非準確意義上的法所規定的，那么，由此出現的權利，是因為‘權利一詞的類比式延伸使用，而被稱作權利的”。通過這種實際存在的由人制定的法所設定的義務而存在的權利（法律權利），作為準確意義上的權利，受實在法的保護。[8]

（二）凱爾森的權利思想

受奧斯丁的權利思想的影響，凱爾森則是把權利等同于法律規范，創立了規范權利理論。在此基礎上，凱爾森解釋說，“法律授予個人以這樣權利，它給予他或其代表提起最后導致執行制裁的訴訟的可能性，”從一個動態的觀點來看，權利的性質是參與法律創造的能力。這樣，法律與權利的二元論也就趨于消滅，“義務對權利在法律上的居先地位也就顯然了。法律義務是每一法律秩序中每一法律規范的主要功能，而法律權利只不過是特殊法律制度的一個特定因素——私權利是資本主義法律秩序的制度、政治權利是民主法律秩序的制度?！?/p>

五、社會法學派的權利思想

社會法學派的代表人物龐德概括了權利一詞被使用的六種意義。第一，權利被用指利益，可以理解為基于倫理的理由應當加以承認或保障的利益。第二，用指法律上得到承認和被劃定界限的利益，加上用來保障它的法律工具，可以稱為廣義的法的權利。第三，被用指一種通過政治組織社會的強力（保障各種被承認的利益的工具的一部分），來強制另一個人或所有其他人去從事某一行為或不從事某一行為的能力。這可以稱為狹義的法的權利。第四，權利被用指一種設立、改變或剝奪各種狹義法的權利從而設立或改變各種義務的能力。最好稱之為法律權力。第五，權利被用指某些可以說是法律上不過問的情況，也就是某些對自然能力在法律上不加限制的情況。第六，權利被用在純倫理意義上來指什么是正義的。

六、新自然法學派的權利思想

新自由主義權利觀是20年代在西方興起，新自由主義權利觀在立法思想上以宣揚正義、個人權利為至高無上的內容。其代表人物首推美國著名的哲學家約翰·羅爾斯，其次是羅伯特·諾錫克，而德沃金的權利理論堪稱戰后西方最完備的權利法哲學。

羅爾斯認為正義的原則可分為對制度和對個人的兩種正義原則，前者的主體是整個社會的基本結構，后者則是每個公民。羅爾斯將社會視為一個公平的合作體系，人就是自由平等的合作成員。合作要有規則，規則應該體現互惠性。正義原則有兩條：①每個人都有平等的權利。享有與他人相同的最廣泛的基本自由。②社會、經濟的不平等將如此安排：甲，合理地期望它對每個人都有利；乙，地位和官職對所有人開放[9]。即著名的羅爾斯原則。

諾錫克把國家看作是“守夜人”的角色，其功能僅限于保護公民不受任何暴力式的侵犯；財產不被盜竊，防止各種欺詐，保證契約履行等。這種“守夜人”式的國家是功能最合理的國家，在最小的國家內分配正義的原則有三條：①按照取得的正義原則擁有某財產的人有權利享有該財產；②按照轉移的正義原則，從其他權利享有某財產的人手中取得該財產；③除前兩種情況，任何人無權利擁有財產。[10]

德沃金在《認真對待權利》一書中著重從法律制度的角度論述如何保護個人權利?！白鳛槠降汝P懷和尊重的平等觀”是德沃金的權利論的中心平等觀和尊重權勢指作為平等者得到對待的權利，這是具有法律拘束力的依據。談到正義的權利，他說：“作為公平的正義是以所有男人和女人享有平等關懷和尊重的自然權利這一假定為依據的?！盵11]德沃金所說的權利屬于憲法性權利的范疇，他主張司法機關嚴格依據憲法規定的精神，積極地去保護個人的權利。同時，平等權成為了比自由權更為基本的權利。平等和自由的關系著重在平等。任何旨在支持自由權利的社會調整措施都必須認真考慮和尊重平等的權利，每一個重要的社會立法都面對這兩個目標之間的緊張狀況，問題不在于我們是否需要自由的權利，而在于我們本身是否有權享受自由。

參考文獻：

[1][美].L.亨金.權利的時代.[M].信春鷹，吳玉章，李林譯，北京：知識出版社，1997

[2][愛爾蘭].J.M.凱利.西方法律思想簡史.[M].王笑紅譯.北京：法律出版社，2002：3

[3][古希臘].柏拉圖.理想國.[M].郭斌和，張竹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190

[4][古希臘].柏拉圖.法律篇.[M].張智仁，何勤華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270-274

[5][古希臘].亞里士多德.政治學[M].吳壽彭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109

[6][英]梅因.古代法.[M].沈景一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59：102

[7][英]洛克.政府論[M].瞿菊農，葉啟芳.譯.北京：商務出版社，1983：

[8][英]奧斯丁.法理學的范圍[M].劉星譯.北京：中國法制出版社，2002：181-182

[9][美]約翰.羅爾斯.正義論[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8：12

[10][美]羅伯特.諾錫克.無政府、國家與烏托邦[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151.

[11][美]德沃金.認真對待權利[M].信春鷹，吳玉章譯.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1998：1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