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詩經(jīng)》的精神線索

榮欣

摘 要 《詩經(jīng)》承載著中華民族這個古老群體的精神世界，其中有重要的幾條精神線索：人與自然的和諧——農(nóng)業(yè)詩、原始本能的情感——婚戀詩、祖先情感的維系——祭祀詩、反戰(zhàn)與捍衛(wèi)——戰(zhàn)爭詩。這幾條精神線索貫穿《詩經(jīng)》，本文列舉《詩經(jīng)》中的篇章對其一一加以解析。

關鍵詞 《詩經(jīng)》 精神線索 農(nóng)業(yè)詩 婚戀詩 祭祀詩 戰(zhàn)爭詩

中圖分類號：I106.2?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00/j.cnki.kjdkz.2016.01.070

On the Spirit Trail of "Book of Songs"

RONG Xin

Abstract "Book of Songs" carries the spirit of the world population of this ancient nation， which has a few important clues spirit： harmony between man and nature - Agricultural poetry， primitive instincts emotions - Love Poems， ancestry maintain emotional - Offering Poem ， anti-war and defend - war poetry. This trail runs through several spiritual "Book of Songs"， the paper cited "Book of Songs" chapter of their resolve them one by one.

Key words "books of songs"; spirit trail; agricultural poetry; love poems; offering poem; war poetry

《詩經(jīng)》這部古老的詩歌集，并不僅僅是一部歌謠集子，其中所記載的方方面面的內(nèi)容，都承載著中華民族這個古老群體的精神世界。采詩官從民間各處采集原生態(tài)的一手資料加以文學藝術的加工與整理，題材內(nèi)容廣泛。東漢何休作《公羊傳解詁·宣公十五年》載：“男女有所怨恨，相從而歌。饑者歌其食，勞者歌其事。”先民的情感宣泄，讓《詩經(jīng)》中成為了一個出口，詩歌不再是貴族的專屬，采詩將歌謠的采集擴展到了民間大眾，接續(xù)了中華民族的傳統(tǒng)精神世界。豐碩的采詩成果，成為了保留中華原始精神線索的重要手段，鮮活地保存了先民的精神世界，建立了人群的檔案，成為了歷史的見證。

縱觀《詩經(jīng)》，其所記載的先民的精神世界，大致分為四條精神線索：

1 人與自然的和諧——農(nóng)業(yè)詩

中國是古老的農(nóng)業(yè)民族，農(nóng)業(yè)發(fā)祥始于新石器時代。古代先民與農(nóng)業(yè)生活密不可分，中國人對于土地的深刻情感也是自古有之。

《詩經(jīng)·大雅·生民》從第四節(jié)開始寫后稷的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才能，“實覃實訏，厥聲載路。誕實匍匐，克岐克嶷。以就口食。蓺之荏菽，荏菽旆旆。禾役穟穟，麻麥幪幪，瓜瓞唪唪。誕后稷之穡，有相之道。茀厥豐草，種之黃茂。實方實苞，實種實褎。實發(fā)實秀，實堅實好。實穎實栗，即有邰家室。誕降嘉種，維秬維秠，維穈維芑。恒之秬秠，是獲是畝。恒之穈芑，是任是負。以歸肇祀。”①前面對于后稷種種難以理喻的神奇描述，實際上目的是在顯示周族農(nóng)耕德性的天賜根基。《毛詩序》說：“《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②它是一首周人敘述其民族始祖后稷事跡以祭祀之的長詩，帶有濃重的傳說成分，而對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詳細描寫，也反映出當時農(nóng)業(yè)已同畜牧業(yè)分離而完成了第一次社會大分工的事實。

《詩經(jīng)》中除了農(nóng)事活動的描寫，還涉及許多種類的植物。有一個最新的統(tǒng)計，在《詩經(jīng)》中共涉及草木鳥獸蟲魚等自然物有三百一十多種，其中，僅草木就有 80多種。“思樂泮水，薄采其茆。”“翹翹錯薪，言刈其蔞。”“爰采唐矣？沫之鄉(xiāng)矣。”“有女同車，顏如舜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采采芣苢，薄言采之。”“中谷有蓷，暵其干矣。”“采采卷耳，不盈頃筐。”……《詩經(jīng)》中處處透露著與自然的和諧關系，這也是中國傳統(tǒng)的天人合一觀念的體現(xiàn)。

2 原始本能的情感——婚戀詩

《詩經(jīng)》中對于同一主題的歌唱也是分別從不同的角度出發(fā)的歌唱。例如婚戀題材，有婦德、思婦、戀愛中的男女、婚姻中的男女、婚戀習俗、失戀、婚姻破裂等不同的抒情主體和歌唱對象。婚姻是維系種族繁衍和滿足人性本能的行為，其存在地位在先民中就尤為重要。

《詩經(jīng)·周南·葛覃》是一篇周貴族傳統(tǒng)婚前教育的歌唱。其中“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也暗示了對婚后生活分寸的把握，是一種關于婦德的教育。

《詩經(jīng)·周南·桃夭》是一首賀新娘的詩，唱出了女子出嫁時對婚姻生活的希望和憧憬。“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更是成為傳唱的經(jīng)典。

《詩經(jīng)·召南·鵲巢》也是一首描寫女子出嫁的詩，“之子于歸，百兩御之。”寫出了女子出嫁時壯觀的大排場的場面。這不僅僅是身份地位的象征，更是對新娘結婚的美好祝愿，女子出嫁，住進男家，也是新生活的開始，更是女子新的人生篇章。

《詩經(jīng)·召南·草蟲》則寫出了戀愛時的心理。“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未見君子，憂心惙々。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說。”“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寫盡了女子對于心上人的渴盼，見不到時的思念與期盼、坐立不安，以及終于得以相見的激動與安心。

《詩經(jīng)·鄭風·山有扶蘇》描寫得則更為傳神。女子約會等待的情人明明是個美男子，卻偏偏要說他是“狂夫”、“狡童”：“不見子都，乃見狂且。”“不見子充，乃見狡童”，嘴上雖然如此說，但是心里是甜蜜期盼甚至是嗔怪的，這種戀愛中的微妙心理，捕捉得極其精妙。

《詩經(jīng)·鄭風·狡童》“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字里行間嗔怪的語氣和透出的焦急情感，準確的描摹出了女子戀愛中的糾結復雜心態(tài)，被冷落之后的抱怨和嗔怪。

3 祖先情感的維系——祭祀詩

祭祀詩又稱郊廟歌，簡稱祭歌，是宗教祭祀活動中詠唱的贊頌神靈、祖先，祈福攘災的詩歌。上古以來，祭祀就不僅受到統(tǒng)治階級的特殊重視，也為一般民眾所看重，祭祀的作用有“合其州鄉(xiāng)朋友婚姻，比爾兄弟親戚。于是乎弭其百苛，殄其讒慝，合其嘉好，結其親昵，億其上下，以申固其姓。上所以教民虔也，下所以昭事上也。”③祭祀不僅僅是統(tǒng)治者神化統(tǒng)治階級的手段，也同時是普通民眾用來規(guī)整家族血脈延續(xù)，保持家族內(nèi)部的團結和諧的重要活動。

《詩經(jīng)·周頌·維天之命》篇幅不長，充滿了恭敬之意、頌揚之辭，祭祀文王于宗廟，文王的德行使得上天為之賜福，而可以子孫綿延，開疆擴土，有所造詣。“維天之命，于穆不已。于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駿惠我文王，曾孫篤之。”在贊美祖先的同時激勵后人，勤勉與做事，仰不愧于天才能更好地繼承祖宗家業(yè)，發(fā)揚光大。

《詩經(jīng)·周頌·清廟》司馬遷在《史記·孔子世家》中提出：“古者，詩三千余篇，及至孔子，去其重，取可施于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于衽席，故曰：‘《關雎》之亂，以為《風》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④《清廟》作為頌的開始，意義也會有所不同。孔穎達疏說：“《禮記》每云升歌《清廟》，然則祭祀宗廟之盛，歌文王之德，莫重于《清廟》，故為《周頌》之始。”“于穆清廟，肅雍顯相。濟濟多士，秉文之德。對越在天，駿奔走在廟。不顯不承，無射于人斯。”依舊以贊頌文王之德為中心，并且點明讓各個官吏都秉承文王的德行，可以看出周文王高大光輝的大德形象，一直在激勵著后人為官做人，被萬古稱頌。

《詩經(jīng)》中祭祀的詩篇還有很多，統(tǒng)計起來的祭祀詩，《周頌》有17篇：《清廟》、《維天之命》、《維清》、《烈文》、《天作》、《昊天有成命》、《我將》、《時邁》、《執(zhí)競》、《思文》、《有警》、《潛》、《雍》、《載見》、《絲衣》、《費》、《般》;《商頌》有2篇：《那》、《烈祖》;《大雅》2篇：《既醉》、《鬼臂》;《小雅》有4篇：《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國風》有2篇：《召南·采蕉》、《采繁》。

4 反戰(zhàn)與捍衛(wèi)——戰(zhàn)爭詩

周戰(zhàn)爭不斷，關于戰(zhàn)爭的詩歌在《詩經(jīng)》里也是頻繁出現(xiàn)，難能可貴的是，《詩經(jīng)》中對于戰(zhàn)爭的歌唱不僅僅停留于對戰(zhàn)爭場面和英雄人物的歌唱，而是有著鮮明的反戰(zhàn)態(tài)度，與此同時，雖然態(tài)度是積極反戰(zhàn)，提倡和平，但是也表達了誓死捍衛(wèi)的決心。并且，其關注的角度不僅僅局限于出征的戰(zhàn)士，也將視野擴大到了他們的妻子、家人。例如《卷耳》、《出車》、《狀杜》、《采蔽》等把家人、女人帶入的篇章，不如此，就不足以撫慰為戰(zhàn)爭、為國家的事業(yè)犧牲的所有社會成員，就不足以體恤全部的社會情緒。戰(zhàn)爭，絕不僅是男人、將士們的事，而是關系全社會的大事。古人的確是感到戰(zhàn)爭、行役使得一些社會成員忠孝分裂，但是禮樂的歌唱演出并不是要突出強調(diào)這樣的沖突，而是要盡量消解并且撫平它。禮樂文明下的古人不想再看破壞性的悲劇沖突釀成，他們更想用禮樂的藝術化除倫理的分裂與對抗。這才是禮樂的基本精神，它追求整體的社會和諧。戰(zhàn)爭的要義不是無原則地征服他人、消滅他人，而是捍衛(wèi)周人自身秉有的文明德性在更廣遠的范圍巾得到普及。

《詩經(jīng)·周南·汝墳》這首是從思婦的角度來控訴戰(zhàn)爭，反映人民的離亂。“未見君子，惄如調(diào)饑。”“既見君子，不我遐棄。”“雖則如毀，父母孔邇。”三個層次，見不到丈夫的心焦、想像見到丈夫時的歡愉，和用“父母在不遠游”來勸丈夫早日歸來。而造成則妻離子散的境況的就是可惡的戰(zhàn)爭，把思婦當成抒情主人公的歌唱，表述了戰(zhàn)士的妻子為戰(zhàn)爭所承受的離亂和悲苦。

《詩經(jīng)·召南·殷其雷》則是從家人送別時的歌唱來反映戰(zhàn)爭的殘酷。此詩以重章復疊的形式唱出了家人對征夫的思念之情，在反覆詠唱中加深了情感的表達。“歸哉歸哉”的反復吟詠也表現(xiàn)了家人對于戰(zhàn)爭中征夫的擔心和渴盼團圓的迫切心情。

《詩經(jīng)·小雅·采薇》好像是《殷其雷》的更進一步加深，“曰歸曰歸，歲亦莫止。”的悲嘆正表明了戰(zhàn)爭的無情，漫長的等待不知歸期。“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這幾句經(jīng)典傳頌的名句也道盡了征夫的辛酸悲苦，同樣不知歸期的征人也惦念家里的情況無法抽身，讓人悲嘆。

《詩經(jīng)》是古老的中華民族精神的拓片，是中國先民情感的遺存，其內(nèi)容的豐富深刻都足以成為我們民族的精神家園和不變的傳統(tǒng)領地，在千年之后的今天依然閃耀著光芒。

注釋

① 程俊英.詩經(jīng)譯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8.

② 鄭玄（合著者），孔穎達（合著者）.十三經(jīng)注疏：毛詩注疏.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12.

③ 國語·楚語下.徐元浩.國語集解.中華書局點校本，2002.

④ 司馬遷撰，韓兆琦評注.史記.岳麓書社，2012.10.

參考文獻

[1] 李山.風詩的情韻——李山講《詩經(jīng)》.東方出版社，2004.

[2] 李山.對話《詩經(jīng)》.中華書局，2013.

[3] 李山.詩經(jīng)的文化精神.東方出版社，1997.

[4] 裴溥言編撰.先民的歌唱——詩經(jīng).中國友誼出版公司，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