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昆劇《公孫子都》對京劇《伐子都》的改編

張曉佳

摘 要：昆劇《公孫子都》在對京劇《伐子都》進行改編時，并沒有囿于原劇的人物性格、故事情節與思想內容的局限，而是大膽創新，對故事情節進行重新編排；在人物關系上除了主要人物，對次要人物進行重新設定，最重要的一方面是在主題思想上，將原來宣揚殺人償命的因果報應的思想改變為對人性的思考，對“一念之貞與一念之差”的反思，昆劇《公孫子都》在對京劇《伐子都》這些方面成功的改編使《公孫子都》成為昆劇百花園里增添的一朵新的美麗的花。

關鍵詞：改編；人物關系；主題思想

昆劇《公孫子都》改編自京劇《伐子都》，《伐子都》是京劇的一出經典傳統劇目，講述的是因為鄭莊公將國太困于牛脾山下，魏南王借機犯境。鄭莊公發兵抵御，然而將領潁考叔與公孫子都因帥位起了爭執。后來公孫子都在戰場上用冷箭射死穎考叔，冒功領賞。誰料在金殿的慶功宴上，穎考叔的鬼魂出現，公孫子都受到驚嚇而亡。據傳，京劇《伐子都》是從梆子戲中改編而來，最早由京劇早期著名演員十三旦演出，后來著名京劇科班“富連成”也有演出。

昆劇《公孫子都》在對京劇《伐子都》進行改編時，并沒有囿于原劇的人物性格、故事情節與思想內容的局限，而是大膽創新，對故事情節進行重新編排，在人物關系上除了主要人物，對次要人物也進行了重新設定，最重要的一方面是在主題思想上，將原來的宣揚殺人償命的因果報應的思想改變為對人性的思考，對“一念之貞與一念之差”的反思，昆劇《公孫子都》在對京劇《伐子都》這些方面成功的改編使《公孫子都》成為昆劇百花園里增添的一朵新的美麗的花。而其成功改編的經驗，有很多方面值得以后將要進行改編的作品借鑒。

1 故事情節的重新設定

昆劇《公孫子都》與京劇《伐子都》相比，在故事情節上有了很大的變化。

昆劇《公孫子都》將故事的主要內容放在公孫子都射殺穎考叔之后，主要是通過幾件事來反映公孫子都在射殺穎考叔之后與鄭莊公、祭足以及穎考叔妹妹潁姝等人交往時心理上的變化。而京劇《伐子都》則是面面俱到，從公孫子都與穎考叔爭奪帥印，到兩人戰場廝殺再到最后的子都受驚而亡，均是詳細演出。

兩劇中公孫子都偷襲穎考叔的原因都是穎考叔奪帥印在先，而后又屢次搶功，公孫子暗恨在心偷下毒手。因此穎考叔搶功的理由就成為兩劇的關鍵點之一，在京劇《伐子都》中，穎考叔搶功的理由是對公孫子都不服，意欲與其一較高下；在昆劇《公孫子都》中，穎考叔之所以屢次搶在公孫子都前面，是為了妹妹潁姝，害怕潁姝日夜惦念的公孫子都會遭到不測，才一直沖鋒在前，為的是保護子都的周全。穎考叔搶功的理由也成為公孫子都在后面的故事中心理向哪個方向發展的關鍵因素。

2 人物關系、性格的重新設定

昆劇《公孫子都》與京劇《伐子都》故事情節雖然都是圍繞公孫子都展開，然而兩個劇目的人物關系、人物性格卻有很大的不同。

昆劇《公孫子都》與京劇《伐子都》相比，在人物關系上，對全劇的人物設計有增有減，還增加了大臣祭足和公孫子都的夫人、穎考叔的妹妹潁姝這幾個人物形象，而對于在舞臺上并無多大用處的朝堂上的官員俱都刪掉。在對人物關系性格等進行設定時，昆劇《公孫子都》也是煞費苦心，對每個人的性格都進行了重新設定，如穎考叔的性格不再沖動，而是事事想得周全，對于鄭莊公的性格設定，則是將其設定為一個心思縝密、為達目的不惜殺人滅口的人物形象，而他的扮演者也從《伐子都》中的老生演員變為昆劇中的花臉演員，勾粉色臉，以顯示其老年梟雄的人物形象。而潁姝這個人物的加入，在全劇中則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在她與公孫子都洞房那一場戲中，正是她的話喚起了公孫子都的愧疚之心，讓子都最終做出了最后的決定。

3 主題思想的變化提升了作品的境界

李漁在《閑情偶寄》中寫道：古人作文一篇，定有一篇之主腦。主腦非他，即作者立言之本意也。[1]在京劇《伐子都》中，公孫子都在班師回朝路上以及朝堂之上，遇見了死不瞑目的穎考叔，大受驚嚇而亡。這非常明顯地體現出了封建時代陳舊的因果報應的思想觀念。而昆劇《公孫子都》的編劇張烈在談論本劇的創作過程時曾提到：此戲是歷史劇，但史書的記載很簡略，京劇《伐子都》宣揚因果報應，我經過反復思考，最終把主題定在“一念之貞成了英雄，一念之差成了罪人”上，著重展現子都的心靈拷問，寫成心理劇。希望通過此劇警示世人：用不正當的手段謀取功名利祿不但危害社會，最終也害了自己。[2]

很明顯，相對于京劇《伐子都》，昆劇《公孫子都》在思想層面已經擺脫了封建思想的束縛，作者是以歷史的眼光審視曾經的歷史，在一個更高的平臺上觀察歷史上的人和事，觀察歷史上的是是非非。

在原劇中，主要的矛盾沖突只發生在公孫子都與穎考叔之間。在新編昆劇《公孫子都》中，則通過情節的變化極大地豐富了公孫子都與其他劇中人，如鄭莊公、祭足等的矛盾沖突。這樣有兩個好處，一個是相互之間的矛盾沖突能夠豐富人物性格，避免傳統戲中單一性格人物的出現；另一方面，人物的增減帶來了情節變化，而情節的變化在一定程度上能夠突出主要人物。

昆劇《公孫子都》以一段精彩的打斗開場，在第一場最后，公孫子都不滿穎考叔搶功，暗箭偷襲穎考叔后，后悔不已、痛苦萬分。這里其實已經為本劇中公孫子都的性格特征打下了基調，為以后公孫子都命運的走向以及后面的故事做好了鋪墊。

在京劇《伐子都》中，公孫子都得勝回朝后在朝堂遇見穎考叔的亡魂后驚嚇而亡，而在昆劇中，則改為子都與鄭莊王的一場心理斗爭。在這一場斗爭中，鄭莊王一句“見眼如見心”讓公孫子都心驚膽戰，然而他卻不敢承認所犯下的錯誤，暗地凄惶，面對鄭莊王的咄咄進逼，只得以宣誓效忠大王并且答應迎娶穎考叔之妹潁姝來暫時脫離尷尬處境。這樣的安排一方面進一步豐富了公孫子都的人物形象；另一方面也增添了戲劇性，增加了戲劇沖突，從而讓觀眾又產生了另一個疑團，讓觀眾對人物的命運有了更深的期待。

在公孫子都與潁姝的洞房花燭之夜，子都醉酒與穎考叔的亡魂相聚，子都知道了當日穎考叔為何要搶功后，后悔莫及。隨后在得知大王的良苦用心后，更加悔恨，認為已經沒有回頭路可走，在又一次得勝回朝后，與潁姝坦白了真實情況。

在黑格爾看來，悲劇就是兩種對立的又各具合理性的力量與不可調和的沖突……看起來唯有犧牲一方才可以解決這個沖突，但是當你犧牲了一方以后另一方同樣也犧牲了。[3]班師回朝的公孫子都，此時若是將真相瞞著潁姝，他覺得對不起自己的良心，況且他還答應過潁姝要替穎考叔報仇。若是不瞞著潁姝，他的愛人很有可能就會離他而去。結果等到他把真實情況對潁姝說出后，潁姝因承受不了打擊，跳崖身亡，而公孫子都在世界上亦無可留戀，跟著自己的良心、跟著潁姝，不顧鄭莊王的勸阻一起跳崖而去，成全了自己的良心，也成全了這出悲劇。

昆劇《公孫子都》在創排過程中九易其稿，四易其名，克服了許多困難，經歷過許多挫折，號稱“江南一條腿”的主演林為林為了排演此戲曾經三次摔斷腿，依然堅持下來。在這出戲中，他唱、念、做、打俱佳，尤其是武戲的運用，符合人物性格，能夠抒發人物的感情，如在匆匆忙忙地逃離祭奠穎考叔的處所以及與祭足大人分手后產生幻覺的那兩場戲，精彩絕倫，堪稱昆曲里“武戲文唱”的典范。

參考文獻：

[1] 李漁.閑情偶寄[M].岳麓書社，2000：29.

[2] 江濤.當代昆劇的新收獲——新編昆劇《公孫子都》研討會綜述[N].中國文化報，2008-12-3（003）.

[3] 傅謹.藝術美學講演錄[M]. 2010：187.